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无厌刚回到明净小筑打算回小屋梳理被丁如玉抓乱的头发,却跟站在屋外的叶千誉撞了个正着。
叶千誉将她拦下,关切的问道:“无厌,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刚才追的急,摔了一跤而已,不碍事的。”舒无厌笑着将耳边的头发向后拢去,“四公子,我先回房梳理一下再出来。”
“去吧。”叶千誉点头,目送人回屋。
回到小屋,舒无厌坐在铜镜前梳理起头发,她边梳头边想着今晚子时该如何在叶千竟面前‘甩锅’给丁如玉。她刚才就是利用丁如玉得理不饶人这一点,故意踩脏她的帕子,让丁如玉缠上她趁纠缠之际砸碎瓶子。至于为什么要换个瓶子偷龙转凤,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毒药无色无味,可能连瓶子都染有毒素,如果不小心溅到饮用的水源里,害到其他人就完蛋了。
而小筑里的四方小池并不是饮用水源,加上刚才匆忙计划,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倒入断肠草,只能暂时倒入四方小池里。舒无厌想等明天有空,再找个机会把小池的水换掉,最后将染毒的水源跟瓶子销毁在其他无人的角落,以免横生枝节。
这日很快就入夜,舒无厌为叶千誉铺好床褥回到小屋里,坐在床边不安的等着子时到来。
窗外三更敲响,舒无厌推门离开明净小筑,隐入夜色之中。
入秋后气温越来越低,白天有太阳还好,不过一到夜里温度更低,平日里再美的景色都没空看上几眼。舒无厌快步离开了迟玉院,来到千石池东面假山山洞时,与前几天那样,叶千竟早已在山洞里等候。
未等到叶千竟开口,舒无厌便蓦然跪在他面前说道:“五公子,奴婢办事不利,本想趁着今日最后一天下毒在四公子的茶里,但表小姐突然造访发生了些意外……就……”舒无厌微微抬头看向叶千竟,却发现由上而下这样看着,月光却完全被他挡在了背后,看不清眼前人的是什么表情。
“继续说。”叶千竟的声音听起来并无任何情绪,舒无厌只得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表小姐将帕子落在了明净小筑里,四公子让我去送还给她,当时我追的急不小心踩到了表小姐的帕子上,于是表小姐就发难追着我要打。拉扯中,表小姐摸到了这瓶子,还拽着我的头发想要看藏了什么,我一不小心就将那瓶子从袖口里甩了出去,落在地上碎了……”
“……”
一片死寂,叶千竟没有回应,他的身影笼罩将舒无厌着,让人不寒而栗。
“世事难料,这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舒无厌见眼前的人不回答,只得继续为自己找借口,“五公子,奴婢已经尽力逃开,可是表小姐的力气太大,所以才不得脱身将断肠草给摔没了。”
“你说我该信你吗?”叶千竟终于开口,“你一向办事谨慎,怎么会不小心踩到如玉的帕子上?你是真的无意还是故意的?”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况且孰能无过呢?奴婢再谨慎也会出错,像之前在福红院就惹恼过六公子几回,还有上回误闯禁地将大小姐带出来……”
舒无厌话还没说完,叶千竟突然弯腰将她从地上扶起,接着冷冷打断了她:“如玉已将这事告知与我,她说你摔的是白色的瓶子,那不是我给你的断肠草。无厌,你确实聪明,知道借着如玉任意妄为的性子替自己解难,但你骗得了我吗?”
“五公子,你不信我?”舒无厌硬着头皮仍在辩白,“那瓶子确实不是你给的,因为我觉得随身携带黑色的瓶子显得十分古怪,更会招人怀疑,所以才会换了个普通白瓷瓶。”
“这些理由不过是你不舍得下手的推辞罢了,你居然还在骗我,实在令我失望。”
“……对,我是不敢下手,但并不是因为我舍不得。”叶千竟是个聪明人不好骗,舒无厌知道不管怎么否认他都会怀疑,索性咬咬牙决定换个说法,“从小到大我连只鸡都不敢杀,更何况是杀人?我是真的没有二心,我的命都是五公子你救的,别说替五公子办事,就算让我为了五公子去死都行,但是杀人……我是真的办不到。”
“凡事总有开头,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你连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办不到?”叶千竟轻哼一声,语气开始有些波动,“哼,其实说来说去,你只是不愿意伤害叶千誉罢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却还跟我说没有二心!”
