“王小川同学，虽然你的资料我们都已经看过了，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能进行一下自我介绍。”扬翻了两下面前的文件，又把它们合了起来，抬起头，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王小川。
扬今天没穿着沙滩短裤和花衬衫，嘴里的汉语也没带着浓重的北京味儿。可即使是这么正式的着装和这么标准的普通话，也不能让王小川忘记这是个能徒手掰弯碳纤维球杆，能双持M500把怪物的脑浆子打出来的猛汉。
王小川摆出来的造型是标准面试姿势：坐在椅子上时腰板直，挺胸抬头，双腿打开与肩同宽，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
他对面的桌子后面坐着四位面试官，其中有三个是他认识的。扬、埃尔维斯，还有那天也一同见到的红裙女孩。另一个则是学院秘书处的秘书，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非裔女性。
面对着这四个人的注视，王小川久久不语。
“你知道吗？我也是通过面试进入到疯人大学的。”非裔女秘书的汉语竟然也很好，“当时我也和你一样感到紧张，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面试官的问题都没有听清楚，但是我依然通过了面试。”
王小川把头微微向着女秘书的方向倾斜了过去。女秘书则是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我们更看重学生的潜力和品质，所以请你不必感到惊慌，深呼吸，平复一下心情，让我们再来一遍。亲爱的，请你做一下自我介绍。”
王小川跟着女秘书的手势做了几次深呼吸，而后轻轻点头，笑着说：“我能想象您当初的状态，因为我现在就坐在这里。我在看到诸位面试官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那么问题来了，贵校究竟看中的是学生的什么品质和潜力呢？”
“喂，小子，你很狂啊！”那个有着宝石蓝眼睛的混血女孩忽然开口，“是我们问你还是你问我们啊？你有没有一点作为一个来面试的人的自觉啊？”
“我有这个自觉，”王小川面对着对面锋利的言辞，毫不犹豫地正面怼了回去，“但是我是个人，不是货架上待选的商品。我很向往世界一流的学府，但是这个选择始终是双向的，你们选择我，我选择你们。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对这个学校有最基本的一点了解。你们究竟是疯人大学，是霍格沃兹，还是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校？”
“你觉得我们长得像猫头鹰吗？”扬笑了两声，将手里的笔掷到了桌面上，转而对其他面试官说，“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行不通的，虽然我不了解他但是我了解他的父亲。那句话怎么说来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赌赢了，他确实是和我们呛声了！Leonie，你欠我50美元！”
“叫我陈琳琳！”混血女孩愤怒地一敲桌子，“扬，我会把你违规操作的事情上报给招生办公室的，你就等着被扣奖金吧！杰西卡，希望你到时候能给我作证。”
被称为杰西卡的非裔女秘书连连摆手：“琳琳，这是你们家的事情我是不会插手的。况且我真的不觉得这是违规操作，按照之前出现的状况来看，王小川同学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能力并觉醒了稳定的灵术，其等级甚至高到对你产生了位阶压制，我不觉得我们能继续瞒着他，扬和他接触是和规矩的，出现今天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我劝过你不要跟扬赌，你跟你舅舅打赌就从来没赢过。”
“公正漂亮的评价，琳琳你应该从一次次失败中吸取到真正切实有用的经验教训，认清‘姜还是老的辣’的事实，你不会赢过我的。”扬得意地掏出了一根雪茄，却被埃尔维斯夺了下来。
面对着扬的怒视，埃尔维斯依旧淡定地把这支雪茄放到了自己衬衣的口袋里：“会议室里禁止吸烟。”
“所以……你们把我忘了吗？”王小川一手拄着椅子的扶手斜靠在了椅子上——他觉得既然面试官们已经这么放飞自我了，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再那么绷着了。
“咳咳，王小川同学，请你注意自己的态度。”陈琳琳整理了表情端正了坐姿，出言提醒道。王小川则是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向着陈琳琳看了过去。
“看什么看！老娘长着巴掌大的护心毛你要不要看啊！”陈琳琳终于是被王小川看得烦了，愤怒地拍着桌子，却是牵扯到了肩膀的伤口，横眉立目变成了呲牙咧嘴。
“她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王小川转过头来问扬。他觉得这群人里可能只有这个土匪大叔好接触。
扬挠了挠脑袋：“可能是因为，她对自己比不上你这个事实感到愤慨，同时没有发泄的途径，就只好把火撒到你身上了？”
“你闭嘴！扬，你再多说一个字老娘今天就跟你拼了。”李琳琳对于扬的说法反应很大，“谁说我不如他了？要是你真的这么觉得找个地方我们俩单练，看看谁揍谁！”
“请别理他们。”杰西卡摇了摇头，“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的，请你见谅。”
