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竟想要搬出叶府,但舒无厌却不让他这么早说出去。
一来是因为她与婆婆跟公公关系还未熟络,突然搬出去只会让二夫人觉得是她唆使的叶千竟;二来舒无厌想找个好时机解决她与二夫人之间的嫌隙,顺便再由她提出这个事,减少叶千竟的负担。
太夫人说得对,想要家宅安宁,婆媳之间的关系尤为重要。
她没打算一直晾着二夫人,更不打算让她们的仇恨越落越大,只需要一个完美的时机……
时机便在了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发生了,舒无厌前些天因身感不适一直卧床不起,叶千竟请来了大夫把脉,大夫请完脉后断言道: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脉象如珠滚玉盘之状,是喜脉,舒无厌已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叶千竟大喜,送走大夫后便一直陪在舒无厌左右。
但是舒无厌却很明白,现在正是她跟二夫人修复间隙的最佳时机。
第二天,舒无厌送走要去皇宫当值的叶千竟,便叫上了小兰带了几盒点心去探望二夫人。
二夫人此时正在房里与丁如玉在饮茶,她见舒无厌进门后也没搭理,倒是舒无厌来到她面前笔直跪下。小兰见状一惊,连忙要扶起舒无厌说道:“少夫人,地上凉你不能跪啊,大夫交代过了不能碰阴寒之物,这肚子里的那个才两个多……”
“肚子里的那个?”二夫人闻言眉头一挑,看着跪在仍不肯起的舒无厌。
“无厌,你有了?”丁如玉瞬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婆婆,我知道你不肯认我这个儿媳妇,但是还请你千万不要不认我肚子里的这个。”舒无厌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她知道自己在二夫人面前不过是个小虾米,自己吃的饭都不如她吃的盐多。所以,与其勾心斗角耍心机,还不如用新生命作为纽带拉近彼此的距离。
“他是相公的骨肉,也是婆婆的孙子。”舒无厌开始慢慢调动情绪,垂下眼睑誓要挤出几滴眼泪来,“……我现在终于也能明白婆婆你当初关切相公的心情,是我不懂事,可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他将来要姓叶,更要叫婆婆一声奶奶,您一定要认他啊。”
“……”二夫人蹙着眉看着舒无厌不知在想些什么,丁如玉也不敢插嘴,小兰更是拗不过地上的人怎么也扶不起来。
舒无厌见这些还没能打动二夫人,便咬了咬牙弯腰将脑门磕在了地上:“婆婆,无厌求您了,原谅我跟您的孙子吧!”
磕了不到三下,只听见二夫人说道:“够了够了,你快起来,磕出个什么事别又赖在我头上!”
小兰连忙将舒无厌扶起,丁如玉忍不住开口对二夫人说道:“湘姨,其实无厌也没做错什么,你都气了好几个月了,连竟表哥也不搭理……”
“你晓得什么?”二夫人瞪了一眼丁如玉,起身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无厌你留下,我们两个单独聊聊。”
小兰有些不放心,舒无厌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让其宽心,丁如玉噘嘴起身离开了屋子,小兰最后一个离开顺便带上了房门。舒无厌见人都已经离开,深呼吸了一口气,便拉着二夫人的手来到软塌前,“婆婆,你快坐。”
二夫人刚坐下便抽出了手,皱着眉说道:“我还没认你呢,叫的倒是亲热……你也快坐下吧。”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关心舒无厌肚子里的孙子,舒无厌心领神会的坐在二夫人对面,她正想着要说点什么,二夫人这就先开了口:“孙子我一定会认,但是你并不是我为竟儿挑选的儿媳妇,所以我不会认你。”
“婆婆,当年你嫁入叶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曾被太夫人不认可过?”舒无厌记得她去清风观的时候太夫人说过的话,她那些一定是经验之谈,舒无厌问过叶千竟太夫人的身份,太夫人原本就是个官家小姐,自然不会被她自己的婆婆嫌弃。
所以舒无厌猜想太夫人的经验,一定是来自二夫人。
“按理说,婆婆你应该更能对我感同身受才是,你我本来就出身不好,嫁到大户人家又不被婆婆认可。”舒无厌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难道婆婆希望逢年过节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貌合神离吗?”
“……”二夫人确实想起了她刚过门时候的事,她微微蹙眉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也知道婆婆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相公好,但你有没有问过相公,他需不需要呢?”这些话舒无厌很早就想对她说了,叶千竟虽然是叶家儿子,但过得却是跟野草一样的生活,“在相公很小的时候,婆婆公公就对他一直十分严厉,我不知道公公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对他,但婆婆你呢?你明知道相公喜欢练武,又不爱与人来往,却还是逼着他去打理丰谷号。”
“婆婆见过他的笑容吗?从内心而发真实又开心的笑容,见过吗?”
