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在假山堆里蹲了多久,舒无厌只觉得自个儿的腿麻了好几遭,蹲蹲起起也不知道多少回,天都黑的看不见五指而叶千竟居然还没出现。……蚊子可真多,舒无厌脖间突然痕痒抬手挠了挠,接着便听见远处门槛方向传来脚步声,一丝光亮渐渐扩大移来。
来了来了!舒无厌摸出怀里那包小食,借着月光拿出几块糕点咽了下口水,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得出来不止一个人。她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有些紧张起来,这可是第一次做有预谋的事情,万一出师未捷身先死就完蛋了。
此时一盏夜灯从廊柱出现,家仆提着它恭敬的弯着腰为身后的叶千竟照明,两人越走越近,舒无厌心跳开始加速。
死就死,舒无厌把心一横,闭了眼往嘴里猛塞糕点悄声吞咽起来。
她本来是计划把自己塞撑,然后装噎住打嗝引起叶千竟的注意,再假装害怕跪下来哭诉自己因为被六公子罚了不准吃晚饭,才会躲在这里偷吃。谁知不晓得哪个假山上栖着一只猫儿,突然窜了下来跳在舒无厌的怀里,惊得她轻呼一声受了惊真的打起嗝来。
那猫儿凄厉的叫了几声窜出假山,跳在叶千竟的面前又飞快逃走,家仆反应很快,提着夜灯朝舒无厌的方向喝到:“谁在那儿?快出来!”
“我、我!”舒无厌连连打嗝顺不上气,拍了拍胸口站起身索性将计就计走了出来。
“你是哪房哪苑的丫头?乌漆抹黑的在这里作甚?”家仆替主子问话,天太黑看不清人,便将夜灯举起照了过去。
舒无厌低着头装作害怕的样子走近:“奴、奴婢是福红院的丫鬟嗝……”她捂住嘴抬头看了眼叶千竟与他目光对上,接着又赶忙低下头跪在地上哭道:“对不起五公子嗝……奴……奴婢……嗝!”
三秒过去,叶千竟像是想起什么:“我记得你,你好像是……叶千晟的贴身丫鬟?”
舒无厌连连点头,故意将手里的帕子放在腿上张开,让叶千竟看见里面的小食:“惊扰了五公子,嗝、还望五公子不要嗝、不要告诉六公子嗝!”
“哦?”叶千竟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的小食,“告诉他什么?你躲在这里偷吃?你觉得我……有那么闲吗?”
“不是嗝、五公子奴婢……”舒无厌正打算找机会说出之前在心里编排的台词,哪知叶千竟突然对家仆说道:“走吧。”接着往前大步跨去,略过舒无厌带着家仆离开了千石池。
看着远去消逝的光亮,独自跪在地上的舒无厌突然懵了,这是什么情况?这跟她想象的剧本完全不同啊!
舒无厌一边打着嗝回了福红院,一边顺顺胸口思忖着刚才到底哪里出错了,难道是因为她是福红院的人所以有所警觉?还是他一向对待下人就是如此?她琢磨不到叶千竟是什么心思,抬头看见叶千晟的工具房灯火还亮着,便敲门进去了。
叶千晟桌上的饭菜还颗粒未动,也难怪舒无厌消失了好几个时辰他都没发现,这废寝忘食的劲儿让人折服。舒无厌敲了敲桌面并未引来叶千晟的注意,直至她开口说道自己刚才去‘偶遇’了叶千竟,他这才放下手里的画笔瞪眼问道:“结果如何?”
舒无厌摇摇头:“他并没有继续搭理我嗝,我原先编好的说辞都白费了嗝。”
叶千晟垂下眼睑有些失望,但随即又笑了起来似乎并不吃惊:“他并不好对付,若是他真的关切你,那便不是他了。”这些年在府里他与叶千竟虽然时有照面,却从没见叶千竟与除了二房的人亲近过,“看来你的美人计得需要再练练,哪有美人将自己吃的满嘴都是,还一直打嗝?”
“嗝、我……这不是美人计嗝。”舒无厌拿袖子擦了擦嘴,有些气恼窘迫,自己这是帮他还反倒被嘲笑,“这叫扮猪吃老虎嗝!”
“猪可不会打嗝。”叶千晟笑出声来,放下毛笔将手边还未动过的茶盏递了过去,“来,喝口水压压吧。”
舒无厌接过茶盏几口灌下,一盏茶喝光却瞧见叶千晟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低头看了看并未洒在身上正想问他看什么,只听见叶千晟突然说道:“无厌,不如你就真的来一出美人计吧?”
“我瞧你长得不错,仔细打扮打扮应该更好看。”叶千晟突然一本正经的瞎出主意起来,“我跟你说,这男人都有几分色心,几杯酒下肚就原形毕露,实在不行还可以下药,你要是能把五哥给迷住吹吹耳边风,我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原本喝了水也压不住嗝,这馊主意一出,舒无厌火气一蹭也不打嗝了:“我不干!你要真想这么做,我也不帮你了!”