“在五公子眼里,我这种丫鬟的人命不算什么,难道连你的血缘兄弟的性命也不重要吗?”舒无厌也跟着激动起来,眼前的人就是油盐不进顽固不化,认为杀人不过是吃饭喝水那样平常,他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
“在我眼里,其他人都不重要。”
“可你不是天不是地更不是阎王老爷,凭什么觉得其他人的命不重要?若单单只是为了继承叶家,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就非得杀了四公子吗?”
“你这是在教训我?”叶千竟怒目以对逼向舒无厌,“我不是天不是地更不是阎王爷,可我是你的主子,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奴才也有思想也是人,凭什么知道主子吩咐的是错事,却非要去做呢?!”舒无厌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没有半点怯意直起身子与其争辩:“我只是不想让五公子做错事情,才会逼不得已利用表小姐,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错事?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叶千竟将人逼到了墙边,右手抬起重重拍在墙上,“在你眼里,叶千誉就是对,我就是错吗?!”
突然被壁咚,舒无厌被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看着叶千竟心里有些委屈。明明是为了他好,为什么他却不懂?她并不想与他争吵,而气话往往会像一把双刃剑刺伤彼此,如果可以,她真想抱住叶千竟,再服软说上一句“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也算是给彼此台阶下了。
然而想象却与现实不同,舒无厌不敢再吵下去,可叶千竟仍在气头上。
他见舒无厌不言不语,以为她是默认,瞬间神色黯淡:“原来不管我救你多少次,在你心里都只是错的那个人……”
“不是!”舒无厌急的快哭出来,她拽住叶千竟的衣襟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杀人是犯法的,我不想你越走越错,将来就没办法回头了啊……”
叶千竟听不进这些,垂下右手转身要走,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谁在那里?”打更的家奴缓缓走向千石池东面。
舒无厌听到声音心里一惊,正想着该怎么办时,突然被叶千竟拉到怀里躲在了假山山洞最里头,两人不敢出声。
“明明听到有人在说话啊……难道是我听错了吗?”那家奴越走越近,绕着东面的那群假山转悠起来。
脚步声就在附近,舒无厌紧紧贴在叶千竟的胸口大气不敢出,然而她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叶千竟的双手圈在自己腰身上,还有他胸口传来猛烈的心跳声,跟头顶随着他呼吸喷来的气息。还记得上次他们两人抱着的时候,还是叶千竟喝醉那晚。而这回两人是被迫抱在一起隐在山洞的黑暗之中,虽说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但舒无厌却在当下不由自主的脸红了。
他强而有力的臂膀,雄厚宽阔的胸膛,身上独有的气息,此时叶千竟身上的一切一切都让舒无厌心猿意马起来。
如果不是她的双手在胸前被紧紧的圈住,恐怕她此时早就情不自禁的环在他腰身,再……哎呀!舒无厌被自己的想法给烧红了脸,她明明是喜欢这个人,又不是贪恋他的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孟浪的想法?!
可就是忍不住啊,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就……
正当是想入非非之时,打更家奴从假山山洞洞口经过,叶千竟就势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更贴近胸口朝后微仰。舒无厌感受到环着自己的手臂收力,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叶千竟的下巴,第一眼便看到那张叶家传男不传女的薄唇。
唇形真好看,不知道亲上一口会是什么滋味……现在又是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哇,想想就觉得刺激……舒无厌闭上眼睛又沉入在满是旖旎的幻想中,连嘴角也莫名的勾起一抹痴笑。
而山洞外,家奴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就撤了。
饶是一片令人沉醉的梦也终会有醒来的时候,叶千竟见外面没了动静,半晌过后便松开了舒无厌将人轻轻推开。
舒无厌后退两步缓过神来,低头不敢看向眼前的人,到现在她的脸还很红心跳的很快。叶千竟则是整了整衣襟,清咳一声,一时尴尬两人都没说话。片刻过后,叶千竟终于开口道:“回去吧,路上小心别被人发现。”
他说完便离开了山洞,舒无厌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来得及喊住叶千竟,只得目送他离去。
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刚才那一抱不止她的心跳得很快,叶千竟的心跳的也很快。
明明两颗靠近的心都在颤抖,却因为现在的处境无法表露内心,煎熬万分。
舒无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如,她大胆一些主动告诉叶千竟——“我喜欢你,也许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喜欢上你了,请你相信我,相信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