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相信，陈彦成确实是在尽心尽力地教导他。作为疯人大学的校长，陈彦成值得被称为一位教育家，他曾培养出过许多十分出色的学生。那么这样说来，问题就不是出陈彦成的身上，而是王小川自身的问题。
他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一点也没有。
即使陈彦成已经在使用很粗暴的手段在帮助他了，但他仍然进境缓慢。那一点点进步可以用微不足道来形容，他仍旧不能摆脱思维漂流，哪怕在脑海中一个回忆中专注地停留超过一分钟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冥想了。
所以陈彦成放弃了，他觉得在这件事上他无法帮助王小川。他放弃了对王小川的教导，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让王小川掌握控制自身精神的能力。所以陈彦成为他找了另一位老师。
“我并不认为我还有继续这个训练的必要。”王小川偏过头对坐在副驾驶的陈彦成说，“校长先生您已经是当世顶尖的法师了，如果您都不能教会我冥想，那只能说明我没有任何被教导的价值，您何苦再去为难别人呢？即使我以后不能再上战场，转文职我也是很乐意的。”
“话不要说得太过绝对，孩子。”陈彦成缓缓摇头，笑着说，“不要看我，专心开车。我向你推荐的这位教授是一位封印术大师，在此道造诣上，无人能出其右。咱们的炼金手环里面，一半以上的魔法铭文都出自她手。我相信你一定能在这里有所收获。哎，前面左转。”
绕过这一小片灌木，呈现在王小川眼前的是一座别致的小庄园，大门紧闭。在门前有一颗高大的橡树，上面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蔓，丝丝缕缕垂挂下来，就如同绿色的瀑布。
下车后，陈彦成领着王小川来到了侧门。圆拱式的葡萄架上挂满了葡萄，从侧门一直通向庭院里，开阔的庭院里种植着各种花卉，其中有许多王小川叫不上名字。在这些花朵的上方，还悬挂着许多像飞盘一样的东西，它们都只有手掌大小，旋转着，忽高忽低，从边缘向外一股一股喷射着银色的烟雾。
当陈彦成和王小川从花园里路过，那些花卉便伸展茎叶，像是在和他们打招呼一样。这大概都是被魔改过的植物吧，王小川心里想着。而这时，小路尽头喷泉里的石像对着陈彦成和王小川微微欠身，让王小川吓了一跳。在行过礼后，那石像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姿势，就像它从未动过一样。
这让王小川觉得有些神奇，和校长的居所海心楼比起来，这里倒更像是一个魔法师居住的地方。
“我从不知道内岛里还有这样的地方。”王小川打量着喷泉里的石像，啧啧称奇，“我有四级权限，但是在地图上我找不到这个地方，这里的保密级别这么高么？”
“这里的保密级别当然很高，”陈彦成微笑着说，“欢迎光临作战部战略组驻地。”
作战部战略组，持有高危灵术的学生生活学习的地方。虽然也隶属于作战部，但是颇有些自治的意思。不必向作战部汇报，不参与作战部组织的常规演习和任务，甚至连基础教学都是分开的，简直就是一个独立的部门。
王小川觉得这里和他想象的战略组有所不同。在他的想象中战略组的驻地应该是那种铁血军事要塞，或者充满科幻感的超现代风格建筑，没想到画风这么田园，这么小清新。
“王小川？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略显诧异的声音传来，王小川和陈彦成望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个娃娃脸个子不高，抱着书的亚裔学生。
“楚天成！”王小川一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时楚天成才注意到陈彦成，连忙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校长先生，您好。”
“你好，楚天成同学。”陈彦成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泰瑞莎·威廉森教授现在在什么地方？你方便带我们去找她吗？”
“我很乐意校长先生，不过我想泰瑞莎教授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你们到这里了。”楚天成说，“从你们进入这里的时候，她应该就已经察觉了。”
“没错，我知道你们来了。所以我来此迎接。”一位红发的女士从另一条小路上走来，绕过花园的拐角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你刚才说什么，校长先生？什么叫做‘欢迎光临作战部战略组驻地’？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问题的话，我想我才是这里的主人，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而不是由您越俎代庖。”
“这个成语应该不是这么用的，”陈彦成干笑了两声，“不过，我想你就是这个意思，那么它没有被用错。”