王小川晃了晃脑袋——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点头还是摇头——想了想，说：“你们还没能回答我的疑问。”
“我来说吧。”扬稍微整理了神色，恢复到了正襟危坐的状态，“我们不是霍格沃兹，也不是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校，我们只是疯人大学。你不是哈利·波特，不是X战警，而是我们看中的拥有特殊才能的学生。我们向你发出邀请，是希望你能够将你的才能，放在需要它的地方。”
王小川也恢复了正当的坐姿，沉声道：“请给我一个理由，接受你们邀请的理由。”
“别装了，我现在就能透过你的声音感觉到你欣喜若狂。”陈琳琳这一次终于是没拍桌子，“根据我们的了解，你一直有访问暗网，经常性地收集各种公开的神秘事件报告，查阅各种神话文献。你是向往着我们的，没错吧。”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但是……”王小川深吸了一口气。“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要融入你们的世界，而是为了证明我并不是一个妄想症患者。现在已经有证据证明我不是一个精神病了，我觉得我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我无欲无求了。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当时都快吓尿了你没看见吗？”
“你是说……”扬的面色阴沉了下来。
“我是说我本来以为疯人大学，只不过是那些建立这所大学的天才们的自嘲。”王小川提高了说话的音量，“我从没想过追随我父亲的脚步，莫名其妙地跟一头怪物一同死在海里，然后拖累着他才八岁的儿子一直被人当作精神病！我的高考成绩不差，即使不上疯人大学，我还是很有希望去到985、211大学的。二十一世纪一百所中国一流大学听着也很美妙不是吗？我可不想真的变成一个疯子跟你们去拼命。”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有些东西你知道了就回不去了。”扬叹了一口气，“小川，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就是毕业于这所大学的。你就不想和你的父亲成为校友吗？”
“我不想。”王小川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既然这么牛逼，就没有那种闪一下白光就让我变成白痴的自动铅笔吗？拿出来在我眼睛前面按一下啊，我可没戴墨镜或者美瞳。你们没听懂吗？这是个关于《黑衣人》的BUG的笑话。消除记忆的的对象如果带着纯黑色的美瞳怎么办？不好笑吗？”
“你说的对，扬。”杰西卡也摇了摇头，“虽然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因为成长经历多少会有些心理问题，但是我能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就如你说的……状况很糟糕。”
“你不明白我们担心的究竟是什么，”扬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不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这不是恐吓，而是事实，包括你在内，我们都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无法逃离。你难道就不想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真相吗？想象一下你一直追寻的神秘世界，彻底在你面前揭开面纱的样子，你会心动的。”
王小川沉默了片刻，而后说：“虽说你说这不是恐吓，但是我却听出了要杀人灭口的味道啊……这就让我觉得很难办。不如这样吧，你把我为什么处在危险之中告诉我，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去上你们的疯子大学好不好？”
“是疯人大学而不是‘疯子大学’。”埃尔维斯纠正道，“王小川同学，虽然你的父亲是一位值得我们尊敬的前辈校友，但是我们仍旧不能在你犹豫不决的时候告知你太多的东西。这是规定，是我们自保的手段。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双向选择，在你不同意的时候，我们也不能强迫你。但请相信我们对你，是怀有善意的，乌拉诺斯向你敞开怀抱的机会不多。”
“那就是没得说喽？”王小川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了身，“回见了您呐~”
“等等！”就在王小川把手放到门把手上的时候，陈琳琳忽然说，“小子我喜欢你的性格。面试还会进行两天，我们六天后离开，只要你在这六天里回心转意，我做主，你还可以回来。”
王小川拉开了门，头也不回地快步穿过了等候室，却是在将要推开大门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从面试室出来的埃尔维斯一手拿着名册，另一手插着兜，看向了王小川。
王小川回过头，对着埃尔维斯微微一笑：“还给你。”一枚旅游纪念品盾徽从他的手里脱出，划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在了埃尔维斯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