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们面面相窥,认为所言有礼,便也怔怔的将目光投去。
齐王听了此言不喜不怒,面上挂着温和,只有身旁的大太监有些心虚,将头埋得分外低。
齐王从龙椅上起来,拿过大太监手里的遗诏,只身来到文武百官的面前,将遗诏递给他们:“爱卿们若是不信大可自行传阅。”
众臣恭恭敬敬的接过,心疑的人纷纷窥探了几眼,不疑的人也装模作样的看了两分,几经传阅之后,都认为此遗诏真实不虚。
遗诏终传到那位大臣的手里,他不敢马虎,身子一躬,接过那旨遗诏,展开连连看了几行,震惊抬头:“这……这遗诏分明是假的!”
此话一出,朝野上下皆惊,更有官员在其后小小议论起来。
可这齐王却万分淡定,辗转在这位大臣的左右,随着步伐一垫一落,悠悠开了口:“那爱卿说说它何来假?”
“臣先前有幸目睹过先皇真迹,此遗诏虽仿的惟妙惟肖,但却疏忽了这一个‘位’子,先皇喜欢将左侧的这个部首还成小写的人字,故为人立!告诫自己人直立身,方能取正。”他指着遗诏上的位字讲的头头是道:“而这上面的位字书写如此中规中矩,臣斗敢断定这不是先皇遗诏。”
“哦?”齐王突然轻笑起,颤动了面前的旒:“那众爱卿也知晓先皇有此等习惯?”
众人再度低下头,谁也不敢淌这浑水,知也好,不知也好,此时肃静不语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眼下父皇已逝,他定不能开口向诸位说明,爱卿此话亦无人作证。”齐王怀有不屑:“爱卿黑黑白白辩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喜朕登基而肆意作梗罢了。”
“身为臣子,自问光明磊落,忠心耿耿。此番先皇驾鹤西去,乃知齐王你野心勃勃,竟敢谋朝篡位,南陵帝位若是交与你手,怕也是时日无多。”
“所以你是不准备拥立朕为王了?”齐王的笑意敛去。
“臣只拥立先皇落在真遗诏上的贤王。”大臣是那样的毅然决然,无所无畏。
“好!”
寂静,很长的一段寂静……
众臣以为齐王真的心胸开阔,连此等闲论也容得下,却不想他突然回身,再抬眸,眼底里就掀起了杀机。
霎时,抽取了立在身旁侍卫的刀刃,一刀扬起,剑出封喉,大臣还来不及反应,就怀着惊恐倒入血泊中。
血洗之处,众臣皆避,惶恐不安。
齐王敢杀第一人便敢杀第二人,于是将利剑一指,左右扫视着群臣:“还有谁人疑朕!谁人不准备臣服于朕?!”
朝堂之下,无人敢应声。
他冷笑,剑抵在地上,随着他迈上堂而发出滋啦的声音,血由剑身滑至剑尖,叫人看得分外悚然,仿若这剑划的不是地,而是他们的心。
他扬摆而坐,带着傲慢:“那还不行礼?!”
群臣无人在敢挑战他的威望,纷纷归其位大行叩拜之礼,声音洪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王终顺利登基,只是日渐坎坷的便是荆凌霄同那徐清颖了,前者遭禁,后者被派守先皇陵。
当这消息传入沈兮耳里时,沈兮已然泣不成声,她觉得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都是源于自己,因此陷入了无限的自责与愧疚中。
就连清风见此,也感于心不忍,却是什么也帮不上。
这日,他又见沈兮对着灶炉两眼无神,不同往常活泼好动,终是出了声:“徐姑娘……”
沈兮听见清风的声音,急忙擦掉泪珠,冲着灶火假意吹了吹:“这烟就是呛,都把我眼泪呛出来了,呵呵。”
清风向来不会安慰人,此刻更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呆立在原地。
“你怎么过来了?是李相权醒了,还是你饿了,我这马上就煮好了,你去前厅等我,我……”
“徐姑娘!”清风突然出声喝止,似乎暗自下了什么打算,手心攥的越发紧:“我想……我想……”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沈兮有些不明所以:“你想什么?”
“我想!”清风深吸一口气:“我想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徐姑娘你了,免得你如此难过。”
沈兮依旧一副呆楞的样子,直到清风说出:“将军满门皆还健在。”的话时,她才猛然起立,瞳孔饱含了不敢相信。
“这所有的一切皆是二皇子和将军设的局,乞儿不是什么北朝遗孤,陶昭首领也不是陶昭首领,她是将军手下的亲兵玉儿。真正的余党,早已在几年前就被将军弑杀了。”
这前前后后的话让沈兮不能马上明白:“什么意思?”