“诶别别别,我说笑呢!”叶千晟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连忙起身拉过舒无厌:“好无厌,你别生气,我就瞎说几嘴你别放在心上。唉,这五哥平日里就是座冰山,想要快些接近他的法子实在没有,要不然,咱就慢些来。”
舒无厌斜睨了一眼身边的人,不想与主子计较,沉默了几秒后说道:“我本来想直接接近五公子,这样才方便我做事,但如果他真的无孔不入的话,就只能换个目标去攻略七小姐了。”
“接近七妹倒是不难……只是她平日里只顾着沉迷读书作诗,你跟在她身边怕是很难接触到什么消息。”
“要不然我再试试,如果实在没办法接近五公子,就只能从七小姐那里下手了。”舒无厌似又想起什么,问道:“六公子,五公子他有什么固定的习惯吗?比如他喜欢在哪里溜达散步?”
“溜达散步?”叶千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起身收拾起桌子,“他可没我这么闲,不过若无什么意外的话,他每日卯时一到便会起来练剑,有时会在慧诚院内练,有时会在嫣红园的凌波亭边上练。”
舒无厌边点听边燃了夜灯罩上:“慧诚院我是进不去了,倒是可以去嫣红园碰碰运气。”
“也好,我那浇花壶的图已经送到蒋元那儿有两天了,你就借着这个由头替我去嫣红园跑一趟。”叶千晟整理好桌子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侧头朝着舒无厌一笑,接着走到房门口,“记住是凌波亭,绣鲤塘边上那个亭子,我等你好消息。正好饿了,你去厨房给我弄点吃的回房,顺便把桌上那几碟凉了的给送回去。”
忙完叶千晟交代的事,舒无厌回到自己房内打开抽屉,她拿出几张纸摊开照着上面自己写的时辰表,开始寻找卯时大约是几更几点。如今的境地可不同于现代,没有手表看时间,她只能自己记下来然后听府里的更声判断时辰。确定好卯时后,舒无厌决定和衣而眠,卯时一到便立刻起床去嫣红园。
然而第二天舒无厌在嫣红园里却扑了一场空,她并没有遇到叶千竟。第三天卯时,舒无厌又早起去嫣红园‘偶遇’一番,仍然没有看见叶千竟。直至第四天卯时,舒无厌终于在凌波亭边看见了叶千竟的身影。她环顾四周,搬了一盆最大的牡丹朝着凌波亭悄然走去,她心里早有打算:故意摔碎花盆引起叶千竟的注意,再假装消尸灭迹被叶千竟发现,然后求他不要告诉六公子,哭诉六公子有多凶多讨厌。这次就算叶千竟不给她机会哭诉,她也要用生命去抢戏快他一步哭出来。
正当舒无厌抱着花盆靠近凌波亭时,忽然只听见‘咻’的一声前方不知飞来什么东西,她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东西便划过脖子插在身后的树上。舒无厌这一受惊,手里的花盆直直摔在脚背上,痛的她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捂住右脚飙出眼泪。
叶千竟悄然出现在舒无厌的面前,看着坐在地上狼狈的人冷冷的说道:“又是你。”
天杀的叶千竟!!!舒无厌低着头咬牙跪在地上,她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净了泪水小声说道:“五、五公子……”
“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叶千竟并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他双手背在身后忆起前几日的事不免起了疑心。
舒无厌记得六公子说过他疑心病重,还好六公子交代过浇花壶的事,她便立马回话:“我、我来嫣红园找蒋元要六公子画的浇花壶,六公子起床前就要用,顺便……还要我拿盆牡丹回福红院让他试试浇花壶。”
“你倒是很喜欢躲在暗处,上回放了你一马,这回长记性了吗?”
“奴婢知错了!”舒无厌的脚背传来阵阵痛楚,脖间也猛然传来刺痛感,她捂住脖子指尖流出温热的液体,摊开手一看竟然流了血。从小到大她除了不小心刮破手指外,还从没受过其他伤,就在这两秒间,舒无厌脑子里开始闪过玛丽苏电视剧的情节。
“血、血啊……!”舒无厌惊呼一声,顺势晕倒在地上。
她是装晕的,扮猪吃老虎就要柔弱一些,晕血是计策,她希望叶千竟能识趣将她抱起来。然而叶千竟是谁?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情的人,他见人晕倒在地上,上前踢了两脚舒无厌的手臂,看见地上的人没有反应,便弓起食指吹响了口哨。
哨声一响不过几秒,舒无厌便听见远处飞来一个人,来人正是叶千竟的贴身侍从柳时。柳时看见地上躺了个丫鬟,便不解的问道:“五公子,这是……?”
“你怎么办事的?嫣红园里闯进了丫鬟都不知道?”叶千竟语气依旧冰冷,跨过躺在地上的舒无厌抽走插在树上的佩剑。
“是属下失职!”
“……将她送回福红院,再让东叔把凌波亭的吃食撤了吧。”叶千竟将佩剑收回剑鞘,转身离去。舒无厌听见脚步声消失,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心里不知道将叶千竟骂了多少遍冷血动物。
柳时将地上的人打横抱起,纳闷这丫鬟身体为何如此僵硬?他低下头来感觉到鼻息扑来,这才放心下来朝着嫣红园出口而去。这是舒无厌第一次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她觉得全身都不舒坦下意识僵直了身体,但她又不敢贸然醒过来怕惹来怀疑。就这样她一路被柳时抱回了福红院,得亏洒扫的丫鬟起得早,柳时才能问到舒无厌的住处将她送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