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走了后,替舒无厌包扎伤口的丫鬟忙活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舒无厌睁开双眼,摸了摸脖间的纱布又赶忙起身脱下右脚的袜子,大拇指连着脚背那片已经红,她伸手揉了揉脚背痛感又猛然袭来,呲了呲牙忍痛继续揉着脚背开始思索起来。
两次接触叶千竟她都碰了一鼻子灰,计划也都被他打乱,也不知道是自己太倒霉还是他五行克自己。如果刚才脖子偏半寸可能动脉都被划破,实在太危险,才第二次施计接近就见了血,很难想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舒无厌穿好袜子也顾不上右脚的伤,穿上鞋子一拐一拐的去找叶千晟。
叶千晟还在屋子睡觉,舒无厌是他的贴身丫鬟便毫无阻碍的进了屋子。自舒无厌进门后叶千晟就醒了,看见她跛着脚问怎么回事,她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叶千晟盘腿坐着听完后又是一顿拍腿大笑,气的舒无厌脸差点绿了。
她差点丧命还带着伤来,这都是为了帮谁的忙啊?始作俑者居然还在笑,叶家兄弟都是欠收拾!
“五哥你是搞不定了,我看你还是从七妹那边下手吧。”叶千晟下了床,进了屏风开始换衣裳,“正好我娘前晚说想吃凤霓斋的蜜枣酥,我正打算吃过中饭后出府去买,顺道还可以去对面的雅贤阁找几本诗集给七妹送去。”
“六公子,我跟你一起去上街!”舒无厌眼前一亮,自从穿越到叶府后她就没去过叶府外面。
“不成,你的脚都伤了,跟在我后面多怪啊?今儿你就先歇一天,明儿我再带你去见七妹。”叶千晟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她,他可不想去了街上身后还跟着瘸腿丫鬟,这画面想想都滑稽。舒无厌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六公子,你要对我差一些才行,就算我脚伤了你也要我跟着你。要不然以后我跟二房说你对不好这种理由,就站不住脚啦。”
“好好好,就你鬼主意多。”叶千晟换好衣裳走出屏风,接着从身旁的柜子里取出一瓶药来递给舒无厌,“先回房去把脚擦了吧,早晚揉两次,回房前让人端热水进屋来。”
舒无厌接过药瓶谢过叶千晟后便出去,偏厅里正巧有丫鬟在擦花瓶,她吩咐了两句然后回自个儿屋揉脚去了。
吃过中饭,叶千晟带着舒无厌跟林兆出了府,林兆在中途离开。他二人就去了凤霓斋买了两盒蜜枣酥,又去了雅贤阁挑了两本诗集,最后找了家茶楼在二楼坐下听说书。这外面没有叶府的人,叶千晟知道舒无厌脚伤了,让她坐在旁边一起听书。小二过来在桌上摆上一壶毛尖、三碟糕点和一盘瓜子,叶千晟翘着二郎腿吃的起劲也听的入神。而舒无厌则是四面环顾,瞧着周围的一切都新鲜。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古代的生活气息,坐在热闹的茶楼里向下看去一楼大堂人头济济,中间站着一位穿着杏黄麻衣大爷拿着纸扇口沫横飞,说到精彩之处堂下一片喝彩。至于大爷说的是什么故事,舒无厌就听不明白了,她忍不住开口问了叶千晟虚心求教起来。经叶千晟一说,才知道原来说的是大易奸臣曹勇如何被伏诛的故事。舒无厌听了他说的前情提要,也跟着一起听了起来,她在学校一向好学,这种历史知识当然不能错过。
不知听了多久,林兆收罗了一些叶千晟做手工需要的材料上了二楼,叶千晟结了账一行三人便又回了叶府。
三夫人上回去拜佛摔了腿还没痊愈,叶千晟赶着要去孝敬娘亲,又琢磨着这个时辰七小姐正好在烟宝阁品诗,晚了她就要回慧诚院。于是他将一盒蜜枣酥与那两本诗集交给舒无厌,让她替自己送过去,也正好趁机‘笼络’一下七小姐。
宝烟阁在叶府西南方向,离嫣红园很近,是用来珍藏名家诗集字画的地方。舒无厌拎着蜜枣酥抱着诗集一瘸一拐到了宝烟阁,询问了在里面打理藏书的家奴,得知道六小姐在藏书楼旁的小院里。拐进小院,只看见身穿粉衣的少女背对着院门坐着,她身后站着一名穿黄衣的中级丫鬟正悄悄打了个哈欠。舒无厌觉得粉衣少女的身影有些眼熟,想起以前在嫣红园里与那名叫‘贺甲’的公子发生争执的少女,莫非就是七小姐叶千涵?