“将军揣测出齐王的野心时,齐王已经利用皇上要除将军之心,名正言顺的将自己的势利蔓延到南陵,将军定然不能起兵对抗,让民心散乱,便将计就计,想着抛给齐王一个可以治罪于将军的正当理由,幸得乞儿出现,将军觉得乞儿同北朝遗孤长得未免过于相像,且年限相符,就委托了乞儿作个障眼法,引那齐王入瓮,让他以为可以借此把将军拿下,永绝后患。想来齐王也是利欲熏心,太过心急,才没多做分辨,被将军的圈套牢牢限制住。”清风也不知自己的讲述是否清楚简洁,但看沈兮好像都听懂了般,也就不在复述:“所以徐姑娘千万不要在自责难过了。”
“那么,李家满门被灭,也是假的?”沈兮虽然还未从震惊中出来,但喜悦之感已慢慢渗透。
“不过是些死囚罢了。”
沈兮又有些想不通:“若是乞儿和陶昭身份为假,那么这军队……”
“是将军暗自培养的护卫。”
难怪荆凌霄毫不介意他们来到北朝,原来这里根本不是北朝,是李相权的所属地。
李相权此举虽是在无声中进行,但反击之力却是残忍,如同温水煮青蛙,一开始先让敌人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慢慢放下警惕,而后突袭,又让敌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影帝!各个都是影帝!表演间不漏痕迹,让身边的人毫无察觉。
“不日将军必携兵回朝,与二皇子来个里应外合,将齐王拉下。”清风兴奋之中还是带有些惋惜:“只可惜黎彦将军未能救回,他简直就是个二愣子,觉得自己不归,齐王定起疑虑,到时若出了纰漏,心血付诸东流,他难辞其咎,所以……所以……”
话题到这难免有些沉重。
沈兮心里似被什么压着,分外难受:“黎彦副将,赤胆忠心,叫人敬佩。”
“但有件事很是奇怪。”
“什么事?”
“明明说好不往膳食里放迷药的,不知谁给放了。”清风挠了挠头:“眼下将军未醒,全员皆是待命状态。”
这件事……让沈兮心虚极了,吞吞吐吐道:“那迷药……是我下的。”
本来归严玉负责,中途她硬是去强揽下来,想想那时严玉还觉得有些堂皇,现在总算是知道他为何堂皇了。
沈兮不好意思的辩解到:“若是你们早些与我说,我也就不下那迷药,同你们演好这出戏了。”
“怪不得。”
约莫两日,药效算是退了。
此刻的李相权看着雕墙峻宇,全然不同的环境,所有的思绪慢慢涌入,原来自己是回来这别苑了。
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想起来。
无奈,沈兮趴在他的胸膛上睡的很沉,让他无法动弹。
看着她此刻睡得那样恬静,仿似世间美好之物都已经聚集在她的身上,让他想扰却又不敢扰。
只是这余角的泪又是从何而来的?
轻抬指尖,谨小慎微在她的脸庞上滑过,似落未落,偶得沈兮轻轻皱眉,他又惊到,急忙抽回手。
好在,沈兮未醒,可她这样趴着,如何能睡得安好?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想将她的脑袋从自己的胸膛上抬离,继而想给她挪到较为舒适的地方,她却是在这举动中变得敏感起来,眉目蹙起,下一秒竟将眼眸睁开了。
瞬间四目相对,如同一片汪海涌入另一片汪海。
他还未来得及解释什么,她反倒像只兔子受了惊,猛得撤回身子,却是从自己的椅上狠狠跌落下去。
李相权不知其然,欲要扶她,她却没有接受,不顾疼痛的爬了起来,一边说着:“等……等一下……”一边撤离步子,与他保持相对远的距离。
李相权在她移动的过程中,也直起身子,坐在床塌边上,望着她无迹可寻的动作摇头套靴:“我就这么可怕?!要你避而不及?”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沈兮连连摆手后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怕你怪我下药太猛,想着离你远点,你若是骂的话,入耳的声音方能小些……”
沈兮的话音越来越小,乃至于后面犹如蚊子般碎碎念着,让人听不见。
“我有何可怪你的,毕竟你可是救了我和清风。”李相权轻笑。
“你又何必这样辱我,明明自己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李相权动作顿挫,轻挑眉:“清风说的?”
“嗯。”沈兮低眸,而后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悦,妄想欲盖弥彰:“不是,他……只是,只是……”
“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牵扯其中。”李相权言语中又显柔情。
“我知道的,你身为将军,对其疆土,百姓都有自己的责任,怪我自己太笨,什么也没有揣测出来。”
在沈兮说话间,他已然穿好了靴,来到她面前:“若是轻易被你揣测出来,那么齐王可会相信,这招又如何能用?”
沈兮一愣,然后自嘲到:“也……也是哦。”
李相权被她的样子逗笑:“沈兮这名字,起源何由?”
他话锋突转,让沈兮没有反应过来,而李相权等不来这回答,再次蹙起眉头:“嗯?”
“你怎么知道我叫……”
李相权仰头回忆到:“某人醉酒时,在我房里嚷嚷了半夜,想不记住也难。”
“我……我吗?”她指着自己。
“莫不成还能是别人?”李相权笑到,再次示意她:“嗯?什么寓意,我想知道。”
“沈喻云雨,归兮载兮!”沈兮怕他不懂,更是夸张的解释到:“就是说我好比天上的云一样,人间不可多得,好似旱时的雨般弥足珍贵,谁娶了我,皆能步步高升,荣华富贵……嘿嘿,就是旺夫命,旺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