二夫人被问倒了,自从叶千竟懂事后开始,她确实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真实的笑过。舒无厌知道二夫人无法回答,因为她以前也没有见过叶千竟发自内心真正的笑过。那一次酒醉哭着吐露真言的人,现在终于不用再一个人承受了,“婆婆,你可以常去我们那儿看看,看看你的儿子他现在笑的有多幸福,那是你很久都没有见过的叶千竟。”
“你不认我也没关系,只要婆婆你肯在外人面前别太排斥我就行,反正我们都希望他好,也希望叶家好,不是吗?”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罢了。”二夫人叹了口气,原先想好的话都抛诸脑后,她所做的一切本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更好,现在既然已经很不错了,她也无谓再反对什么。
“婆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守着相公,也会孝敬您。”舒无厌顺势将手搭在了二夫人的手背上。
这一次二夫人并没有抽开手,她看了眼舒无厌轻笑一声也伸手覆在上面,“他人都说你聪明,你确实是聪明。我老了,也不能看着竟儿一辈子,以后就由你替我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吃亏了。”
“是,婆婆。”舒无厌嘴角上扬,顺势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还有一件事要跟婆婆商量,我跟相公想搬出叶府,住进圣上赏赐给相公的那座宅子里。婆婆也知道相公很受圣上器重,如今他已经成家立业,是该独立出去自己当家了,不知道婆婆你同不同意?”
“你们要搬出去?”二夫人闻言一惊,虽然大女儿出嫁的时候她就明白女儿终究是要离家,但却没想到儿子也会离开的一天。
“是啊,毕竟是圣上赏赐的宅子一直空着也不好,况且那宅子离的也挺近的,半个时辰的路而已,来回也方便。”
“可你现在怀有身孕,身边没人照应着,怕是不好吧?”
“这倒没什么,新宅子里也有下人照看着,就是不知道婆婆同不同意?”
“……”
二夫人没有回答,她当然是不想,好不容易要试着接受眼前这个儿媳妇,现在却突然说要搬出去,根本无法一时消化。舒无厌也明白,便笑道:“男子汉自古就该成家立业自个儿当家,这是一桩好事也是喜事应该开心才对,那些个外人也都会夸相公不用靠叶家就能自立门户了。再说,反正新宅子离的也近,我们会每隔几天来一趟叶府,陪婆婆吃顿饭。”
“唉,儿大不中留啊。”二夫人明显是松了口,叹了口气问道,“那你们打算几时搬出去?”
“这个就不清楚了,需要等相公来决定,而且,公公那边还不知道。”
“老爷要明晚才能回来,到时候就我同老爷说罢,顺便告诉他马上要做爷爷了。”
舒无厌怀有身孕的事确实是个喜事,虽说叶千澄也怀有身孕,但那个孩子始终是要姓赵而不是姓叶。二夫人的大女儿嫁给圳王多年未能有身孕,加上圳王现在已经不在,小女儿还未出嫁,这简直就是天降的喜讯。
总的来说,舒无厌算是抚平了自己的婆婆,至于会不会中途变卦她就不得而知了。
等叶千竟回府的时候,舒无厌也正从二夫人那边回来,两人在院子里撞了个正着。
“娘子,不是说了让你别到处乱跑吗?”叶千竟上前扶住了舒无厌,惹的舒无厌摇摇头笑道:“我又不是大肚婆,才两个多月而已。”
“我要告状。”站在背后的小兰突然开口向叶千竟说道:“少夫人她今天还下跪磕头了!”
“小兰!”舒无厌转身拉了一把小兰,她就是故意趁着叶千竟不在家的时候才去的,这下却都被小兰给说出来了。叶千竟闻言一皱眉,看着小兰问道:“怎么一回事?”
“少夫人她……”小兰抬眼看了一眼舒无厌,瘪了瘪嘴也不管舒无厌瞪着自己继续说了下去:“少夫人她今天去找二夫人,还给二夫人下跪磕头。地上那么凉,大夫都交代过了少夫人却不听,所以我要告状。”
“你是我的好妹妹还是他的好妹妹?”舒无厌轻轻拧了一把小兰,“净会气我,明儿我就把你送去天勤苑。”
“你的好妹妹不就是我的好妹妹?”叶千竟拉着舒无厌朝着屋里走去,“屋外面冷,快回屋里头坐着。”
舒无厌进了屋子刚在软塌坐下,叶千竟便将小兰与柳时一同赶了出去关上了门,他走到屏风处边要脱下公服边问道:“你真的给娘下跪磕头了?”
“别听小兰胡说。”舒无厌起身走过去为叶千竟脱下公服,“我只是去找婆婆聊聊天而已,她还送了我一对玉镯子,而且,我想她应该是同意我们搬出去了。”
“真的?”叶千竟眼前一亮,握住了舒无厌的手,“你跟娘冰释前嫌了?”
这家伙的重点……舒无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抽开手继续为他换上常服,“真的,你娘子是谁啊?还有我搞不定的人吗?”
“好几回我去找娘,她都不理我,想不到你一去就什么都办成了。”叶千竟将人揽在怀里捏了一把舒无厌的脸,“我娘子真是绝顶聪慧,中二之才。”
“哈哈哈!”舒无厌忍俊不禁,叶千竟这个‘中二’用词足够她笑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