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桑托斯向东八十多公里的地方,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海水。这里是大西洋,一艘隶属于疯人大学的科考船在这里停泊。
作为船长的扬,站在甲板上,盯着不远处的浮标,眉头紧锁。
那是一枚通信电缆浮标,服务于科考用小型潜水艇。没有了它,潜艇很难通过无线电和留守在海面上的科考船联系。这条电缆已经伸展了三百米,潜艇也已经来到了预定的位置。
“你们感觉怎么样?”扬拿起通讯器。
“我感觉很好,杜兰德教授。”一个黑发的女孩兴奋地说,“如果您现在坐在监视器前面,就能看到刚刚有一条皇带鱼从我们的面前游过去。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活着的皇带鱼,真的美极了,银色的鳞片细密结成了镜面,就像一把长长的刀,装饰着红色的飘带。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叫它刀鱼了,这真是太奇妙了。”
扬轻笑了一声:“我很高兴你能保持平和的心态,在执行这种任务的时候,还有心思欣赏海中的美景。海洋是这个星球生命的发源地,我们对它的了解还很不够,我也曾无数次惊叹于这个世界的奇妙瑰丽与梦幻。然而请把你的目光放回到任务上来吧,奥莉薇亚小姐,你们已经抵达了预定位置,现在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了海底火山。”奥莉薇亚说,“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滚滚黑烟在上涌,水在沸腾。然而因为压强问题我们看不到水泡,只能看到水体密度改变造成的折射。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像一艘真正的科考潜艇一样,用机械臂给您带点样本回去,船长先生。”
“我已经看到空间的扭曲和错位了,”埃尔维斯接过了话,“我们即将从这里进入亚空间缝隙,大概十分钟后,我们的通信会被切断。”
“很好,”扬叹了一声,“如果没有你,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任务要怎么执行。到达亚空间缝隙之后,立即和格雷教授联络,并保持通信状态。确认拉被释放之后,再完全解开封印。它的情况和拉不同,解开封印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你们可能面临极其严峻的考验,甚至生命危险,无论如何,请注意安全。”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现在并没有在监控器附近。”埃尔维斯说,“你现在在盯着我们的浮标?”
“你很了解我,”扬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就像我了解你那样。当你们进入亚空间缝隙后,所有和主物质世界的信号都会被切断,我没必要再站在那里。而当你们和格雷教授一行联络的时候,奥莉薇亚,长时间施展灵术会让你的精神和体力承受巨大的考验。这次的任务是没有容错率的,我们把命运压在了你们身上。”
“我会完成任务的!”黑发女孩对着摄像机竖了个大拇指,脸上带着笑意,“如果我真的牺牲了,请将我笑得最灿烂的照片,也就是现在这张当作遗照。我知道杜兰德教授你没在看,可一定有人在看,给我截个屏好吗?”
“教授,你就不想再看你学生最后一眼吗?”埃尔维斯难得的说了个笑话,虽然并不好笑,“如果我死在这里,请不要用我在水下的照片当做遗照,用我校友簿上的照片好吗?”
“你们必须活着回来!埃尔维斯,奥莉薇亚,”扬咬着牙说,“这是命令,士兵!服从命令!”
“是,教授!”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应。
“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开始作业。”扬的通信器中传来了船员的声音,“以潜艇所在位置为圆心,附近三公里内已经布置了十个以上的空间锚点,确保不会出现大的空间震荡。”
空间锚点,它本身是一种标记,同时也是一种保全措施,在陆地上进入亚空间缝隙时通常不太需要,然而埃尔维斯他们将要进行的是水下作业。在这次穿越中,他们除了要应对空间的波动以外,还要面对三百米深处的水压。当两者相加的时候,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亚空间缝隙中的事物未必会与主物质位面事物对应,谁也不清楚对面的情况。
所以在这时,需要布置空间锚点,稳定空间结构,提高穿越的安全性。毕竟他们用的潜艇将是他们唯一的生命保障。
“空间锚点已经就位,你们随时开始作业。”扬对着水下二人组说,“进入亚空间缝隙之后,立刻尝试和开罗方面联系,如果没有结果就一直呼叫,直到听到回应为止。”
“明白,我们将立刻进入亚空间缝隙。”埃尔维斯已经拿出了盾徽。
“祝你们好运,”扬轻声道,“祝人类好运。”
……
这里本应是一片单调灰暗的空间,就像王小川在盛州的地铁站里经历的那样,主物质世界的映像在这里被扭曲且脱色,看起来光怪陆离。然而这里喧闹,沸腾,被血色充满。
他们来到了战场!
