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话要说！”王小川猛然张开眼，匆忙从床上爬起来，却见到所有人都在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自己。
这里是临时医院的大厅。为了不影响到医院的正常工作，被“击毙”昏迷但是没有受伤的学员会被送到这里来，安排一个床位等待苏醒。醒来以后也无法离开，因为整个学校里绝大部分地方都是交战区。好在这里有充足的食物，被淘汰者们往往会在这里开个“被淘汰派对”，教员和学员都乐在其中。
所以王小川挣扎着猛然起身的这一声大喊，惹来了足够多人的注意。他们先是被王小川的叫喊声吓了一跳，转而欢快地笑了起来。甚至有几个王小川在课上照过面的同级生凑过来，扔给了王小川一些肉干、果冻、干果一类的零食。
毕竟是参加过屠神之战的英雄人物，王小川在内院的知名度不低。根据学院可公开的战报上的说法，王小川在战斗中发挥了关键作用。所以内院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学生。
既然是英雄，多少就有些完美，有些高不可攀。王小川在学校里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后来成了屠神英雄，那就更是被高高举起。可能他自己都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在屠神战役之后，那些原本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的同学，对他更是疏远。这是出于对英雄的尊重，以及对于实力强大者的敬畏。
王小川不在场的时候，对于他实力的揣测，则作为了同学们长久的谈资。
然而，王小川在这次演习中败给了一个新生——哪怕这个新生刚入学的时候就拿到了四级权限——这一下子就拉近了王小川和同学们的距离。英雄不再是那个被高高放置在神坛上的偶像，而是和他们一样的学员，也会被打败，甚至是被新生一枪打在脑门上。
王小川的头还有些痛，这中痛苦并非来自同学们噪杂的谈笑声。
他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人拉着坐稳，怀里被塞满了东西，他们邀请他参加派对。王小川倒是吃不下东西，却渴得很，喉咙干得像是要炸开一样，于是他拧开一瓶甜牛奶咕咚咕咚灌进了嘴里。
“谢谢。”王小川对递给他牛奶的那个女孩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教授呢？这里的负责教授是谁？”
“你在找我吗？”周卫平突然从王小川的身后出声，让王小川一愣。
王小川扭回头去，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部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听说一位战斗英雄被新生爆头了，所以过来看看。”周卫平绕了行军床，坐到了王小川身边，“跟我说说吧，被一个几乎没有战斗经验的新生击败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我？顺带一提，目前，你是你们团队里唯一一个被淘汰的。”
周卫平的话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大家都等着王小川给出答复，就算是说不出话来，能观赏他局促的样子也足以开心了。
他们都没想到王小川会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抓起周卫平的手，拉着他往门外走：“带我去导演部，我要见校长，我有紧急情况要汇报。”
等王小川出了门，大家才想起可惜没能见到战斗英雄尴尬的样子。至于王小川是否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汇报……他们是不相信的。毕竟一个多小时以前他还在参加狂欢节，怎么会突然发现什么重要情况。无非就是仗着跟周教授关系好，演个戏不叫人看笑话罢了。
“到底有什么事？”周卫平的脸上还带着笑，“要是没事你就回去吧，反正整个学校都是交战区，你哪也去不了。”
王小川一边走向停车场，一边说：“重要的事情，而且十分紧急，真的是紧急情况。你知不知道我会时不时经历‘真实的梦境’？”
周卫平看王小川脸上紧张的神色不似作假，点了点头：“扬跟我说过你有这个问题，怎么了？如果是这方面的问题严重了，你应该去找你的冥想课老师，而不是去找校长。”
“那不是我的问题。不对……是我的问题……也不是……”王小川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先上车好吧？咱们快点去海心楼。那个‘真实的梦境’不是做梦，而是某种投射一样的东西。”
周卫平带着王小川坐上了自己的座驾，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在那个所谓‘真实的梦境’里看到的东西都是事实存在的？”
“可能是。”王小川实在是不敢确定，但是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容不得他忽视，“之前我看过的所有片段，明显都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但是这次不一样，我看到的是事实。我不知道它现在发生没有，如果还没有，那么它一定会发生。我保证。”
“预言？”周卫平无法再淡定了，“你居然有这方面的天赋？你知道已经多久没有预言类的灵术出现了吗？”
“这不是预言，”王小川摇了摇头，“但是我确定这是已经发生或者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需要一个潘多拉听不见的地方来跟校长讲这件事。”
“这么严重！”周卫平被王小川唬得一愣。潘多拉听不见的地方，难道说这个家伙预见了哪一个真神将重回世间吗？
王小川不肯再多说一个字，直到周卫平把车停到了海心楼的大门前。
从车上下来的周卫平顺手把钥匙丢给执勤的工作人员：“把我车停到停车场。小川，你直接跟我走。潘多拉，帮我联系校长，就说我在二楼的小会议室等他。”
