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从天而降的利刃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铭刻任何符文，明显不是一件炼金武器。它的剑柄和剑身是一样的材质，融成一体，朴实得甚至有些寒酸。
然而就是这样一柄剑，以突破音速的方式蛮横地坠落下来时，它所瞄准的目标是无从躲避的。强大的动能使它具有了足够的威力，即使在那套全身铠上撞成了一滩铁饼，能量仍旧透过铠甲，作用到了穿着铠甲的美女身上，使她被贯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紧随着那柄剑一同落下的，还有一个戴着面具，赤裸着上身，遍体鳞伤的亚裔青年。
彼得的右手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类的手掌了，更像是迅猛龙的爪子。他蛮横地踩在了女武神的背上，在剑被强大动能贯成一滩铁饼的位置，狠狠照着女武神的后脑伸出了爪子。
没人能在脑子被掏出来之后还活着，神也不行，即使他们的生命形态不同于人类，但他们勉强还能算是脊椎动物。
这个让陈琳琳和王小川做好了苦战一场准备的女武神，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他们的面前。虽说是以偷袭的手段取胜，但也确实是一招致命。对方即使只是一名下位从神，但也确实是一个纯血的神明。
如果这次偷袭针对的是他们，他们能躲开吗？王小川和陈琳琳都不由得在心里这样问自己。答案是不能，绝无可能。
彼得长呼出一口气，甩了甩那只爪子，让它渐渐变回原样，然后伸了个懒腰：“唔……好险！怎么样，我感到的还算及时吧？哥哥。”
陈琳琳当然知道来者是谁。对方虽然戴着面具，但是身高，体型，发色都没有做任何掩饰，能背下疯人大学通缉名单的陈琳琳自然知道对方就是那个曾经盗走过“钥匙”的面具男。
可是他……
“他叫你哥哥？”陈琳琳偏过头，看向王小川。
王小川长叹了一声：“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的，大姐头。这算是逃过了狼却躲不过虎吗？这恐怕会是比女武神棘手得多的对手啊。”
“你居然把我当对手啊，哥哥，真是让人伤心。”彼得身上的伤痕开始蠕动，而女武神的躯体则开始变得枯槁。
灵术·复苏之风，一个抽取治疗类的律令系灵术，可以抽取无法反抗的生命力，治愈自己或他人伤势。通常的抽取目标是植物、小型动物，特殊情况下也可以利用死亡时间短暂，尚未出现尸僵的尸体。
而刚刚才被杀死的神的尸体，实在是这个灵术再合适不过的养料。
原本彼得身上的伤势已经很重了，他的肋骨都已经支到了体外，左侧胸肌和左臂的肌肉完全被撕裂，腹腔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中，肠子都已经拖到了体外。可以想想发出偷袭的这一击之后，他就已经没有余力了，他就是在拼尽全力谋求一条活路。
陈琳琳和王小川都很诧异，究竟是什么人能把他伤到这种地步，还是说他刚刚和某一名上位神交锋，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壁垒已经脆弱到了，上位神可以降临的程度了吗！
然而在他如此虚弱的时候，陈琳琳和王小川却都没有出手。陈琳琳是出于警惕，等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即使他遍体鳞伤，濒临死亡，你也不愿意去赌一赌他是否还有最后搏命的手段。
毕竟在学校最近更新的资料中，这个面具男的危险等级被调到了SS级。这个等级的危险都意味着他能和真神对垒而不落下风——不是说女武神这种从神，而是在众多神话传说中，有名有姓的神祗。
而王小川此刻的心情则有些复杂。
“真正伤心的应该是我吧。”王小川接过了彼得的话，“明明一直以来我都是那么信任你，然而你却辜负了我这份信任。从我认清你欺骗了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了，你我之间的立场不可调和。这就是你这么多次叩门，我完全没有反应的原因。拔剑吧，我无法看着这么多人，为你们丧钟的野心铺路。”
“我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你，唯独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彼得扶着面具，轻轻躬身，态度诚恳得近乎要跪下来乞求了，“哥哥，我不敢奢望你的原谅，但你是这世上唯一跟我流着同样血的人了，如果你都放弃了我，我还要怎么做呢？”
“那就弃暗投明吧，同志！”王小川又开始说烂话了，他指着插在地上的那把维京剑说，“让我们为了人类的未来战斗吧，如果你愿意将丧钟的计划和盘托出，愿意与我们一同守护这个世界，那就拿起剑来战斗吧。与神战斗，为了人战斗，离开丧钟。这一切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难吗？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疯人大学完全可以保护你的家人不受伤害。”
