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的就停落下来,薛公公一路指引着她往宥阑殿走,沈兮折服在这伟岸的建筑之中,只敢低着头,紧跟在薛公公后头,偶尔听到宫女们问候薛公公,才会抬眼窥视,果然不是家中寻常丫鬟能比的,个个都长的这么水灵。
能在这等姿色中脱颖而出,想必兰妃定也是出类拔萃,人中龙凤了。
与此同时,荆凌霄也才晨起,将心口的药换好,欲要把衣裳套起,岂料四皇子荆旭突然推门而入:“二哥,我今日淘得一个有趣的玩意儿……”
说话声孑然而至,目光已然落向荆凌霄床头上的金创药,顾不得手里的弩,疾步上前:“二哥受伤了?”
荆凌霄来不及收起,只好摆摆手:“昨日游壶放灯时,见他人起了争执,好心劝阻,岂料被人推搡,撞上树枝,划破了个小口子,无碍。”
“二哥……你可莫要骗我。”荆旭再怎么憨厚朴实,也不至于分辨不出这真假之话。
“二哥怎会骗你,当真是我自己不小心。”荆凌霄并不想声张,自打昨日遇袭,兄弟间并不能像往日一样,诸多聊心,至少需要谨言慎行,才不会在这场战争里被谁害了,亦或害了谁。
“是否有人要加害于你?若真是如此,二哥你可要及时禀明父皇……”
“为何要禀告父皇?”荆旭话还未说完,荆凌霄便追问道。
荆旭略显慌张:“我这不是想让父皇派些护卫保护二哥您吗?”
荆凌霄不语,看了荆旭许久,而后便从床榻上下来,轻笑的拍着他的肩,荆旭被这一拍,更是莫名起了虚心之色。
欲要多加辩解什么,荆凌霄却突然道:“四弟放松,怎还不信二哥了?”
“不,不是。”荆旭暗吐了一口气,也随着他的脚步:“眼下父皇身子状况越来越不好,我着实是怕有人居心叵测。”
荆凌霄望着荆旭:“我们做好本份便好。”
“是,二哥,不过这等平民真是好生放肆。”荆旭愤愤不已。
“今日带了什么玩意儿?!”荆凌霄温存一笑。
“弩。”荆旭的注意力随即被转移掉,开心的拿起手中的弩:“我还以为今日二哥不会在殿中呢。”
“何出此言?”
“兰妃娘娘不是唤你的心上人入宫了?我以为二哥会去那处。”
“什么!”荆凌霄一惊,下意识的拽住荆旭的臂膀:“何时入的宫?”
“就……刚刚……”
荆旭的话音刚落,荆凌霄大喊句:“糟糕!”便夺门而出,直赶宥阑殿。
“就是这了,徐姑娘。”薛公公站在殿外腰一弯,手一引。
“公公不进去吗?”
“咱家就不去了,请。”薛公公手再度动了一下,好像沈兮不进去他就会持续这个动作。
面对前方的未知,沈兮再度平复着心情,叮嘱自己,只要进了这门,脑袋就犹如摆设物,做什么事讲什么话定要思虑再三。
踏进正殿,兰妃正同身旁的张麽麽亮着昨日刚修的指甲,满脸欢喜。
沈兮俯身跪下,额贴手,手贴地:“民女徐蔷薇拜见娘娘。”
兰妃这才回了神,一副雍容华贵,气质端庄的模样。
“起来吧。”
连同声音也是和蔼亲切的。
“谢娘娘。”沈兮慢慢起身抬头,果然,这兰妃的姿色真是一等一的。
“你名唤蔷薇?”兰妃右手搭在桌上,左手顺着鬓发。
沈兮似乎在想事情,并没有答话,惹得兰妃有些不悦,张麽麽瞧着眼色,急忙开口:“娘娘问你话呢。”
“啊,是的,娘娘。”沈兮再次俯首:“民女方才沉溺在娘娘的美色之中,故才出了神,请娘娘勿要怪罪。”
“呵呵,你这丫头倒是会讲话,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兰妃掩嘴轻笑。
沈兮听了此话,也不敢怠慢,立即抬了头,兰妃上下望了几眼,轻点着头:“长得是有几分灵气,难怪凌霄会闹出这样一件事来。”
“谢娘娘夸奖。”
“上座吧!”
“谢娘娘。”
不自在,真真是不自在。
沈兮感觉手放在椅子两侧太不淑女,放在膝盖上又显得太过刚气,最终也不知放哪,两手垂落,像个二愣子。
“你也不必紧张,本宫就是想看看凌霄相中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原来是荆凌霄的生母,这下闹大了,流言都传进宫里头了。
“娘娘,其实……民女与二皇子他……并不像外界传闻般,二皇子也没有很喜欢民女。”
“你勿自谦了,凌霄若不喜欢又怎会去赵府讨要,闹得满城风雨?”
早知道他不靠谱,就不请他帮忙了,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喝茶吧,这是西域进贡的上等好茶,宫外可喝不着。”
“是。”
“可想着什么时候入门?”
沈兮诺诺的端起茶,饮了一口,只是还未咽下,就被兰妃的话惹得喷出来,失了雅:“娘娘?!”
