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大学这场考核开始不到二十个小时，就已经有四分之三的学员被淘汰。主要问题在于，即使这个超人学院，每个人的发展方向也都是不一样的。经受过实战训练的还是占少数，更多学员不具备正面作战能力，而且他们的常规备品里也没有枪支弹药。
毕竟像雪丽这样，能抱到作战部在读执行人员大腿的研修型学员，属于极个别现象。现在还“幸存”的学员，百分之九十隶属于作战部。
而对于他们来说，乌拉诺斯内岛上没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在北欧馆的一间工具间内，从正面战场脱离的陈琳琳小组得到了难得的休整时间。他们六个人现在围坐在一起，正在进行战后总结。
“我们之所以能和五十人对敌并取胜，主要原因在于对手轻敌。”陈琳琳竖起一根手指，挨个指过其余五个人，“我们这个临时战斗小组配置其实十分齐全。钉子可以作为远程支援，雪丽可以为我们制造大范围杀伤性武器，考尔比拥有强大的冲锋能力，张同和在合适地形可以对敌进行干扰控制和分化，而我除了作为指挥，也能执行暗杀潜入战术。”
“那我呢？”王小川十分没眼力见儿地跳了出来，“大姐头你要说我只是条会喊666的咸鱼我会伤心的。虽然实际情况差不多……”
“某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钉子捶打着自己的脚掌，讽刺道。
陈琳琳上下打量了王小川一番，摇了摇头：“身体素质没有激发出来，灵术无法使用，可以说你确实是条咸鱼没错了。不过鉴于你在我们盗窃实验室时，有勇于趟雷的行为，我暂定你为探雷器。”
“啊……这回真的变成警犬了，汪！”王小川眯起了眼睛，伸出了舌头。
“对方虽然结成了五十人的临时联盟，但其本质上仍然是七个作战小组。”陈琳琳根本没搭理王小川的烂话，继续分析道，“他们都在追求利益，任何一个小组也不愿意折损人手跟我们硬碰硬，出于保全自身实力的想法，他们愚蠢地选择了利用装备优势进行火力压制的行为，这才给了我们反扑的可能。”
陈琳琳又扫视了一圈，发现确实所有人都在听她说话，她才继续开口：“如果，敌人真的能团结起来，直接向我们发起冲锋，凭借数量和能力上的优势，他们可能会出现二到三人的战损，但我们一定会全军覆没。所以，我要强调的是，即使在这场演习开始之前，我们相互之间都没有进行过磨合，但是既然我们组成一个战斗小组了，就一定要共同进退，不要有任何小心思。你们也知道，因为我那个倒霉爷爷，我现在成了众矢之的，如果想要退出战斗小组，请立刻表明，我放你走，绝不为难。”
“哎呀……这种事情陈学姐你就不要操心了。”张同和打了个哈欠，“这个组里面有四个新生，其中还有一条咸鱼，有大腿带着不抱白不抱，您不嫌我们拖后腿就很好了。”
“没有要走的吗？”陈琳琳又确认了一次，“很好，既然如此，作为队长，作为你们中间战斗经验最丰富的人。我希望你们都能服从我的指挥，不要再给我搞什么特殊状况！”
“听见没？王小川同志！”张同和用手肘一点王小川，“组织上现在正在严肃地批评你不遵守作战计划的行为，多少感到点愧疚。”
王小川坐在地上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列兵王小川接受批评，我已经深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和缺点，现在怀着沉痛的心情向各位道歉！并在此向大姐头和战友们作出承诺，绝不再犯。如有再犯，我会自动自觉地将自己清理出我们伟大的革命队伍。”
“够了！别贫了。”陈琳琳翻了个白眼，“现在睡觉，睡醒了出去找点吃的。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餐厅和超市周围的有利地形一定都已经被占据了，咱们想要吃饱饭还很困难。睡三个小时，我来站第一班岗，三十分钟后我找人替我。”
“睡觉、睡觉、睡觉！”张同和低声叫了几句，在工具间的角落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位置，蜷着身子枕着胳膊就睡了。
没人反驳陈琳琳的说法，都各自找了地方，不多时，工具间里只剩下了和缓的呼吸声。
只有王小川例外。他半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原地没动地方。
他是在冥想，陈琳琳一眼就看了出来。感知自身精神力的方法多种多样，作为使用灵术的基础，疯人大学内院也开设了很多种课程。笼统说来，包括冥想、透支和神血感召三种方法。
照理来说，王小川既然已经不止一次地使用灵术了，那么就不应该存在无法感知自身精神力的状况。但是既然问题已经存在，总要寻求解决办法。
王小川对于神血感召没有回应，这不是特例，一般神血融合度低的学员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实际上，神血融合度高的学员也不需要上这种感知自身精神力的课程，在他们掌握自身天赋灵术的同时，就已经能够，感知到自己的精神力，并且进行初步运用了。需要上这些课程的学员，都存在和王小川类似的问题。
