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疫情来的突然,卢润溪又是照看舒儿身子的大夫,从冬一直忙到快清明。大皇子一死,这宫里疫情,倒也算是消停了不少,也不再用紧锁宫门,人人自危了。
卢润溪一直呆在宫里,终于是有了个假,在太医院里,叮嘱着太医院的太监们将疫情时穿过的所以衣裳都给烧了,又一次去开派给各个宫殿的药方——很快就要清明了,宫里清明时候,与民间一样要“寒食”,喜欢吃些寒凉东西,也是与身体无益。卢润溪未雨绸缪将药方都先在太医院里开好,以免自己不在宫里时候,各宫小主的身体出什么问题。
一切准备妥当,卢润溪也才是往宫外去了。自己一直在宫里忙活,自己娘亲的忌日也误了,只是派人传了话回去,说要让老管家帮着打点一下。卢润溪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打算回家看一看。可是真当出了宫门,近乡情怯,倒是有些讪讪的不想回去了。
见日头还早,卢润溪让轿夫调转了路头,先去填报肚子再说,嫌饭馆油腻庸俗卢润溪直接让轿夫去了望湘园。
“呦,卢大人好久没来了,”望湘园的妈妈有眼力见儿,知道这卢润溪不声不言语的,已是在宫里当了大官的人了,便是更加的不敢怠慢,“卢大人一定是宫里事情忙,现在时辰也还早,卢大人先楼上坐,妈妈我先给您备些饭菜,再喊姑娘去招待卢大爷啊!”
“不用旁的姑娘了,就是之前臻儿的,之前伺候过我几次的,就喊她来吧!”卢润溪惦记着这个小老乡,打算过来捧她的场。
“好嘞好嘞。”妈妈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喊臻儿过去,但还是这么答应着,不敢忤逆卢大人的意思。
酒菜先上齐,卢润溪也没等谁,而是直接吃喝起来。这望湘园有名的也不仅仅是此处风月,也应该这边环境清幽,菜色色香俱全,——“食色性也”,倒也完备。
胃口不错,卢润溪风风火火吃着,吃到一半木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二十出头,姿色傲人,身段玲珑的漂亮姑娘,“卢大人好。”两人都温温顺顺的与卢润溪打招呼。
卢润溪并不吃她们那温柔似水的一套,头都没怎么抬就问,“不是和你们妈妈说过了,是要臻儿来的吗?怎么是你们?”
“卢大人,”两人说好的一般,在卢润溪左右坐下,细声细语的,“卢大人瞧着我们不够好吗?怎么看不都不看人家,就把人家往外面赶啊!”
“你们别动手动脚的,喊你们妈妈过来……”
“哎!卢大人,”那两位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实话与卢润溪说了,“那臻儿前几天想逃走来着,被妈妈逮个正着,鞭子抽了一顿,关在柴房也已是饿了好几天了,没想到臻儿与卢大人有旧情,还劳着卢大人惦记。”
卢润溪没有多说,扔下几锭银子,抬腿便出了屋子,自己走到了望湘园后院的柴房那里。柴房门虚掩着,卢润溪抬手使劲儿一推却是没有推动,身后却是这望湘园的管事妈妈过来了,“卢大人哟,你好好的二楼不待,突然下来到这污秽地方做什么?”
“你们这边赎人多少钱?我把这柴房里面的那个姑娘赎出来……”
“卢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可是园子里的姑娘有什么让大人不满意的地方?这柴房里面是个不听话的,给了卢大人也得让卢大人操心。”
“她是我的小老乡,我要了,你开个价吧!”
“老乡?”管事妈妈一愣,“卢大人是沧州人吧!”
“嗯?”
“诶呦,卢大人啊,臻儿可是个撒谎精,她哪里是什么沧州人,她家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家里人到了这里没有钱了,才买女儿把人送到在园子里的,园子里的规矩,本来这样的姑娘咱们都是不要的,可是看她爹娘一直跪着求我,我才发了善心留她下来的,现在她家人又回来找了,便要自己逃出去。咱们望湘园也是个做生意的地方,这么多年我把她家姑娘养的白白净净,还没怎么开始挣钱呢!说走就要走,放在哪里也没有这样的是啊!公家办的教习司,若是想走,还得花好几百两赎身不是……”
“说到底妈妈也只是想要钱而已,这是五百两银子,赎个丫头差不多了吧……”
“倒不是我坐地起价,可实在是……”
“我再加二百两。”卢润溪不与这老痞子扯皮,直接加了价。
“卢大人这么心诚,我也不好再做恶人的了。只是现在她那家人还在京城里守着呢!大人若是把人带回家也得好生看管着,千万不要让她跑了……”
“既然已是我的人了,妈妈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自然是不管的,自然是不管的,来人啊!”妈妈一下子抬高了音量,命人为卢润溪打开了柴房的木门。
木门“轰”的被打开了,里面黑黢黢的看不到什么人影,却是因为声响明显了有了一些粗重的呼吸声。
妈妈先是对着里面喊了一声,“臻儿!”