“让我看看，你带来了王浩倡的儿子，真是奇怪。”泰瑞莎缓步走到王小川的身前，板着脸，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泰瑞莎教授的目光让王小川很不舒服，有些冷，就像她在打量的并不是人，而是一样东西。再配上那张板着的脸，抿着的嘴唇，不由得让王小川回忆起了高中的教导主任。
就在王小川被盯得发毛的时候，泰瑞莎向后退了两步，把目光移到陈彦成的身上，缓缓开口：“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是你定下的规矩，校长先生。还是说你终于想通了，决定要把一个危险分子送到我这里来，让他做我的学生？那我可真是要对你表示感谢了，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不那么执拗，终于愿意听从我的建议了吗？”
“我觉得这里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陈彦成看似不经意地瞥了楚天成一眼，“我的老朋友，现在正是下午茶时间，或许我们可以去你的办公室里，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讨论问题。”
楚天成知道，无论自己的教授和校长先生要讨论什么，他都不应该在这里旁听。他十分识趣地在行过礼之后转身离开，并决定通知自己的同学们，不要选在这个时间打扰泰瑞莎教授。
“办公室里禁止。”看见楚天成走远后，泰瑞莎教授才板着脸说，“我实在做不到像你一样邋遢，在自己的办公室各处藏匿零食，我是个淑女，而不是一只松鼠。”
“吐得一手好槽，面瘫吐槽最为致命。”王小川竖了个大拇指，“看吧，校长先生，我不是世界上唯一觉得您这个习惯像松鼠的人。对此我表示很欣慰。”
泰瑞莎教授的脸又阴沉了几分：“跟我来。”
冷面教导主任并没有把他们带到办公室，而是安排他们在茶室里落座。当王小川和陈彦成刚刚坐下，泰瑞莎教授轻轻挥手，壁橱的门便自己打开，三套精美的骨瓷茶具就飘了出来，落在了桌上。炉子里忽然燃起了火，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壶嘴里就冒出了热腾腾的蒸汽。
顶着一肚子沸水的水壶悬在了茶桌的上方，泰瑞莎教授也落座：“别说我小气，我终究还是招待了你们。茶还是咖啡？”
陈彦成朝王小川眨了眨眼：“随您高兴，泰瑞莎教授。”
壶口倾斜，泰瑞莎为陈彦成和王小川各斟了一杯咖啡，给自己的茶碗里倒满了奶茶。
再说一次，王小川觉得，泰瑞莎教授这里——包括泰瑞莎教授本人——某种程度上满足了王小川对于魔法师的幻想。神秘、优雅、知性、高冷，在魔法师的房子里，就应该有各种各样的魔法物品，什么都不用亲自动手，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切就会被处理妥当。
王小川用三根手指端起杯，手肘向外平伸，微笑着对泰瑞莎教授点头示意，做足了没事闲着的欧洲贵族的做派，轻轻嘬了一口。然后他放下杯，仍旧是那样笑着：“速溶咖啡？”
“怎么？不满意吗？”泰瑞莎教授冷笑了一声，“你们来得很突然，并没有跟我打招呼，匆忙之间，我能准备出速溶咖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自己喝的还是速溶奶茶呢。如果你对此有意见的话，你可以选择不喝。”
“没有意见。”陈彦成摇了摇头，又递给王小川一个眼神，“我们两个都没有意见。能得到泰瑞莎教授您的盛情款待，我们受宠若惊。”
“废话少说，”泰瑞莎教授明显不想再跟陈彦成客套，“我不相信你真的会让王小川加入战略组，所以你带他来是要做什么？”
聊到正事，陈彦成也就收敛起了脸上玩笑的表情。他沉声道：“出于某种原因，王小川必须学会冥想。准确的来说，是他必须要掌握精准控制自身精神力的能力，至少达到初级法师的水准，这很重要。我的教导方式不太适合他，这一个星期里他的进步很小，即使我已经使用了相对粗暴的手段。所以我想，还有谁能比你更合适做他的冥想课教员呢？”
泰瑞莎教授摇了摇头：“一个连疯人大学校长都觉得棘手的学生，应该完全没有成为魔法师的可能。连你都不能教会他冥想，那么我能做的其实也就不多了。”
“做你能做的事吧。”陈彦成又喝了一口咖啡，“他很脆弱，但也很坚强。王小川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学生，每当看到他，我就不由得会想起他的父亲。他们同样拥有着十分难得的品质，即使为此，他也值得我们这么投入。”
“我的手段可能会很激烈。”泰瑞莎教授说。
陈彦成点了下头：“事出非常，理当如此。不然我也无法保证，我们的天才能否掌握控制自身精神的诀窍。”
“连冥想都学不会的天才吗？”王小川打了个哆嗦，“您二位介不介意稍微透露一点儿教学计划？对于我未来的生活，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至少你的预感很准确。”泰瑞莎教授的脸上终于挂起了笑意，这让王小川觉得她更瘆人了，“你和楚天成认识？正好他的房间还有一张床空着，你和他暂做室友吧，直到我允许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