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八区的六点钟，这个季节太阳还没有升起来，陈彦成已经在海心楼的办公室里开始了工作……
这么说不太准确，他仍然在办公室里工作。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四十多个小时，兵力部署、后勤补给、舆论引导以及向各国政·府通报情况的事情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虽然校董会的成员，以及作战部的指挥们都在为他分忧，但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分层管理制度，很多事情还是不得不让校长先生亲自处理。这是圣战，即使今天的人类，已经掌握了相较第一次元素潮汐时代更为强大的力量，但是还是不能疏忽大意。
好在这位老人的身体里流淌着神血，不然这样持续高强度的工作足以压倒任何人。
“当”、“当”、“当”，有人敲门。陈彦成把头从屏幕前抬起来，微微活动一下自己的脖子，挥了挥手，潘多拉随即把门打开。
“前线传来消息，行动已经开始了。”黛娜教授走上近前，将一部平板电脑放到了陈彦成的面前，“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在格雷教授挑走您的孙女之后您还能这么淡定。”
“潘多拉，把窗户敞开。”陈彦成拿起平板，站起了身，踱步到窗边。天还是黑的，月亮却已经看不见了，伫立在崖头的海心楼映不到身后的灯火，只能听得阵阵波涛。
“你错了，从来就没有什么测试，人也不是由格雷教授选定的。”陈彦成轻声说，“在这个作战计划被拟定出来的时候，人选其实就已经定下。这些年轻人生存在这个时代，获得了更强大力量的同时，就要承担更大的责任。格雷玩笑似的行为只不过是为了堵住校董会里某些人的嘴。”
“所以执行任务的人选是你定的？”黛娜有些难以置信，“Leonie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把她送到几乎必死的局面里……你是个很有魅力很有能力的领导，但你绝对不是个合格的祖父。”
“在成为一个祖父之前，我首先是疯人大学的校长，圣战第一场战役的总指挥。”陈彦成摇了摇头，“这个计划的成功，会让我们的损失降到最低。无论是人员上、物质上，还是在各国的声望上。”
“那你大可以直接告诉那些年轻人。”黛娜不大同意陈彦成的观点，“你安排一场测试，这本身就是对他们的欺瞒。”
陈彦成离开了窗边，回到办公桌前，将平板放在桌上：“他们都是好孩子，是我们未来的希望。终有一天我会老去，你也会老去，而他们将接过我们手中的责任和权力，维护这个世界，守卫人类的尊严。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他们天真一些，不要接触到太多的龌龊。我们自己脏就可以了，让那些孩子干干净净的吧。”
“你让他们‘干净’的手段就是让他们再没有‘脏’的机会？”黛娜嘲讽了一句，“那么如您所言，您确实十分龌龊。”
陈彦成伸了个懒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对黛娜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黛娜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只是把进展跟您通报一下。我就在楼下的指挥部，您随时可以找到我。”
说完，黛娜转身欲走。陈彦成开口道：“我现在就需要你，叫人帮我煮杯清咖啡，稍微放冷一些再给我端来。”
黛娜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如您所愿，校长阁下。”
就在陈彦成又一次把脸埋在电脑屏幕后面之前，潘多拉的声音响起：“校长先生，您似乎经历了严重的情绪波动，血压和肾上腺素的水平都不太正常，我建议您现在就去休息。”
“不，我不需要休息。”陈彦成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我不被允许休息。”
潘多拉立刻答道：“那能否将您情绪波动的理由告知？这样也方便我和您的医师沟通。”
陈彦成笑了笑：“如果说为什么会发生情绪控制的不好的情况，大概是因为，我爱这个龌龊的世界，却不因这个世界的龌龊而爱它。”
