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昌燕公主见雅座外的客官们不免发问:“怎他们手中皆提着草药?!”
“哦,刚刚啊,我们客栈里来了位西域奇女子,表演之余顺带卖了卖药草。”
“那她那处可有治理寒疾的药草?”昌燕公主立马发问。
“或许有吧。”店小二挠了挠头。
昌燕公主略有遗憾:“若早些来,许就能问问了。”
店小二看着她情绪逐渐低落,以为是自己起的话题不恰当,赶忙摆摆手,连忙打圆:“欸,他们也就使使江湖骗术,卖的多半是女色,二位客官没买着也不遗憾。”
“是吗?”
“是,这里常有人如此。”话毕,几人已走到里处,店小二很是迅速的将桌椅擦了擦,引他们入座,然后添上两盏茶:“二位在此稍等片刻啊,我这就给你们下菜去。”
“好。”得李相权应允,店小二便笑着哈腰退出了这雅间。
昌燕公主捧起桌上的茶,用此暖手:“严玉……我备过去的他可都吃了?”
“一样不落,公主放心。”李相权闻了闻茶香,小抿了口。
“那近日身子可好些?”
他叹了气终是摇摇头:“依旧未有起色。”
昌燕公主心一沉,双手在身前彼此交错:“他这寒疾也算拖了两月了,能弄到的药材我也算都弄到了,究竟是开的药方子错了,还是太医诊断有误,怎就迟迟不见好呢?”
“公主也莫要心急了。”李相权将杯一放,立马提起话:“我听说城外住有闻名遐迩的医圣,医术精湛,专治世间难治之病,我想若能请他为严玉诊断的话,多半能看出些什么。”
“医圣?!”昌燕公主先是一喜后又一忧:“可我怎从未听过?此人牢靠否?”
“虽性子怪了些,只同兽畜相处,但其技艺,确实人人传颂。”
昌燕公主思虑再三:“毕竟是闲散人一个,没有经过太医院的考核,说心底话,你要让他给严玉诊断,我倒真真有些担忧。”
李相权知道她在想什么,故不言,反倒是她自己心急的吐落了出来:“我也要去会会面。”
“路途颠簸,会舟车劳累。”
“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许我跟去了?”
“公主留下来照顾严玉,我疾去疾回。”
昌燕公主轻笑:“你这话说的轻巧,他不见我,我该如何照顾?”
“严玉想见你。”
李相权的回答让昌燕公主愣住:“嗯?什么时候?”
“今日。”
昌燕公主低头,心情不免紧张了几分,连着脚步呼之欲出,最终按耐不住:“我先离去了。”
李相权捧着茶水,暗笑。
此时严玉正在喝汤药,见到她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不免一惊:“昌燕?”
昌燕公主对其扬笑:“你……”
“你怎会来?”
他先她一步抛出问题,反把昌燕公主弄得堂皇:“不是你告知李相权说……你想见我?”
“木头?”严玉纳闷之余,突然冷笑,这李相权为了两人能言和可谓是煞费苦心,这等计谋也使得出来。
“看来,我是上了李相权的当了。”昌燕公主也随即反应过来,尴尬到不能自处。
几次看向严玉,不知该靠近还是该远离。
两人沉默的久了,严玉方才拍了拍床边的木椅:“既然来了……咳咳,就坐吧,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同你谈。”
昌燕公主点头,来到他身旁,规规矩矩的坐着:“你说。”
“日后可以不必再托木头送药材来了。”严玉说话时稍有留心外头,好似怕话被他人听了去:“我的身子不是被寒疾压迫至此,而是因为寒素这等偏冷的毒药引起的,起初寒素埋在身体里会让人察觉不出……咳……但随着日子一久,它渐渐的就在全身蔓延开来了,因为症状同寒疾差不多,所以不易让人留心。”
昌燕公主扬起的嘴角瞬间下榻,双眸闪烁,话语中饱含了不确定:“你说什么?”
“你下的毒,你还不清楚么。”
严玉突然的改口让昌燕公主怔忡,愣在原地半天支吾不出话来,她向来擅长这样的手足无措。
“咳……眼下就你我二人,可以不必隐藏。”
昌燕公主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你是如何得知的?”
“正所谓……咳……隔墙有耳。”
昌燕公主抬手扫了扫鬓发,眼神如刺骨的寒:“难怪,难怪不喜见我,原是听到了……”
“这样无非是应了你的心意……咳咳……至少让你有理由……咳……多去见见木头……咳……诉诉苦,无疑是帮了你。”
昌燕公主闷头苦笑,不在伪装:“你究竟听到了多少?全部?”