“哥哥，你不要那么天真啊，丧钟里只有一帮王八蛋，疯人大学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啊！”彼得有些癫狂了，“那些位高权重的校董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们不是安坐在写字楼的会议室里，就是出入着某种奢侈糜·乱的场合。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那些站在权力顶峰的人们，是不愿意亲身冒险的。你看看你，你大学还没毕业呀，他们就急不可耐地把你发配到战场上来，要你为他们出生入死了。你以为你在守护什么狗屁的人类的尊严，可是你就是他们的一条狗啊。”
“唉？”王小川一歪脑袋。
“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只想利用你。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父亲的下场就是你未来的下场，你就没有一点觉悟吗？”彼得高声喊着。
陈琳琳感觉不对，扬起刀指着彼得：“你闭嘴。”
“让他说！”王小川用刀压下了沙漠女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彼得，“你以前曾对我说，你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现在你似乎却急于告诉我真相。你的目的何在？”
“为了救你的命，哥哥，请不要那么愚蠢。”彼得只是街道上那些报废的汽车和模糊的血肉，“这些人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们不认识你，他们也不会感激你救了他们，从他们身上你甚至连一点儿成就感都收获不到。什么狗屁人类的尊严，丧钟也可以维护。知道为什么这个组织叫做‘丧钟’吗？因为它要为这个时代送葬。它将会在这个元素潮汐时代，将所有的神都从他们的安乐窝里拽出来，一个接一个地敲掉脑袋。你看到它在玛雅做的了？它在北欧也将这么做，在希腊也将这么做，在中国也将这么做，在全世界都将这么做！丧钟不在乎牺牲。”
“你们是一群疯子。”王小川喃喃道，“你们不在乎牺牲，不但是你们自己不畏死，更是慨他人之慷，要让那些无辜的生命，为了你们的愿景陪葬，凭什么？”
“不是‘我们’，是‘它’。”彼得指着自己的心口，“只要你点头，我就不属于丧钟，你也不属于疯人大学。我们继续做兄弟不好吗？这个世界天翻地覆，生灵涂炭，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不必背负这个责任。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并不是我们所愿意的，而是被逼迫的，我们是受害者，不应该是拯救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除非你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王小川摇了摇头，“要么你把当初的事情和现在发生的事情全都交代清楚，要么殊死一战。我实在无法认同你的所作所为。可笑我当初还把你当作朋友。”
“不是朋友，是兄弟！”彼得拍着自己的胸口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你还不明白吗？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人比咱们两个的关系还要亲密了，我们的灵魂甚至都已经交融在一起了，还有什么是你不能相信的呢？”
“不好意思啊，虽然我不拒绝一份特殊的爱情，但你忽然这么说，我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接受。”王小川挠了挠头，说了句烂话，“到底打不打？不打的话我们还要赶路呢。”
彼得忽然把目光转向陈琳琳：“她，或者说你的那些朋友是你离开的障碍吗？”
王小川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抽出地上的维京剑，上前一步，拦在了陈琳琳面前：“你要干什么？”
“斩断你的束缚。”彼得离开了女武神的背，那套包裹着女武神的铠甲被分解成了一个又一个部件，随着彼得的律令，在他的身躯上重新整合。银色的重凯仍旧熠熠生辉，丝毫看不出先前遭受重创已经变形。
彼得对自己所持有的灵术的了解已经到达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不仅仅是那些普通的金属，就连这些被如尼文字附魔过得战甲，他也能操纵自如。那原本组成羽翼的甲片，拼凑成了一柄巨剑，落在了彼得的手里。
这柄巨剑并非像以往一样，由彼得用灵术直接融掉再重新塑性，而是将它巧妙地变形，组合了起来。他在保护那些羽翼上的符文，他有自信可以发挥出这件第一次接触的炼金武器的威力。
王小川能理解彼得所讲的斩断束缚是什么意思，陈琳琳也早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既然不可调和，那就无妨一战了。
一道闪电在他们的头顶炸响，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密密麻麻地雨丝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双方都擎着自己的武器，隔着雨幕观察者对手，哪怕是最微小的一点破绽，都可能在一瞬之间致命。
突然，彼得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