“我不懂。”潘多拉说，“请您讲得更直白一点。”
“我知道你不懂，”陈彦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为什么你是超级人工智能，而我是人。”
……
“装备部没有一个好人，但是他们拿出来交付到一线的设备是绝对值得信赖的。”
这句话当初扬告诉王小川的时候，王小川还有些不屑。毕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小川在帮忙测试新一代的“修普诺斯炼金子弹”。这种子弹用于演习和安保任务，是非致命弹药，作战部的学员会大量列装，属于常备品，王小川的床头柜里就有不下一百发。
可炼金装备部“改良”出来的子弹完全变成了杀伤性弹药。原本期望的效果是一发子弹爆裂就能造成三米左右空间内普通人完全失去意识，可以补充原有的“修普诺斯”系类的不足。
而邀请学生测试出来的结果是子弹在爆裂开来后会使周围三米内的不具备抗性——也就是不能主动点燃神血的普通人或动物——神经麻痹，并对呼吸系统造成严重损伤，继而死于窒息。
所以……这样的炼金装备部实在是难以让人信任。而扬对此作出的解释是，正因为有大量的失败产物，列装在一线的炼金装备才足够靠谱。从大量实验到实战测试，即使是普通的武器研发也是怎么走过来的，何况是炼金装备。
而在今天，王小川真的见识到了炼金装备部出品的武器的威力。
他真的错怪这辆卡车了，之所以它在喊“汽车人，变形出发”的时候它没有反应，王小川觉得这完全是因为自己喊得姿势不对。虽然这辆车没能变成一位汽车人战士或者由驾驶员操控的高达，但是它变成了一个移动的炮台！而四名学员屁股下面这个丝毫不讲究人体工程学，靠背近乎直角的座位，变成了炮手位！
大小二十五门炮从车身的四周伸展出来，二十门由电脑操控的自律浮游炮脱离车身之后游走在车四周，它们会攻击任何靠近车辆的非认证移动目标。
四门手动操作的车载铭文炮，无需炮弹，由炼金法阵和人造奥术晶核供能，射出去的是纯粹的元素能量，无论是怪物还是胡狼人，一旦接触都会被撕成碎片。
这也是为什么非他们不可的原因。他们现在只不过是切入战场，距离投影中的胡夫金字塔还有一定的距离，可真神的威压已经降临，神血沸腾，才能驱散精神力运转的晦涩。而这些炮全部都需要由精神力激发。
还有一门车载电磁轨道炮，由格雷教授亲自操控。每次发射都会激起音爆——那是炮弹突破音障带来的副作用。
铭刻着各种炼金符文的炮弹在造成物理上的损坏之后，还能够模拟灵术施展的效果，或是掀起元素乱流，或是使周围空间暂时“凝固”。
然而电磁轨道炮发射出去的，穿透力极强的炮弹，取得的战果明显不如由四位学员控制的铭文炮。这门炮是用来穿透装甲的，在攻击零散目标的时候——即使它们的数量够多——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
在试射了几发，确定电磁轨道炮工作完全没有问题之后，格雷教授也就停了下来，从天窗跃出站到了车顶，手持着长刀，时不时给予那些侥幸越过四门铭文炮火力封锁的怪物致命一击。
他们并不需要真的和堆砌成山海的怪物以及胡狼人大军作战，对方没有能够突破这辆车防御力场的远程火力，而能够近距离接触到卡车的怪物数量终究有限，完全没有耗费格雷教授多大的力气。
这辆卡车，像一把热刀切开黄油一样简单地杀入了战场，将怪物大军撕开了一道缝隙。
从格雷教授的笑容上来看，对于这位一百多岁的老人来说，这更像是一场刺激的游戏。
这真的很像是一场游戏。虽然这就是真实的，血以及烧焦的肉混在一起的腥臭的味道，在大张着嘴的时候甚至会吃进满嘴的沙子。但是远距离击毙并不同于近距离搏杀，王小川在杀戮的过程中渐渐丧失了实感，这一切看起来太像是一场全新升级过的VR游戏——FPS割草主题。如果说他击杀的是能说话会思考的人，可能心理负担要大一些，然而他屠杀的是这些怪物……这更加重了实感的流失。
他是这个游戏的主角，换句话说，他是这个游戏的玩家之一。他所扮演的是一名炮手，任务是在卡车行进的过程中不受到那些怪物的伤害，而怪物就是名副其实的“怪物”。看着隆隆的炮火将它们撕裂，血肉在元素的余波下燃烧，更加激发了王小川的凶性。
他感觉这比什么3A级游戏大作都要好玩，酣畅淋漓！他想要这门炮发射的更快一些，威力更强大一些，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鸟首人身的拉，“鸟脑子”被他用炮打出来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