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在即,沈兮已经跟着赵胡三番四次的进了烟花巷柳之地,自然不是要去看他如何嬉戏女子,而是看他酒醉的程度,可否值得自己放手与其一搏。
这日,沈兮早早的戴起斗笠纱,恭候在外,等着赵胡,丝毫不知远处的酒家二楼也有人正望着她,抓起花生米往嘴里轻轻一丢:“啧,这个女子又要做傻事了,不管不管,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唧唧”金丝雀啄着桌子上的碎渣,发出一声响。
“你放心,我说不救,便不会救。”林立用指头将金丝雀弹开,金丝雀受惊,叽叽喳喳的叫着。
“别碰大爷我!”赵胡由着两位名妓搀扶而出,未存感谢,反而用力狠推,导致那两位名妓摇摇晃晃的往各自一旁倒去。
“大爷我可以自己走。”
两位名妓虽还娇嗔的笑着,但见赵胡驼步离开,立即拢靠在一起数落着:“呸!当自己是什么!真是恶心。”
“就是。”
然后扭扭摆摆的重新回去招呼别的客人,此时沈兮便谨慎的压低纱檐,紧跟上赵胡。
这次的赵胡喝的比平日还要厉害,多半是遇到什么不舒心的事,时而怀带愤怒的揭掉了路边的摊位,骂骂咧咧,时而像是看到了什么幻影,抬脚就踹,十足的疯子。
待他跌跌撞撞的走过几条巷弄,人烟便越渐稀少。
不同于上次的鲁莽,沈兮对赵胡已经连着探了多日,实在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动身要迟早,若是在拖,护赵胡的侍卫就要过来了。
于是,她将身旁的寒玉剑渐渐拔出。
“赵胡!还命来!!”
这明明是沈兮卡在喉咙里的台词,却被突然冒出的一行人抢了去,对方扛着锄头,相貌朴实,气势汹汹。
沈兮不知他们来者是否为善,只好先行收回剑,躲入拐角,按兵不动。
“谁啊?你们。”酒精拖着赵胡往后退了一步,几近摔倒。
“那日在北方院,你夺了我弟弟的双腿,害他苦痛不堪,日日以泪洗面,这笔帐,今日就与你一次清了。”
原来是昔日受过他暴行的人,此番前来讨命。
沈兮暗骂了句活该,手就渐渐的摸向自己的后腰,取上弹弓。
她的弹弓专治这种畜生。
“给我打。”带头的人一声喝令,大家伙儿就拿着锄头相拥而上,毕竟是勤劳的农民子弟,没有什么武打经验,只知道聚集在一处乱砍,能够砍到便好。
赵胡虽是醉酒之态,但仍不是好收拾的主,就算是晃悠到不行,也可以好好躲避开,没叫那行人砍中自己,反而还讥笑着夺取了他们其中一人的锄头。
然后借着自己这股疯劲,左挥右打,嘶吵的大声,让他们不敢靠身:“哈哈哈,来啊!我赵胡怕过谁,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吼哈哈哈。”
笑声刚收,身子还未站直,就听见啪的一声响,赵胡微露惊恐之色,右腿屈膝,直跪而下,因为重心不稳,还险些栽了跟头。
那些囔着要报仇的人,见此现状,当下懦弱的退避,后缩了几分,面面相窥,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啪。”就在他们分不清状况时,沈兮又打出了一颗石子,射中了赵胡的手臂,赵胡痛的皱起眉头,欲要起身,又叫沈兮给打跪了下来。
“谁!?给老子出来!耍这阴招算什么本事?”赵胡此时就像个小丑,使劲扭着身子却是看不见袭击他的人。
不过,他倒还真说对了,沈兮的确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对付这样肮脏的人,何需什么高尚手法,偷袭已经是对他莫大的尊重了。
沈兮勾着抹笑,似是解了心中的丝丝怒气,朝着他放肆的嘴里又射了发,打掉了他排列的大门牙,霎那间,鲜血淋漓。
当初就是这张嘴,声声让人下跪求饶。
那行人这才明白出事态来,纷纷看向沈兮所在的方向,沈兮的斗笠纱就像是英雄的战袍一般在风中轻轻摇索。
因为遮挡的严实,他们望不见沈兮的真面目,所以对她又多了几分好奇和敬佩。
沈兮趁着赵胡连受攻击而无力还手时,又快速换回倚在墙壁上的寒玉剑,一个提步,俯身冲刺,朝他的右臂狠狠砍去,大力一挥,剑起手落,血脉喷发。
那行人定是没有亲眼见过这等场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沈兮见赵胡捂着没有臂膀的肩,倒地惨叫,青筋暴起,就甚是解气。
当初也是这双手,屠了城里无数的人。
赵胡苦痛间酒也醒了不少,他瞪着沈兮,却瞪不出她的分毫模样。
“公子!!”赵府出来寻赵胡的侍卫见此状,当下大惊,看着沈兮手中滴血的宝剑就要刺进赵胡的胸膛,即刻扑拥而上,他们必须要擒住她,带回去问罪。
那行人本就不敢多加生事,见赵胡得此结果,便也认为满意,所以大家在看见冲上来的侍卫后,就推搡着转身跑开。
而沈兮不同,她不是来吓唬赵胡的,她是怀着决心要取赵胡这条狗命,为老人家乃至更多的人报仇雪恨。
何况刚才那些都还只是开胃菜,以彼之施,还之彼身。
接下来这一剑,才是重头戏,所以无论她接下来会不会被擒住,她都不会离去,就如出了弦的箭,永不回头。
因此她的眼神中没有藏着犹豫,抬起剑狠狠朝他心间刺去。
侍卫们也在她此动作间,奋力扑到跟前来,沈兮无视这危机的存在,只要在一厘米,她就可宣告胜利了。
可这时,林立冲出,将她横腰拦截,使得剑落了空。
同一秒,本就要扣住沈兮的侍卫,也因林立此举,恰好失了手。
“走。”林立往外拉她。
“我不走!”沈兮挣脱着。
侍卫锲而不舍,就要对两人发动攻击,林立大喊一句:“飞鹰。”
一只巨型老鹰从空中盘旋而下,速度极快,飞梭在侍卫身边,又是煽动翅膀,又是发动利嘴,短时间内,挡住了他们的进击。
看来今日她是铁了心要取那赵胡的人头,既然拉不走她,那么……他抬手往她后颈砸落去,沈兮霎时昏厥过去,倒在林立身上。
昏睡中,她看见了林瑞,带着军帽,骄傲自豪的向她敬了个礼,浅笑微露,惹得沈兮也止不住的笑出声来:“瞧你这股傻气。”
“哪里傻了?”