严玉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想想我刚认识你时,你才三岁,咳咳……性子算不上恬静,且成日就喜欢追在我……咳咳咳咳……同木头的身后玩耍,这头闹着要耍剑,那头闹着要习字……咳……最终是什么也没学成。”
忆到深处,笑意更深:“我们就这样彼此相携走过了及第之年……咳咳……大家的情感也有了变化。”
话毕,眼含深情的朝她望去,她却移开了视线。
“你是堂堂南陵公主,我自知配不上你,不敢多加打扰……咳咳咳咳……只想着默默守护你便好,可有日,你突然来我府中,说是倾心于我,你知那时的我……咳咳咳……我多雀跃欢腾。”他急速扬眉,后又暗沉下来:“可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咳咳咳咳咳……你对我所谓的情深,不过是要激起木头的醋意罢了……呵呵呵……咳咳咳……我早该察觉的,在你说担忧我,心悦我却日日跑木头府中时,就该知晓的。”
他憔悴的脸庞上,夹带泪痕:“我从始至终只是你的借口,你的棋子。”
许是过于伤心,严玉突然剧烈的猛咳起来,身子越压越弯,而在旁的昌燕公主只是藐视着,毫不关心,乃至于有些厌烦:“所以呢,你打算告诉李……”
“你想除掉我,是否在木头退婚那一刻?”待咳嗽稍缓,严玉抢其话,欲听下她心中所想。
可她给的回答,无疑是在蹂躏他的心。
“不,从一开始,你就在我的计划之内。那时我不知相权所想,不敢贸然行动,生怕同那些追求他的女子一样,以后连身都无法靠近,所以我便利用了你,去跟你假意言情,你同相权私交甚好,这事,你不会瞒着相权,定会满心欢喜的跑去告诉他……我就是想看看他知道这件事时,是什么神情,是不是会流露出不忍,流露出悔恨,如果是,他对我就同样存有爱意,那么我们之间便不能牵绊一个你,你必须悄无声息的消失。”昌燕公主话语缓慢,好似在解释一件非常平常的事:“因为你也知,相权他重情重义,就算心系我,也不会同你争抢我。”
“可随着日子渐远,你发现,木头只是待你如家妹……咳咳咳……毫无二心。”
“所以我没有当下杀你,反而让你成为我可以时常去扰他的借口,且父皇不喜我和你相守,多少也会叫他照看着些。”昌燕公主双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所能耗的无非就是来日方长。”
严玉闭上眼,不敢让情感再次流露,怕她会面挂耻笑。
的确,她自小陪着李相权,也最懂李相权,只要她能够悄然生息的解决一切具有威胁的人事物,她就总有机会同李相权共修与好。
只是这样的执念是具有摧毁性的。
“我就这样分文不值……咳咳……任你随丢随弃么?”严玉微睁开眼,质问的可怜。
“为了得到他,我可以杀尽天下人,又何乎一个你?!”昌燕公主自以为是的坦然,无疑抛给严玉一颗沉甸的大石。
“我也是人,我对你同样有情……咳咳……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就是因为你对我有情,所以我才没有先杀你,而是让你死在了他们的后头,不是么。”
严玉瞳孔扩张:“他们?”
她平和的脸上看不出丝丝悔意:“先前邻国王子猝死,并非偶然。”
“什么?!”
“看来你不知道。”昌燕公主眉目稍低,手指是挑了又挑:“我不愿和亲,所以趁他上朝进贡时,下了手。”
她讥笑的样子让严玉有片刻的恍惚,仿若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全然陌生的。
“徐蔷薇我就不必言说了,你应该早就推测到了。”
明明她才是沾染鲜血的罪魁祸首,理应日夜遭受身心谴责,但她却不然,时刻端着安然之态。
反而是什么都不作为的严玉,久久卸不下内心的自责。
他的确如她所言,早就猜测到了,所以才会三番五次的登府,请李相权务必护好沈兮。
因为若要他将昌燕公主推出,他做不到。
不论得昌燕公主如何对待,他始终认为她是误入歧途,不日定会迷途知返。
可如今,仅存的信任也冰消瓦解。
她爱的尚且自私。
“木头如此心悦九重姑娘……”
昌燕公主一听沈兮的名字,就气的身子哆嗦,衣摆都被她攥出褶子来:“试问我哪点不如她,不过半道子进来的人。”
“你怎能和她相提并论!”严玉握紧双拳狠砸向被褥,双眸血丝充盈,连带着声音都有些粗哑:“你是扭曲的,富有剥夺性的。”
严玉想起身,却又叫疾病拖了回去。
“那又如何?”昌燕公主靠近他:“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我不在乎。”
“咳咳咳……若是他知九重姑娘死在你手……”
“他不会知道,永远!”昌燕公主怒视着:“因为死人不会说话,你也一样。”
严玉冷哼两声:“呵,你凭何认定?”
“若你要说,何故拖到现在。”昌燕公主俯身近看他:“你实在不舍推我入深渊。”
严玉微张唇瓣,半句话也未吐落出来。
“且说徐蔷薇的死,你有莫大的责任,因为你知情不报,罪大恶极。”昌燕公主讥笑离去,抨击的话语响彻在严玉的屋子中久久不能散去。
是的,他败了,他彻底败了,此生身躯虽会被病魔带去,但对李相权,沈兮两人的愧疚怕是会残剩古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