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接受这种诽谤。”面具男靠在后座上伸着懒腰,“我并非来自于安伯利尔运输公司,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那种小打小闹的组织根本不值得我注意。”
王小川笑了一声:“能够影响世界政治格局的庞然大物在你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吗?那你好棒棒哦,真厉害!”
“我能听得出来你话里嘲讽的意味,”面具男神色一变,厉声道,“我的汉语一般般,但还是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那么您究竟是什么身份呢?”王小川又问道,“入侵者先生,您总不会希望我一直称呼您为无面男吧?”
“那你……就叫我无面男好了。”面具男一耸肩膀,“无论名字里面包含了多少的祝愿,它本质上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你叫我狗屎都行,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在我拧掉你的脑袋之后就不会生气了。或者你可以叫我大卫。”
“大卫……大卫……大卫……”王小川念叨了两句,“这么随意烂大街的名字,你绝对是刚刚想出来的吧?根本就没过脑子吧?你是那个裸身雕塑还是个魔术师啊?把自由女神像给我变没一下呗。”
“哪那么多废话!”面具男有些接不住王小川的吐槽了,于是打断了话题,“我说我叫大卫,你就管我叫大卫就可以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好吧,好吧……”王小川摸了摸鼻子,“你应该知道我这辆车是要往哪开的。”
“我知道,你们的营地吗~”面具男毫不在意地说,“那里现在有好几百名神血族裔,就算一人一口唾沫都可能淹死我。”
“哇,原来不是傻的啊?”王小川丝毫不觉得激怒他会带来多大的危险,仍旧在不停地吐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兄逮’,我敬你是条汉子。”
面具男被王小川搞怪的语气逗笑了:“呵呵,我当然不是傻的。即使你们这里有那么多非战斗人员,我要是陷入包围,也绝对凶多吉少。没能够拥有战斗灵术的血裔,那也是血裔,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只不过,我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和你们正面冲突,我是来观赏奇景的。”
“观赏奇景?”王小川皱了皱眉,“啊,吓死我了,好险好险,我还以为你摸到我的车上来是为了要弄死我呢。”
面具男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特别喜欢这种愚弄别人的感觉吗?你似乎丝毫不在意,我说的‘奇景’是什么情况。而且我从你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恐惧的意味。你在用言语试探我的底线……你当真不怕把我激怒之后,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无论你的灵术是什么,你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王小川。”
“你误会了大佬,像我这样的咸鱼怎么可能会找死呢?”王小川笑着说,“我这个人呐,越紧张的时候就越爱说烂话,越心虚的时候就越爱装逼。看起来稳如老狗,实际上我慌得要死。面对您这样高手的时候,我的原则一般是能怂就怂绝不硬刚,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够保住我这条小命,临阵叛变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啊……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面具男轻声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你这么的……”
“懦弱、胆怯、无能、没有风骨、蝇营狗苟、不忠不义、下三滥,”在面具男斟酌词汇的时候,王小川一口气说了一堆贬义的形容词,“这些词在这个时代融汇一炉,构成了一个新的词,叫做‘咸鱼’,主要用来形容我这种没有梦想的人。大卫兄弟你刚才想说的应该是,我没想到你这么的‘咸鱼’。”
“‘咸鱼’?精辟。”面具男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你对自己的定位这么精准?”
“那是,必须的。”王小川咧着嘴笑得很灿烂,仿佛面具男在夸奖他一样,“人贵有自知之明,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最重要。咸鱼就要有咸鱼的觉悟,认清自己及时翻身也还是咸鱼的现状。处在这种悲惨的境遇里,老老实实混吃等死才是最美好且最贴合实际的。”
面具男一时间不说话了,车里之余赵雷的歌声回荡:“给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把我画在那月亮下面歌唱……”
一首《画》没能放完,王小川就把自己的手机从音响上拔了下来,音乐戛然而止。
“所以,在你的想象中,我原本应该是个怎样的人?”王小川继续了刚才的话题,“话说你是从哪得到对我的印象的?咱们在此之前应该只见过一面才对。如果是从论坛上得知的……那么不好意思,你被那些狗仔给骗了。”
“不,我得知信息的渠道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我也不相信八卦小报,再劲爆的消息也不相信。”面具男伸出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勾了两下,“实际上我本以为你应该是个宁死不屈的战士,身边随时佩着刀,时刻准备着上阵杀敌的那种人。眼睛里面有凶光,像一只猛虎一样睥睨山林,所有与你对视的人都要瑟瑟发抖,以至于仓皇而逃。因为你是这片山岭的君王,唯一的君王,无人与你分享权柄。”
王小川尴尬地咳了一下,强忍着笑,说:“我说,大卫呀……你知不知道有种病,叫做中二病?”
