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曦明其实一杯也没比她少喝,她喝下几杯,他便陪着喝下几杯。她喝得如何豪爽,他便也陪得如何豪爽。
她这句话入他耳中,他低声回她:“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人能比你对我更好?”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没听清楚,问他:“你说什么?”
他说:“没什么。”
她手指贴上他的嘴角,将他的嘴角抿出个上翘的弧度,说话已经没什么条理:“你笑的样子很好看。以后要多多笑。你以前总摆出一副帝王脸,其实很难让人想靠近的。”
他说:“我本就是帝王,摆一副帝王脸有什么不对吗?”
她有些执拗:“就是不对。多笑一笑,才有亲和力嘛。”
“你不怕我有亲和力,会招来更多的女孩子吗?”他问。
“不怕啊。有我在,谁敢靠近你?”脑子里忽有一线清明,意识到什么,眼泪又崩盘:“可是你都不是我的了,我有什么资格管着你?我又有什么资格不让别人靠近你?”
上官曦明没有言语。
她贴着他嘴角的手指往上移了移,抚上他的眉梢,极好看的两道眉,似泠泠剑锋,眼睛也好看,可是这好看的眉眼以后就再也触碰不到。甚至,连看也看不到了。
想到这里心里就像锥子扎透一般疼。
上官曦明说:“你又哭了。不是说不哭了吗?”
“不知道。总是止不住。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看见我哭,现在酒也喝了,歉也道了,可以好好说句分手了。分手之后,你就走你的阳关道,而我,还去走我的独木桥,就互不相干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倘或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还是会将我推开?”
上官曦明的声音略凉。
云深怔了怔。
倘或再有一次机会……他说她还会再推开他。她觉得他说的不对。倘或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再傻成那样的放手。
没有他的日子,委实是受够了。不是生不如死,而是生无可恋。
可是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短短数月,他已有了自己的发妻。
她蹙眉沉思了一会儿,抹了一把眼泪,道:“的确没有什么意思。”
上官曦明的眉眼渐渐沉黯下去,脸色蓦地苍白。
云深继续道:“没有可能的事,说来有什么意思呢?你已有了结发的妻子了。”
她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再纠缠下去,徒增烦恼伤心罢了。她站起身来,脚下暄软,踉跄了一下身子,才发现手依然握在上官曦明的手心里。
温暖而干燥的手,紧紧包裹住她的小手。
她决绝地道:“咱们该说再见了。长痛不如短痛,就此放手吧。”
挣了挣,没挣开。
上官曦明哑声:“不是说好要陪我守岁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你何必如此执着?放了我,不是都能解脱了吗?”
她望着他,他的模样在她的泪目中有些虚幻,像破碎的阳光的影子。也有可能是灯光,是自己看讹了,她想。现在是夜晚。
头有些疼,她用另一只手扶额,无奈地劝他道:“你已有妻子,而我也不想做什么第三者,阿曦,还是放我走吧。”
上官曦明久久没有说话。握着她的手也没有放开。云深试着往外抽自己的手,他忽然就放开了她。她被晃了个趔趄。
上官曦明却没有扶一扶她,兀自站起身来,语气寒凉:“你想走去哪里呢?这里是你的家,该走的人是我。”
他终于是下定决心离开了。背对着云深,冷冷道:“蓝云深,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让我走,还是让我留?留下,便是一生一世在一起,你永远不能再放开我的手,走,便是永生永世不再相见,靖国之地,终此一生,再不踏入。”
脑子忽然就开架了。方还在求他放手,此刻却又纠结让他走还是让他留。她何曾是个这样优柔寡断的人。
她瞧着他。公子如玉,并世无双。放手,将永不能再拥有他。不放手,会害苦了他。
这样的时候,她却也没有再多想,忽然贴近他,圈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嘴唇。
如果永世不能再见,她觉得自己应该和他吻别。就算作为生命里最后的留念,供以后漫长孤单岁月里无尽回味吧。
他被吻了个猝不及防。
久违的温软,久违的甜,一旦触碰,就像点燃了火药,再不能有一分神智自控。
云深不过是想同他作别,一吻作纪念,却不曾想到他全失了神智,反过来吻住她。
嘴唇冰凉,抵死缠绵。云深毫无还手之力。舌尖泛出血腥味,人被他推在床上。
酒意上涌,她觉得晕眩。可是心里觉得很满足。
睡醒之时,已是大年初一。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有暖暖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落在锦被上。
很温暖。
身边睡着的人也很暖。容颜如玉,倾世俊美。
云深瞪着眼,瞧着一地凌乱的衣衫,想起昨晚干了什么,不禁陷入怔忡。这个人,她的确是比爱惜自己的生命还要爱惜他。可是他已经是有妻子的人。她再这样纠缠他是不道德的。
她掀开被子,打算起床。
纤腰却被人从后面圈住。“阿曦,不要这样。昨晚就当是酒后昏了头,可现在不能再做对不起你妻子的事。”
“嗯。”他声音带着浓浓睡意,手却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意思。
云深无奈:“那你还不放手?”
“再睡会儿,好累。”慵懒的声音。
“你妻子会伤心的。”
“她不会。”他说。
“她又不是个傻子。也不可能这样大度。”
“她的确不是个大度的人。善妒,又霸道。不过……挺傻的。”
云深觉得很麻烦。从前那个无赖上官曦明又活回来了。
她耐着性子:“你做错了事,还这样排煊你的妻子,是不对的,连我都要鄙视你了。”
“她会很赞赏我这样做的。”
云深恼了:“你简直在胡说八道!这世上有哪一个妻子会赞赏丈夫在外面找女人?除非她是傻子。”
“我不是说了吗,她很傻。”声音里还有些睡意,握着她腰的手也没有放开。
“她再傻你也不能这样欺负她呀!你!”云深觉得自己现在是在犯罪了。
耳边忽然贴近一个低低的声音:“蓝云深,我以前有没有说过,这个世上,我只有一个妻子,她叫蓝云深。”
云深怔了。从前。
从前他的确说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那是从前,从前他们很近,从前她也没有推开他。可后来她不是不要他了么?
身后的人又黏了上来,云深还在发怔,他刚才说的,是个甚意思?
字面意思好像是说,他的妻子就是她蓝云深,可她还没有嫁给他……“既然选择了留下我,你须履行承诺。”上官曦明在她耳边低声。
“我还没有同你大婚,你怎么能在外人面前称我为妻子呢?”云深还是略觉委屈。至于他让她履行承诺,事到如今,她还能不履行吗?
上官曦明反问她:“那你是想我娶宁玖颍?”
一句话将她驳得无话可说。默了半晌,她像要找回场子似的,道:“既然你回来找我,那我也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上官曦明环抱着她,好看的眼睛仍旧闭着,声音仍旧是那种低低的很好听的声音:“嗯,你说。”
“你说我是妒妇,这一点我是承认的,所以,你以后不能再和别的女子近,以前和你近的你也要远离!”
诚然,她说的女子,不止包括宁玖颍,也不止包括申宓,她说的是所有肖想他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