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觉得自己快死了，虽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但是王小川觉得自己这一次应当是在劫难逃了。之前他所遭遇的生死之劫，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被动的，而这次，他的行为可以被归类为作死，作大死。
虽然当时形势危急，王小川脑子里都只剩下这个想法，但是他也感觉这个计划并不是十分靠谱。在面具男那里都碰过壁，面对着一个真神，怎么可能会夺取他的灵术呢？
可他偏偏就是成功了。
在那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掌握了毁天灭地的权柄与威能，似乎目之所见，都可以尽数燃尽，让天与地全部化为火焰的俘虏。永燃的火狱会在他的一个念头里贯彻在现世，为整个世界带来永恒的沸腾与喧嚣。
然后这个灵术就失控了。
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维持了不到一秒钟，这个灵术便开始暴动。它的存在就是为了焚尽一切，只有在被约束着的情况下，它才是工具，失去了掌控，那么它就是一头出笼的猛虎，可以肆意妄为。
更何况这个灵术不满足于它依附的这个身躯的弱小，这个凡人不配支配神的威能。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需要被它毁灭，那么首当其冲地就该是这个自不量力的凡人。
王小川感觉世界上所有的火元素一瞬间，全部被这个灵术吸引到了自己身前，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轰然炸开，直接点燃了空气。他几乎在那片白光中失去了意识，只有一个信念还在支持着他，让他调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驱逐着这些火元素，以至于不让自己在第一时间被烧死。
——这次我可是背负着承诺的！他必须创造充足的时间，至少他不能在拉倒下之前崩溃。周卫平是听了他的话才杀上去的，如果在个时候他怂了，周卫平就被他害死了。
看着周卫平义无反顾的模样，王小川的心里其实感动得不得了。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对他这么信任。从小到大，他都是的个不合群的人，一个怪胎，一个被疏离于各种小群体的人，除了在自己的母亲和张同和身上以外，他没有感觉到过被信任的感觉。
现在看来，还挺不错的。况且这还不是托人办事时十足放心的那种信任，在清楚地知道对方能做到什么的时候才展现出来的信任很理性，但也十足得廉价。周卫平在不知道王小川是否真的能做到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相信他。往小了说，这是周卫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与他，义无反顾冲向强敌；往大了说，这是将圣战的第一场战斗胜负成败的关键，交付于王小川，同时被托付的还有开罗城上千万人的性命。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王小川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死。可能是刻奇，也许人家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都是要死，死之前不拼一拼，怎么对得起自己呢？也许就能拼出一条活路来。有可能对方根本不信任王小川能做到他许诺的事情，他冲上去只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在临死之前再爆发一次，以证明自己不是个孬种。
但是没关系，即使这可能只不过是愚蠢的自我感动，是很无脑的刻奇行为——王小川哪怕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也依然在支撑着，尽量让自己活得久一点。死刑犯在受刑之前还能吃个断头饭，他现在没有断头饭可吃，还不能让自己体会一下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吗？
但即使王小川在勉力支撑，那强横的灵术依旧在吞噬着他，压缩着他生存的空间。
火焰在向外扩张，也在向内压缩。他高举的双手已经被烧成了焦炭，棉质的作战服被高温炙烤着，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将他身体各处烫出了大片的水泡。这些水泡刚刚出现就立即碎裂，让他裸漏在外的皮肤全都卷曲了起来啊，看上去十分可怖。
还没有接触到火焰的这一小片空间已经没有了氧气，而且王小川也尽量不让自己呼吸。他吞吐的每一口空气，都滚烫得足以灼伤他的呼吸道和肺，滚滚热浪快要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烤化，他已经感觉到了窒息的痛苦。
承受着这样的痛苦，王小川就更加佩服邱少云了。他甚至还想着：现在我同先贤英烈是一样的死法了，死后说不定也会被收录在疯人大学的教科书里，甚至有可能带学生去参观墓地缅怀，再建个雕塑啥的。
其实这些话他是想说出来吐槽的，奈何他的呼吸道已经被彻底烧毁，再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让一个总被人讨厌的话痨在临死之前说不出话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吗？果然是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呀？