“我知道,”面具男点了点头,“这些话说出来确实挺羞耻的,可这确实是真心话,真的,王小川,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那样的。”
“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王小川终于还是没忍住,两手按在方向盘上,笑得肩膀都耸·动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君王……猛虎……哈哈哈哈哈……佩刀的战士……目露凶光……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不该这样的,但是请你让我多笑一会儿,哈哈哈哈哈……”
面具男在王小川的笑声中攥紧了拳头,高高举起,转而又松开,轻轻甩落,整个人瘫在了座椅上:“笑吧……你真的已经把我的耐心消磨光了。我都已经把我此行的目的告诉过你了,你就不能再多点好奇心吗?我故意把话说一半就是为了等你来问我‘究竟看什么奇景’,你就不能问一下吗?”
“我不想知道。”王小川终于止住了笑,揉了揉酸痛的腮帮子,摇了摇头,“你说不说都行,我不好奇。”
面具男掀掉了兜帽,挠了挠自己的黑色短发,轻叹了一声:“你是我的克星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啊。”王小川又摇了摇头,“大佬啊……你这样聊天是不行的,掌握不了节奏。其实呢,我是想知道的,但是看你说话的语气我就知道你也是想显摆一下的。就像那些做了什么邪恶计划要跟主角得瑟一通的反派一样,明明做了精心的布置,或者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如果不说出来的话,没有人与你分享这种快感,肯定不舒服。”
“你想知道,我想说,那你倒是问啊!”面具男拍着座椅,急促地说。
王小川忽然找到了一种和自己聊天的感觉。这个人绝对很年轻,至少心理年龄和自己差不多,而且思维跳脱,也和自己差不多。要真的是个什么大反派性格的,怎么可能和他说这么久的废话?能悄无声息地摸上车,自然也能悄无声息地弄死他。
“咳,这需要一点技巧。”王小川说,“我想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想说,所以我故意不问,故意说我不感兴趣,然而你又急着说出目的,或者继续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用以满足你戏耍我的恶趣味。而我不想让你的恶趣味得到满足,所以我就是不问,憋的时间长了,你自然就会说了。毕竟我开得再慢,咱们也不过是在一个不大的岛上,再过十几分钟就要到目的地了,你一定会说的。”
“我宰了你啊!”面具男吼着骂道。他伸手一招,划破了车顶的人造皮革,将金属的框架暴露了出来。那本应支撑着车体起到保护作用的金属构件,在他的手里就像是水银一样,流淌成了一滩。转而化作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被搭到了王小川的脖子上。
“问我,”面具男命令道,“问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看什么奇景。”
“哎……玩不过就耍赖……”王小川伸长了脖子,让自己尽量远离那锋利的刀口,“好吧,大卫先生,究竟何等奇景,能劳动您不远万里跨洋过海,奔赴复活节岛呢?”
“秘密,不过也不是秘密,马上你也能看到了。”面具男笑着收回了刀,将它刺到了身旁的座椅上。
“你看,果然还是这样的套路。”王小川一副早在预料之中的样子,“等我问完了,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玩法真的过时了,更何况在我说破之后你还是这么回答的……你现在真的感觉你的恶趣味被满足了吗?你真的从戏耍我的过程中获得快感了吗?”
面具男想了想,最后一摊手:“没有,索然无味,感觉是我被你戏耍了。”
“图样图森破,”王小川笑着伸出手来,向后视镜的方向点着,“吐槽是门学问,不是谁都能当逗哏,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捧哏的。”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面具男又挠了挠头发,歪着头问。
“真话,好奇。”王小川又笑了,“但是让你这样一个大佬吃瘪的欲望,压过了我的好奇心。”
面具男抄起手边的打火机砸到了王小川头上,愤愤地骂道:“真是恶劣的性格,你有病吧?”
“我的心理医生说我有心理障碍。”王小川点点头,认了,“如果非说有病的话,我觉得应该是有病的。但是现代社会大家压力都这么大,谁没个心理障碍?都快成流行了,有病没病哼哼两声抑郁症,反倒是真正的抑郁症患者的不到关注,可悲,可悲啊!”
“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你又不是心理医生……”话刚说到一半,面具男忽然愣住了,挥起来的手悬在了半空。
“怎么了?”王小川问了一句,又加了多余的话,“这回我可给足你面子了啊,我真的第一时间问了,别再动刀子。”
“你们的动作好快啊……”面具男叹了一声,语调略显沉重,“居然这么快就把它放出来了。”
“谁?把谁放出来了?”王小川忽然打了个寒颤,一股冷意遍布了全身。
“我想要看的奇景,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