他的言语温暖如光,细腻柔和的笼罩着沈兮。
突然,林瑞变了,衣着变了,头饰变了,就连那抹笑也逐渐淹没消失。
他幻化成为这一世的李相权,背着手,向她走来。
明明知道是相同的人,但沈兮心里还是多了丝紧张与不安。
她想,他找她没什么好事。
突然,脸颊传来的温热,让沈兮怔住,李相权的气息环绕鼻尖,看着他的唇瓣从自己的脸颊移开,一点点的深情对望,让沈兮起了羞涩之情。
随即抛开自我禁锢,嘟起了嘴,期盼他那吻能落的更深入人心些,他倒也不避讳,抓住沈兮的臂膀就要吻上去。
“欢乐,不要闹,欢乐。”
断断续续的呼唤声不断袭击着沈兮的耳朵,扰乱了沈兮的梦,那个吻也始终没有落下。
从梦中清醒过来,一只狗鼻子就亮在沈兮眼前,沈兮吃了惊,长叫一声,反倒把欢乐吓的够呛。
“你小点声。”林立手里倒腾着草药,过来赶走欢乐。
沈兮张扬着起来,脸颊传来的湿润感告诉她,刚才那一切都是这只叫欢乐的狗弄的。
看着林立抱着药罐又转过身去,沈兮便凝视起四周,屋子倒是干净,却鸟畜禽类诸多,刚才的狗,来营救的老鹰,还有站在他头顶上的金丝雀,卧在地上安逸的猫,还有……还有绕在梁上的蛇。
沈兮怕蛇,所以一见,人就窜的老远,还险些撞翻了林立的药柜。
“啧,你慢点,鲁莽惯了不成?!”林立不是心疼她,而是心疼柜子里的东西,那可是百年难得一寻的药材。
“对不起,对不起。”沈兮哈腰点头,扶好柜身,将要掉落下来的药物推回去。
在那些药物中,沈兮看见了像是针灸时才会用到的银针,针头正是用银色丝网缠绕而成的,想到先前与徐清颖上街遇赵胡死缠烂打,有人施救,所使用的武器,正是这个模样。
而此刻它竟然摊在林立这药柜上,莫非,莫非当日也是他出手相救?
可他又图什么,为什么百般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林立那头的药已捣鼓好,回头见沈兮望着柜子出神,不由得开了口:“莫要向我讨要其中一株,我定不会给。”
“那日在街头,救我和妹妹的可也是你?”
他骤停的模样让沈兮更加笃定。
“你究竟是谁?”沈兮取出银针,看向林立:“为什么三番两次救我?”
林立闭眼哀叹着,似乎很不想去解释这件事。
“你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是否想要通过我,接触到谁?”
林立当下睁眸,冷笑着:“那我是要去接触谁呢?是南陵神将?二皇子?还是尚书大人?”
“这就要问你了。”
林立大手挥了挥,欲把这烦人的金丝雀赶出去,金丝雀不悦的叫了两声,像是在抱怨什么。
“放心,不会的。”林立看着它飞身而出,转头又对沈兮说道:“这只雀儿是我去南山时,向一位修仙的道士讨要来的,许是在那等灵修之地养性久了,它也沾了点灵气。”
他自知沈兮不想听他说这些,却也不准备收起这个话题,神情自傲:“只可惜,它不是公的,老爱吃醋。”
“它不过只是唧叫两声,你便都懂了意思?”
“其实是我孤独寂寞,借它的叫声自言自语。”林立自嘲一笑:“日子稍久,就好像真能听懂了般。”
沈兮被他逗笑,而后才意识不对,他却熟视无睹的去了屋外。
此人太会兜转,自己早早抛起来的问题,他不想接住给予答复,便在巧妙的转换间,用了新的话题代入,等到提问者反应过来时,话题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