手持着鸭嘴斧、弯刃剑、标枪与圆盾的胡狼头大军,和那些扭曲古怪的盘古意志碎片战在一处。魔力泼洒、光芒闪动,事实证明了那些看似原始的武器本质上是精密的炼金设备,拥有强大的威力。
只是那些盘古意志碎片的数量实在是太大,在沙漠中他们几乎是无处不在。他们从一个个空间的“破洞”中探出身子,然后涌向远处的胡狼头大军。
而在胡狼头大军军阵的中心,一个扭曲的胡夫金字塔顶端,一团刺目的光满载闪耀着。当众人人凝视它时,均能感觉到神血在不安地涌动沸腾——那就是监狱门被撬开的创口,拉就在其中,试图进入亚空间缝隙,乃至主物质位面。
而疯人大学的众人现在处于战场的边缘,那些胡狼头和盘古意志碎片都没有把目光放在这些不速之客身上。
盘古意志碎片的智商不够,在它们的判定里,血脉被“污染”的原生物种“清理”的优先级,比不上神造物和真神本身。
“这是……成千上万的阿努比斯吗?”张同和从车窗探出了身子,讷讷道,“他们是,死神,胡狼神?”
眼前的场面实在是太过震撼,很难用言语将之形容出来。
很多人,对于“人数”没有一个很明确的概念。王小川犹记得高中时全校出操,两千多人站满操场的时候,目光就已经透不过人与人的空隙看到尽头了。生活在现代的人类,只能通过文字记载和各种艺术作品,来想象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酷,万人的军阵更是只能在阅兵式上得见。
现在,这一切都展现在了他们面前。肉与铁交织,血与沙融合。成千上万的胡狼人和怪物彼此杀戮,在同伴战死后,用尸体堆砌防御工事,在失去武器后,用牙齿和指甲当作战斗的工具。生命在这一刻失去了价值,死亡哀鸣成为了这里唯一的旋律。
与现在所见的相比,王小川深切认识到了之前自己经历的还算惊险刺激的战斗,不过是小打小闹。再这样层级的战斗中,个人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它们不是阿努比斯,只不过是血肉魔偶一类的低级造物,不然通过那道缝隙没有那么轻松。”格雷教授解释说,“拉的能级太高,会引来无数的盘古意志碎片来封堵漏洞,而这些胡狼人大军就是拉用来保护这道创口的屏障。”
拉的能级太高,最为盘古的“重点关照对象”,他没有那么容易从监牢中脱身。但是他尽力地撑开的裂隙,足以让那些能级不足的造物通过。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陈琳琳问道,“在此之前你们知道我们将要面对的是这些吗?”
周卫平狠狠按了一下卡车的喇叭:“我们当然知道,并且拟定了计划。”
“什么计划?”乔恩问道,“我们不参与这场战斗,就能直接将拉释放出来吗?”
“哪有那么简单?”周卫平嗤笑一声,“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们叫一些对设备更懂得的科研人员进来还好一些。但是计划本身也不复杂,我们冲过去,接近胡夫金字塔,然后启动设备撕开裂缝,最后看两个真神斗殴两败俱伤,任务完美结束。”
“被你省略掉的环节,都是微不足道,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影响的细节吗?”王小川用一种懒洋洋的语调吐槽道,“我们来了,我们征服,我们走了,中间的过程可以忽略不计。你应该是这个意思吧?面对着这个数量的敌人,你是想要用多少发子弹趟平?”
“我们会让执行人员参与高危任务,但不会让任何人执行必死的任务。”格雷教授说,“我们开这辆车来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汽车人,变形出发!”王小川高喊了一声,然后等了两秒,“好了它不是擎天柱,现在教授你可以说你的主意了。”
“不要急,先等一等。”格雷按下了副驾驶座上的一个按钮,一门小型自律炮从车斗中伸出,将一个迷了路靠近卡车的怪物脑袋打碎。
“等着什么?”张同和也不淡定了,“等着那些怪物把目光转移到我们身上来吗?”
而就在这时,埃尔维斯的声音在这支战斗小组所有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这里是巴西水下作业组,我是三级执行人员埃尔维斯,开罗作战行动组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