臻儿在黑暗里,便大声的回应到,“妈妈妈妈,臻儿知错了,臻儿再也不逃跑了……”
“够了够了,一样的话说了无数次了。现在你已经不是望湘园里的人啦,你这丫头运气好,有大贵人护着你,”妈妈边说边回头看了一眼卢润溪,见卢润溪面上表情并不善,便也只好住了嘴。
“贵人,什么贵人?”
妈妈接了话茬儿,跟接着去教训臻儿,“问什么问,赶快起来,随着我去换身衣服洗个脸。”
臻儿被妈妈不算客气的拖拽起来,从卢润溪身边过的时候,卢润溪明显是感觉臻儿的眼神有些不对,却也没有立马反应过来,只是与臻儿这么对望了一眼。
卢润溪在望湘园大厅里坐着,一边等着臻儿出来,却是见到一个熟悉面孔从前门进来了。其实真说认不认识,这卢润溪还真的不认识他,可是之所以卢润溪能一眼就看出眼熟,实在是因为这柴子樟与柴谵淼还是有七八分想象的——或许是长得好看的人都是有些相像的。
柴子樟不如从前爱打扮了,天已然回暖也是没见换上几件颜色鲜亮些的衣衫,还是几件墨色直身轮番着换。柴子樟见卢润溪望着自己,还害怕是自己宿醉后有些精神恍惚,认不出熟人来了,还特意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卢润溪几眼,确定实在不是自己的旧相识,这才敢理直气壮的继续往里面走。这厅中妈妈见了柴子樟过来,倒是比见到卢润溪还是热情,恨不得长了翅膀一般,飞身过去。
还是那一套招呼方法,柴子樟上了搂,卢润溪还是随着看了几眼,猛然记起这柴子樟似已是迎娶了公主的,心里不免有些鄙夷,觉得这柴家倒是没有出什么好东西。
“诶啊!让卢大人久等了,赶快和卢大人打招呼。”
“卢大人好。”管事妈妈领着踉踉跄跄的臻儿出来。臻儿说话走路形态与往常实在是不一样,脸上虽然着了粉,又换了一件粉色衣服,伪装出来的精气神,被卢润溪看了个透彻,知道最近臻儿在这望湘园里应该是受了不少的苦,便也没有多说,只想快点把人带出去。
臻儿随身没有行李,一个人浓妆艳抹却还是孤苦伶仃的样子。卢润溪不与他多说话,只是拽着她走着。
走到大街上,卢润溪自然不会把人带回那个家里,找了一家不错的旅店。
“请问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啊!”跑堂小厮热情的迎上来。
“开间上好的客房,再备一桌好饭菜来。”
“好嘞,那您是在厅上吃,还是给您送到房间里?”
“就在厅上吃吧!”
“好嘞,那您往里面走,饭菜一会儿就给您上啰。”
卢润溪带着臻儿选了一个比较靠里的位子坐下。店里动作甚快,很快就有小菜上来,肉香满溢,油荤的大菜也是紧接着就上了。
与臻儿面对面坐着,卢润溪才是意识到,原来舒儿的眼睛有些看不见了,不知道是外伤还是下药的,卢润溪没想到园子里的手段会是这么狠毒,便自己拿筷子,为臻儿把菜都斟在碗里。
卢润溪不知道,妈妈可是有一把好算盘。臻儿实在是性子太烈,接一个客人得罪一个,妈妈们早就不想留她了,可是又念着这么几年付出的心血,有些不舍得,最近,臻儿又一直逃跑,也实在是惹恼了妈妈们,想着好好毒打一顿,又下药把眼睛给毒瞎了,好好教训完了,随便几十两银子,买给老太监当配房的丫鬟也就这样了,哪里想到还有卢润溪这么一出,能赚上这么多的银子,实在是捡到宝了。
臻儿也不客气,既然饭菜到了嘴边,也是吃的“呼呼”的,很快就填饱了肚子。臻儿虽然现在看不见,但是还记得眼前的这个人是谁,既然是老朋友,自己又已不再是望湘园里的姑娘了,臻儿没有再做出那副故作顺从的样子,而是抬着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直直的望向前面,对着卢润溪就是开口说道,“你可没想得太美,我是不会和你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