每一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王小川总觉得自己会马上倒下来，但他依旧坚持住了。再多站一秒，再多活一秒，再多坚持一秒，可能我们就赢了！别人曾向他讲述的，死亡时会看到走马灯的景象，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反倒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乱飘，他现在对自己的脑回路都感到惊奇了。但这其中只有一个执着的念头在让他支撑着不肯休息。
王小川对于胜利的渴望，从没像今日这么强烈过。他要赢，他必须赢。在这次圣战面对真神的第一场战役里，人类决不能失败。
他的眼前已经黑透了，火焰剥夺了他的视觉，他现在唯一的感官就是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传来的剧烈的疼痛。已经可以了吧，已经不能再坚持下去了。王小川知道，无论怎样努力，这终究是要有个尽头的。他的能力是有限的，他已经不能再坚持了。
可就在他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王小川感觉有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十分粗暴地将他拖拽了出来，丢掷在了地上。
相较于那灵术包裹下的温度，这片被火烧灼过的地面甚至能让王小川感觉到一丝凉爽。但是这并没有用，他已经不能呼吸了，他将要死了。无论将他拖出来的是谁，也只不过是做了无用功罢了。
是想留他一个全尸吗？不可能的，他已经能感知到有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能量正在酝酿，含而不发。在这股力量下，王小川完全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这是真神自爆才能达到的威力，拉准备在这片亚空间中与他们同归于尽了。
转念一想，这才应该是最好的结果。英雄与他们的壮烈牺牲，换取了这个世界的安宁。在开罗城中生活着的普通人看到了一场华丽的海市蜃楼，然后就再无其他，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城市曾处在毁灭的边缘，更不会知道人类文明的轨迹曾站到了悬崖上。
“现在你不能说话了？我的天呐，这真的是苍天开眼！”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王小川的耳畔响起，那个人离他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却没有气息扑在他脸上。
面具男！王小川惊恐地想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balabalabalabala，你总是那么聒噪，喋喋不休的，让人恨不得把你的嘴用针缝上。”面具男蹲在重度烧伤的王小川面前，面具几乎都要贴在他的脸上，“现在你终于不能说话了，真是太他妈的漂亮了！”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特别疑惑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有无数的问题想问我。”面具男站了起来，开始绕着王小川载歌载舞般地游走，手脚合着他MP3里面的乐曲，像要飞离他的身体那么夸张，“但是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我不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你要拖着这份疑问，痛苦地缓慢死去，即使你变成了鬼魂，也会终日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面具男沉默了两秒钟，轻叹了一声：“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让你死啊王小川。你还能施展灵术吗？感知一下这份馈赠吧。”
有一些清凉粘稠的液体被淋在了王小川的身上，这其中蕴含着微弱的神血波动。是的，微弱，却及其纯净。王小川感觉自己确实能够借用这个灵术，但是他不知道借用这个灵术会有怎样的后果。
还能有怎样的后果啊，他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怕这个？妈的不要怂就是干，老子马上就要被憋死了还不能死前试试新东西了？
灵术·夺灵者，发动！
神血又一次沸腾，清凉的感觉遍布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由外而内，修复着他破败的身体。天地间游离的元素聚合在他的体内，支撑着他的生机。一片光芒亮起，王小川恢复了视力——应该说他从未感觉这么好过，身体轻盈、健康，乃至于神血融合度都提升了一大截。
他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瞳孔立刻缩成了小小的一点！
半神化！那金色的身躯是半神化的象征，他走上了格雷教授牺牲的道路，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但这确实已经成为事实。
面具男轻轻鼓着掌，掏出一把小刀来，把它熔成了一面镜子，摆在了王小川的面前：“当当当当！女士们先生们，请欣赏我崭新的，光头半神，王——小——川！”
确实是光头，在那种温度下，他所有的体毛都已经被烧焦并脱落了。再没有拯救的希望。而且在半神化的状态下，他的身体泛着金色的光泽，这让他的脑袋看起来就像圣诞节挂在圣诞树上的金球装饰一样。
“光头果然是男人的大敌呀！不过……”王小川轻叹一声，“我秃了，也变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