“怎了?没想着入门?”
“二皇子那边……”
“今日只谈你,不谈他。”
“不如次月初六,本宫看过了,那可是难得的黄道吉日。”兰妃似乎早已笃定了主意,连连逼问:“你意下如何?”
沈兮不明她为何要如此心急,荆凌霄缺了自己,也不会如何,相反会补上更多优秀的女子,再者,她还是庶女之身,兰妃理应像电视上的恶婆婆那般,逼自己离开他才对啊。
沈兮摸不清她的意图,于是扬裙一跪:“娘娘,民女自知配不上二皇子,也未曾妄想能入这宫来同他朝夕相处……”
“本宫今日说的这番话绝无二心,你莫猜错了意。”
她从座上下来,想要扶她起来,更显自己贴己的一面。
无奈,有双手比兰妃快速且有力,抢在她的前头,硬生生的把沈兮从冰凉的地面上拉起。
“二皇子?!”沈兮诧异。
兰妃眼眸闪烁,带着欣喜与期盼:“凌霄?!你怎也来了?”
他微喘着气,似是毫无停息的赶往这里。
“母妃今日何故传唤蔷薇?”
“这不是想见见她,谈谈你俩之事。”兰妃咧开嘴,仿若许久没见到荆凌霄:“来,快入座。”
“不必了。”
“莫非是蔷薇急着走?”得荆凌霄拒绝,兰妃更是抛砖引玉,说出这话来。
“没……”
沈兮的没字刚刚出口就淹没在荆凌霄的声音里:“是儿臣不想多呆。”
沈兮就算是眼瞎也懂得嗅出其中的火药味,便不敢作声。
“母妃手上的血可还未洗净,莫要再染。”
兰妃缩回本要牵他的手,蹙起眉头:“本宫未曾有过那种打算。”
“如此最好。”他拽着沈兮,想要踏出宥阑殿:“我们走。”
却被一声嘶吼钉住了脚步:“往日的种种皆是本宫的错,本宫已然认了错,你还要本宫如何??”
荆凌霄回头,心如死灰:“这岂是母妃知错就能罔顾回来的事,母妃还是安份的待在这宥阑殿里,不要再管儿臣了。”
“你……”
荆凌霄重拾脚步,踏出殿外,留下错愕的兰妃,捂着心口。
张麽麽上前来搀扶:“娘娘。”
“你看,他还是这样,丝毫不挂念与本宫之间的母子情份。”
兰妃微微颤着头,失落的坐在地上,刚才的端庄贤淑,转眼变成狼狈不堪。
她悔不该将似狼的儿子养成了病猫。
搀着她的张麽麽看穿了她的心思:“娘娘也不要过多担心,二皇子只是一时未能体会到您的苦心。”
“不,当真是本宫错了,本宫着实是搬起石子砸了自己的脚。”兰妃说着,泪也打了下来。
张麽麽只能抚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荆凌霄一路拉着沈兮,直至经过御花园内,沈兮见走的够远,便让他刹住了脚:“可以了,可以了,看不到了。”
“日后她若是在召你入宫,你能避则避。”
“她是娘娘啊,我怎么避?”沈兮回身望着宥阑殿的方向:“可是为什么,她不是你母亲吗?怎你俩这样生疏?”
“昔日之事,岂是如今一言一语你便能懂的?”荆凌霄挂起愁然之感坐在凉亭下。
“既然你不想说,我便不强求。”沈兮知趣,没有继续追问,想着绕开这不悦的话题:“只是……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二皇子你。”
“是何问题?”荆凌霄凝视着她。
沈兮环抱双手蹲在他身旁:“你这银发可是遗传的?”
“不是。”他不忍她这样蹲着,将她揪起,安置在另一把石椅上:“一夜白头。”
沈兮又蹲了回去:“那是怎么白的?”
他再度揪回石椅去:“蔷薇死的那日,我多饮了几杯,乃知第二日醒来便成了这番模样,把宫中的人吓得不小,此后便也未长黑发。”
他讲述的很是平淡,很是豁达,让人以为他已经放下此事,却又端着此事。
沈兮不免伤感,怎话题又绕了回来:“对不住,又提起你的伤心之事了。”挪了挪屁股,从椅上下来。
“你怎就如此不安分?”
“这宫里的椅子坐不得,我一坐就觉得必须要端出恭敬淑女之样,才配得起这等精雕的东西。”讲完还摸了两把:“况且这里还刻着两条龙呐。”
“你莫不是日日这般不正经?”
“是啊,二皇子又知了?”
荆凌霄被她逗笑,随即唇瓣张了又张,欲言又止。
“二哥!”荆景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副游手好闲之态。
“见过十皇子。”沈兮蹲礼。
荆景宇眉头一皱,没有认出她来:“你是?”
“民女乃是尚书之女徐蔷薇。”
“啊!你就是那个让我二哥不惜和赵府闹翻也要亲自上门退婚的女人?”荆景宇勾着一抹笑:“可以啊你。”
“十弟。”荆凌霄见荆景宇用和兄弟打招呼的方式,拍了下沈兮,不免出声:“你当真不认得她了?”
“我该识得她?”
荆凌霄抬手,比出弹弓之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