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梦中人
爱默丁2018-04-10 20:113,300

  小白从树后转了出去,玉娘紧随其后。蒋芸一见,提裙奔过去将二人隔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小白一番,“你没事吧?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瞧你说的,我成什么了。”玉娘哼了一声,这次竟没多纠缠,扭身走了。

  蒋芸盯着玉娘的背影,心烦的叹口气,“也不知道他们要跟到什么时候。我甚至都想主动的去找那个道士,把他俩吓唬走算了,可是那样太缺德了。”

  “道士来了会怎样?”

  “道士会做法。”

  “像我那样?”

  “你那是假的,真道士真做法,能把妖怪降服。这降服的意思大概就是让他们现出原形损耗法力,严重的就一命呜呼了吧。我以前听奶娘讲过。”蒋芸摇头,“虽然我不喜欢玉娘,但也不想她到那种境地。”

  “你缘何不喜欢玉娘?”

  “她总缠着你啊!”

  小白沉默片刻,忽然没由来的笑了一下,这笑顿时让蒋芸尴尬起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怕她把你教坏了。”

  “我晓得。”小白点头,眼中笑意未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蒋芸躲开他的目光四顾,岔开话题道:“哦对了,我方才问过黄仙,路程太长速度太慢,寻思着还是要买辆马车才行,或者,只买一匹马?便宜点。”

  一匹马,那就意味着她和小白要同骑。坐在他怀里被他搂着,或者坐在他身后搂着他?想了一下顿觉不妥,“还是买马车吧。”

  入夜,小白陪着蒋芸说了说话,待蒋芸睡熟后便悄悄地起身往玉娘处去了。

  黄仙正拜月调息,看见小白就忙不迭的凑过来,被玉娘给推到了一边。玉娘抬手转腕,瞬间掌中便擎了只莹白如玉的瓷壶,笑吟吟地道:“白公子要喝,我特地去个大户人家取了些好的,连壶都是精挑细选来的。”

  小白接过来掂了掂,满满当当,想必是比在北口镇孙老爷家喝的那三盅要多。他道了一声谢转身便走,黄仙目送了一会儿着他的背影,有些忐忑地问玉娘:“万一他要是想起自己是个专司降妖伏怪的,咱俩怎么办?”

  “跑呗”玉娘眄他一眼,“当初你打不过我,不是跑的挺顺溜的么。”

  黄仙顿觉尴尬,“我那是不愿意与你多做纠缠罢了。”

  玉娘不屑地啐了他一声,看了眼小白离开的背影,心神微荡,便道:“得道成仙的那些道士哪个不是胡子一把的老头?他长得这么好看,保不齐也是我们狐狸一族修成的草仙呢?到时一段姻缘还不顺理成章?”

  “净想美事!”

  小白拎着酒壶回了蒋芸的身边,蒋芸睡得依旧安稳,夜月清辉如薄纱般笼着她,她唇角含着一抿浅浅的笑,许是做了那花香馥郁的美梦吧。

  小白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用自己的肩膀给她的头做了依靠,轻轻掀开了酒壶的盖子,酒香瞬时便沁入了这夜色里。仰头喝了一口,确是不错的酒,辛辣藏在醇厚的甘甜中,绵绵的滑进喉咙。他忽觉有趣,自己总共才喝过两次酒,竟还品起酒的好坏来了。

  酒气化开,像团并不激烈的碳火,从温到热,缓缓地薰着小白的心口。他低头去看蒋芸,目光从她的发髻流向额头,又从额头到眉梢眼角,于是心中愈发的觉得烧灼起来。

  又一口酒咽下,身上便觉有些松懈,指尖如有细小的虫在忙碌,又麻又痒,脸也热了起来。他歪了歪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蒋芸的发髻,忍不住弯唇一笑,心中是自己不能理解的欢愉。

  他喝酒,便是想知道这样的欢愉与喜悦究竟因何而来。

  上一次在北口镇喝酒,酒醒后他忽然便有了喜怒哀乐,但那些情绪因何而来,却始终在他的理解之外。

  至于记忆,那倒算不得件要紧的事。

  小白仰头又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便是头晕目眩,他撑了撑自己的身体,怕自己会摔倒惊醒蒋芸。

  蒋芸这时动了动,头一低,脑袋便从他的肩膀滑了下去。小白忙抬起胳膊来将她接进怀里,蒋芸迷迷糊糊地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小白的胸前又沉睡了过去。小白也扛不住了,只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看了看怀中的蒋芸,便也瞬间坠入了梦中。

  梦里,他眼前是自己的一只鞋靴,洁净雪白。衣摆半覆着靴面,亦是银白洁净的颜色,质地轻绡却又垂得甚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料子。