舒无厌边想边走了过去还未开口行礼,那叶千涵身后的丫鬟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接着立马上前拦住了舒无厌。
“你是哪院的丫头?找七小姐何事?”那丫鬟说话时虽然声音压的很低,但眉毛却扬的极高,眼里透出丝丝不耐。
“我是福红院的丫鬟,六公子让我给七小姐送蜜枣酥与诗集。”
“七小姐现在没空,你先在这里等着。”丫鬟说完也没再搭理舒无厌,转过身去又回到叶千涵的身后。舒无厌只得站好等着七小姐,那丫鬟时不时的转过头看一眼,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在舒无厌身上,让人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骄阳照射在小院里让人昏昏欲睡。叶千涵则专注的看着桌上没有回头,那丫鬟拿着扇子给叶千涵扇着风眯着眼摇摇欲坠,舒无厌也被晒的难受,她低头看了眼右脚脖子的伤口却被牵扯到,痛的她瞬间清醒过来。
不能这样傻站着什么都不做,舒无厌看见那丫鬟也没回头看自己,便一点点挪了过去。
挪到近处,她听见叶千涵轻突然哎呀一声放下毛笔,自言自语说道:“弄脏了!”站在叶千涵身后的丫鬟被这句话给惊醒,睁开眼睛眼角瞥见站在身旁的舒无厌,有些被吓到随即眉心一蹙骂道:“谁让你过来的?!”
叶千涵回过头看见身后的舒无厌,舒无厌也正好看见石桌上摆着一副画轴,画上是一座庭径幽深的小院四周是茂密的竹子。
“你是……?”叶千涵声音甜美,长得也灵气俏丽,她看见舒无厌的脸很陌生便问了起来。
“回七小姐,奴婢是福红院六公子的贴身丫鬟,六公子让奴婢给七小姐送糕点与诗集过来。”舒无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画轴,右上角有一团墨迹,估摸着大概是刚才叶千涵拿着毛笔发呆时滴上去的,“七小姐,你在画画啊?画的真好……”话还没说完,站在一旁的丫鬟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翻了个白眼打断道:“这不是七小姐画的,你马屁可拍错地方了。”
叶千涵看了一眼那丫鬟也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丰城才子夏幼哲画的春暮夏竹图,他将这画交给我题诗,我却什么都写不出来,还弄脏了这画,唉……”
“春暮夏竹图……”舒无厌在现代可是学霸,文能背诗武能解题,她沉吟了片刻突然想到宋朝有首诗与这画正般配,便念道:“小院回廊春已暮,茂林修竹夏处长。七小姐,你看这句如何?”
“小院回廊春已暮,茂林修竹夏处长……妙啊!”叶千涵一拍手十分欣喜,但看见画上的墨迹又马上暗淡下来,“可是……这画上沾染了墨汁,我该怎么向夏才子解释?”
舒无厌低头看向那幅画,幸好这幅画是风景墨水画,并不是彩色,索性又是一计上来:“七小姐会画画吗?”
叶千涵点头,舒无厌又接着说道:“那七小姐只管题字,题完之后我有办法可以帮你解决。”叶千涵的丫鬟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紧忍不住刺道:“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可别坑害了我们七小姐,夏才子的画可是你一年工钱都赔不起的。”
“我信你。”叶千涵倒是相信她,朝着舒无厌一笑,提笔就开始写下刚才那句诗。叶千涵的字迹娟秀又工整,舒无厌心里暗暗佩服起来,想起在工具房叶千晟写的那些‘鬼画符’,叶千涵的字不知道比她这个哥哥好看多少倍。
题完诗句,舒无厌接过叶千涵手里的毛笔,沾上墨汁朝着画上又滴了几点墨汁,惊的那丫鬟大声呼叫起来:“你干什么?!快停下!”
“这是……?”叶千涵也不解了,她脸色有些发白,本想说些什么又紧抿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舒无厌弯腰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抬头见两人脸色不好也在意料之内,别人不懂肯定以为她是在故意捣乱。以免七小姐误会,舒无厌放下毛笔解释起来:“七小姐,你这题字的毛笔不大墨迹自然也都不大,但滴在纸上却没有办法消失实在破坏了美感。”
“不过既然没办法消失,却可以给它添上几笔,七小姐不是会画画吗?你只需要在这几点墨迹上画上竹叶,营造竹叶飘落的感觉就不算破坏美感,还可以称之为‘锦上添花’。”古代的水墨画风景画都十分保守,并不会像现代一些古风构图那样营造意境。舒无厌指向画上的墨迹,从上而下一比划又继续说道:“从小到大这样添上去,正中间这点墨迹的竹叶画最大,营造看画人的第一视角,就像是竹叶落在自己眼前一样。”
“第一视角?”叶千涵顺着她的手指过地方眉毛拧成一团,思忖了片刻后豁然开朗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法子?从来都没有人这样画过,听你这样一说,顿时觉得这幅画像真的一眼出现在眼前,想必连夏幼哲都会甘拜下风。”
“七小姐谬赞了,我不过是随口一提,这还得靠小姐自己画上竹叶才行,真正‘锦上添花’的人是七小姐才对。”舒无厌不爱邀功,这样也正好算拍了一记马屁。
叶千涵抿唇一笑,很是欣赏:“想不到六哥身边有个如此聪明伶俐的丫鬟,真是让我羡慕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舒无厌,七小姐,若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