而透支法则是比较暴力的手段，拥有特种灵术的教员，在配合炼金法阵确保学员安全的情况下，对本就已经体力透支的学员，进行精神层面的刺激，以激发学员自我保护的本能。这有点像是雪丽在与王小川初次见面时对他做的那样，只不过雪丽的手段更激进一点。但是相对柔和的透支法，王小川也承受不了。他脆弱的小身板在教员的灵术刺激下确实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他直接晕过去了。
最终王小川还是选择了系统学习冥想法。而疯人大学这些神血族裔所教授的冥想法，和外界那些瑜伽馆、佛堂所用的冥想法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是为了集中精神、放松心灵，最终达到对自我意识更清晰的掌控和内心深处的平静。同时，对于神血族裔来说，冥想是锻炼自身精神掌握的一种手段。
王小川在课堂上睡过去三次以后，教授这门课程的教员就告诉王小川，他其实可以去再试试透支法。这次可以跟那位教员商量一下，让他下手轻一点。
眼见着同期一起加入作战部的同学们，早就脱离了这个阶段，还泡在一帮非战斗人员里，上这种课程的王小川其实有些焦急。他不是一个特别喜欢争强好胜的人，但是被别人甩得这么远，也让他感到了不安。
其实他可以填一张申请转系部的单子，从其他系调到作战部很难，但是从作战部调到其他系部，只需要学院的心理医生审核一下就好。王小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这么执着于作战部。
可能是在辉煌之厅的展览墙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照片和奖杯，受到了触动吧。王小川这么对自己说。
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以自己的父母做为自己的榜样和目标。因为绝大多数人的第一任老师，就是自己的父母，很多孩子第一个崇拜的偶像，也都是自己的父母。这样的人，即使到后来功成名就，即使已经做出了比父母还要高的成绩，心里面却仍然放着父辈，来作为自己的标杆。
王小川觉得自己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因为他现在完全赶不上自己的父亲。他在学校内网上浏览过校史，想要查阅他父亲相关的时候，却被告知机密文档需要六级权限才能浏览。
六级权限！王小川当时差点没反应过来。学院能达到的最高权限是五级，而五级还是个名誉等级，只有为学校做出过重大贡献才能获得。事实上绝大部分教员也都只不过是四级权限，各部门中高层领导才拥有五级权限。
六级权限的说法，在乌拉诺斯更像是一个都市传说似的东西。目前唯一确定的拥有六级权限的个人，只有校长陈彦成，就算校董会需要动用六级权限，也需要超过四分之三的票数许可。
王浩倡这个人是干过什么事情，才会连基础资料都被设置成A+级啊？王小川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温文尔雅的做大学讲师的父亲，曾经是个怼天怼地，能和传说中的“神”正面硬刚的猛人。
虽然学校里的教授们，从不和新生谈论他们将来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样的。但是王小川曾在格雷教授布置的幻境中，目睹过骑着八足骏马的独眼巨人在人群之中冲杀的场面。
按照格雷教授的说法，那是上一次元素潮汐时代的战争。
王小川对于“元素潮汐时代”这个名词是听不明白的，但是他能感受到那不知道多少D的电影场面所带来的震撼，知道教授们所说的“战场”的残酷。那日他在地铁站里遭遇的怪物，只不过是那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追随父亲的脚步吗？可能是吧。
而在这场演习中，他终于能感知到自己的精神力了。不像前两次，在自己感觉生命受到威胁时，强行激发出灵术后，便不能自主控制了。他现在能切实地接触自己的精神了，它难以言说，它不可触碰，它却切实存在着。
它随着自己思维的波动上下起伏、翻涌、流淌。这是一种很舒适的感觉，是很奇妙的经历，就像史蒂芬·斯特兰奇第一次见到古一。如果说地铁站里的经历，是那个隐蔽的世界向王小川打开了门，那么这一刻，王小川才算是真正迈入了门中。
“你现在应该去睡觉了，”陈琳琳打断了王小川的冥想，“接下来还有更惨烈的战斗等着咱们，你要保证自己有充足的体力和精神。我现在是把你当做一个战斗力来看待的。”
“因为我引爆了那瓶试剂吗？”王小川歪过了头。
陈琳琳忽然觉得王小川真的好象条狗——阿拉斯加。
“不。”陈琳琳掀开了王小川的钢盔，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不因为你做了什么，也不因为你是我干妈的儿子，而是因为你现在是我的队员。你站第二班岗，快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