不过几秒钟，潘多拉的声音从周卫平的手环上响起：“校长需要知道您为什么要使用二楼的会议室，否则我不会为您开门。”
已经来到二楼走廊的周卫平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向王小川：“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吗？”
王小川迟疑了一下，而后重重点了点头：“我能。”
“告诉校长先生，我们的天才给出一个预言。”周卫平说，“一个极其机密的预言。”
当他们两个来到二楼会议室门口的时候，门自动打开了。这一次潘多拉的电子音是从门口的小扩音器里传来的：“校长先生马上就到，请您稍等片刻，周卫平教授。您和王小川同学需要喝点什么吗？我可以安排人为您送来。”
“不需要。”周卫平拉着王小川走进会议室，打开了灯，关上了百叶窗。
王小川打量着这间会议室。这里实在是太“古老”了，除了投影仪之外，他没有找到任何电子设备。他已经习惯了在这所学校里，一切都用语音命令，通过潘多拉实现控制。当他看到周卫平是拉线闭合百叶窗的时候，有一种略微荒诞的感觉。
正当王小川四下打量的时候，陈彦成笑着走进了会议室：“我听说我们的英雄学员做了一个预言。”然后他关上了门——两扇。靠内侧的那扇门厚得夸张，上面包裹着吸音海绵。这让王小川想起录音棚的门。
看起来，这里确实是在潘多拉的视线之外。
“有人要打开神国的大门，让亚空间重新现世。”王小川没有做任何铺垫，直接就扔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陈彦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而刚要落座的周卫平失控捏碎了椅子的扶手，攥了一把木头渣。
“你说什么？”陈彦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于是问了。
王小川知道这个消息有多让人难以接受。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放慢了语速，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对陈彦成说：“我说，有人要打开神国的大门，让亚空间重新现世。”
陈彦成终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虽说神国重临可能是最大的浪——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做到了会议桌后面，并示意王小川也落座。
王小川坐到了陈彦成对面的时候，陈彦成才开口询问具体情况：“首先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出这个预言的。”
“不是预言。”王小川不得不再解释一遍，“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已经发生了，还是将要发生，或者它正在发生。而且我也不是通过预言来得到这个消息的，那更像是投影，我见证了其他人的生命旅程。”
“你是指……一直在困扰你的那个心理上的问题吗？”陈彦成小心斟酌了一下词句，避免伤害到王小川。
“那从来就不是我的问题，确切来说，那不是心理上的或者精神上的问题。”王小川的语速渐渐提高，“这次之前我不能确定，但是今天我做的这个梦——咱们暂且先称它为‘梦’，我很能确定，这就是真实的。我经历过的所有的真实的梦境，一定是曾经确切发生过的事情。只不过我在此之前的那些梦境里，看到的都是过去的事情，只有这一次，我看到的是正在发生或者将要发生的事。”
“所以说，你在‘梦境’里看见了神国重临？”陈彦成又一次向王小川确认，“并且认定这件事确实会发生。”
“我不能百分百的确定。”王小川先点点头，转而又摇头，“我不敢说这件事一定会发生，但我的感觉十分强烈。在‘梦’里，我看到了阳光投射进亚空间，还没看到神国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那么问题来了，”陈彦成双手十指相扣，摆到了桌上，“咱们先不讨论你的‘感觉’，你说这是一种投射，那么投射的源头在哪？”
王小川当然知道投射的源头在哪，可他不愿意说出来。他知道，彼得是疯人大学的敌人，是参与了释放拉事件的狂徒。但是王小川就是不愿将实施如实告知，所以只能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那么好，我权当你说的是真的。”陈彦成点点头，“另一个问题，你现在不能确定事件发生的时间，那么你能确定事件发生的地点吗？是什么神系的神国，在什么位置？”
王小川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在茫茫的海上，四周都没有陆地，有一头鲸鲨……对了！有一头鲸鲨误入到了亚空间缝隙里，这就意味着那片空间的壁垒已经不稳定了，而且扭曲得非常严重，我们的卫星一定能观测到。”
陈彦成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铁青，毫无血色。他转头看了周卫平一眼：“把费恩教授叫上来，快。”
“是！”
王小川对副校长费恩先生多少是有点恐惧的，因为费恩的灵术。王小川不知道灵术的名字是什么，但是他亲身体验过那个灵术的效果——费恩能看出被他注视的人是否在说谎。王小川可不敢保证这个灵术没有其他的用法，他也不敢确定在副校长面前，他能否保留自己的秘密。
周卫平离开后，陈彦成又一次关好门，继续问道：“你在‘梦’里看见那个神国了？”
王小川点了点头。
“那你能跟我形容一下那个神国是什么样的吗？”陈彦成又问。
“那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城市，山顶是一片湖泊，在阳光投下来的时候，湖里有一只特别粗壮的胳膊伸出来，能想象到它的主人是个身高十余米的巨人……”
王小川没能说完，陈彦成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圣湖，大力神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