  有人走到他的身前,他看到的依然是双鞋,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单膝点地的跪着的。那人在他面前停了好一会儿,忽听得头顶一声叹,声如远磬,清冽而沉稳,“你太大意了。罢了,此时多说已是无益,起来吧,一并前去。”

  “是。”他低声地回答。那人没再多说,移步而去。

  小白很想抬头看看说话的是谁,但梦里却抬不起头来,只觉得情绪沉闷,似有万钧压在心上,连起身都费足了力气。

  他的手扣在自己腰侧的配剑上,低头而行,一路琉璃光影般的水滑地面,薄如冰坚如玉。他只看得见自己的那双白靴踏在这地面上,交替的出现在眼前,始终不曾抬起头来。

  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地说:“娘娘并未苛责于你,别太心重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

  他抬头看去,身侧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身披甲胄,神情却很温和。小白想,这也许就是蒋芸说的,他的同袍?

  小白想问问他是谁,自己是谁,可开口说出来的却是:“错了便是错了。”

  “也不好这样讲,这谁又想得到呢。”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娘娘既让你来了,你便借此了了这恩怨就罢了。”

  也不知行至了何处,蓦然天地色变,正如那日在孙老爷家做的梦一般,又是一片罡风凌冽的混沌,又是一片兵刃厮杀的声响。

  他拔剑抵挡着不断冲向面前的锁链,余光却依然瞧着这乱象中的那一片鲜红,这次他瞧得清楚了一些,那是个人,好像是个女人,身形敏捷旋转如风,一支支寒光四射的箭矢如雨般飞出。

  蓦然那锁链再度袭来,至近前竟一分为二,两面夹击。许是分了心的缘故,他躲闪不及被缠住了手臂,固住了身形,挥剑劈下,钢刃与锁链相碰,崩出点点火星来,并未能斩断。

  “杀了他!”他听见一声嘶吼,随后又是一声:“杀了他!”

  他向那鲜红的身影看过去,看不真切她的模样,却看得见那一双眼睛,有着肃杀的狠意,又有着深切的绝望。

  随后又是那一箭射出直奔他的胸口,那箭没入他胸口时银光乍现,似化作了一线穿透他的胸膛,如冰一般连心也一并冻了起来。

  “也好,你我就此了了这恩怨。”小白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却不知是说着还是想着。他的手渐渐地松了佩剑,身子也跟着往下坠了去。

  这一坠便坠了许久,眼前一片缭乱的光影,待终于稳了下来小白才睁开眼睛。眼前不是陵山郡的荒野,而是一片广袤的花海,花海无边无沿的一直延伸到天际,微风拂过,朵朵摇曳出细碎清泠声音。

  花海中长了一棵树,树上满是胭脂般娇嫩的薄薄叶片,随风缓缓洒落如雨。这个地方似曾相识,似乎镌刻在很深的记忆里,踏出一步,忽听得轻渺如烟般的乐声,霎时满原的花都静了下来。

  小白在这蓦然而至的静谧中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欢愉与期待盈满心扉。他的身体轻飘而起,划开清风向那棵树飞了过去,至树下,白靴踏地,胭脂色的叶子随之飘起又落下。

  乐声乍停,树上传来一个声音,像清风呢喃的柔美,又如吹拂花海的清脆,“你来了。”隐有笑意。

  他循声抬头,一角红裙飘下,空气中便有了沁人心脾的花香。他忽然就懂了,这欢愉从何而来。

  小白想要看看树上的人,却被另一个声音不住的唤着,好像是他的名字却听不真切。眼前的一切渐渐失了色彩,化作一片模糊的灰暗,风没了,花也没了,他心中的欢愉也没了。

  他以为自己醒了过来,可睁开眼看见的却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同袍。

  “叛乱平了?”他问。

  “平了,你且稳住,我请娘娘过来。”

  他喉头动了动,把最想问的话咽了下去,只轻声地说:“罢了。以死谢罪,也算死得其所。”

  “何苦来哉。”那人不住的叹气,“心既死又何须身死,饶过自己这一回吧。若是想忘,便忘了也好。”

  他闭上了眼睛,心中逐渐平静,意识逐渐模糊。四周又变成了一片幽幽的深蓝,仿若连时光也打饶不了的寂静。

  小白的意识慢慢清明起来,再次睁开眼,有些懵然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目力所及,青草绿树原野花香,晨雾袅袅,露凝草尖,日头还未挂在东山。再低头,看见了怀中的蒋芸,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醒了。

  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仰头抵在身后那棵老树的树干上,树叶也如梦中一般明明暗暗的交叠着,只不过是他见惯了的青翠颜色,只不过树上没有那飘落的一角红裙。

  他似乎是懂了一些东西,可同时又陷入了另一种更深的茫然里。

继续阅读:29.小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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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的凡间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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