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卫趁着夜色与大雪,快马匆匆往家里赶。大年三十夜,萧老夫人就有交代,让萧卫去柴峻山那里吃年夜饭。待到萧卫赶到柴府时候,柴家的宴席也是已散,柴峻山与唯一一个在身边的柴子樟喝酒,喝的全醉。萧卫听得府内小厮通报,想着柴峻山应该也是睡下,便没有去看望,直接回家了。
“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在你舅舅那儿等了好久。”
“娘,对不起,我在宫里有事儿耽误了一会儿,回来时候雪下的又大……”
“诶啊!你与你娘我解释什么,我也不怪你回来的晚,只是今天我看着你舅舅实在可怜,谵淼在宫里呆着,一年也见不上几次,子臻又没得突然,子樟虽是成了家,但还是整天混来混去的。你舅舅也拿他没有办法……”
萧卫与娘亲同在屋里坐着,拢着炉火吃着果脯,萧卫听了母亲这话也没有抬头,“娘想说什么?”
“都说你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子樟毕竟也是你弟弟,他喊一直喊你一声卫哥哥不是吗!所以,他现在这般不似景区,你也应该帮衬他一下不是?我想着,你就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让皇上给他一个官做,你舅舅不好同皇上说的,你日日在皇上跟前也算是方便,子樟他有了差事儿,便也不会日日都出去吃喝玩乐了。”
“娘,你说的我知道了,皇上那边,等到十五之后我便去说说,只是这子樟自己不争气,之前我也不是没有找他说过,他是铁了心了不愿意听,我就算是找了皇上,将事情安排了,他要是再不思进取,就还是和现在一样。”
“你啊你!明明就比他大,怎么还不知道照念着他一点儿,他年纪也还小,这般成了家,有些玩心重也是能理解的,你说你那是什么劝,你的脾性我也不是不知道,也是个骄纵的少爷,你说,他当然不乐意听啦。”
“好了好了,”萧卫不想大过年的还与母亲这般争执,想着母亲也上了岁数,便也没有什么守岁的必要,便劝着母亲歇息了,自己吃了一顿厨房老妈子下的饺子,也很快暖暖和和的睡下了。
柴子樟与公主一齐乘轿回了家,两人一前一后,柴子樟这回子躲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府。
“相公。”
“嗯?”这公主不是什么温柔性格,但是却还是能在夫君跟前维持一份妻子该有的品行德善。
“看相公刚在父亲那儿与父亲喝酒喝的尽兴,要不然咱们也乘着你的这份子兴致喝一杯?”
刚柴子樟在家时候,也是因为想起大哥心中郁结,这次与父亲喝的多了,往日里公主又是最不喜自己喝酒的,所以柴子樟这时候就显得很犹豫了,“这?还是算了吧!天色也不早了,天气又冷……”
“今天怕什么,再说喝了酒身上也暖和。”
“那便让丫头备酒吧。”柴子樟这才知道公主是有备而来,一桌酒席很快就上好了,与公主相对而坐,也没有什么话,喝了几杯之后,柴子樟却是罕见的发现,这公主竟然酒量不错,“平时也没有发现你原来这么能喝。”
“哈哈,我原来在恭王府长大,恭王府管得送备,下人们也没规矩一些……”
柴子樟听得公主说之前在恭王府的事儿,嘴角不自察的扯起几丝笑意——“是多好看的一个人啊!”公主心里暗自想着,又觉得这面前这自己的夫君是天下间顶好的男子了。
公主心里想得甜美,嘴上又是难得的话多了些,与柴子樟倒也算是愉悦相处。柴子樟酒喝的多,酒量自然也就越来越好了,可是今天的酒却觉得喝着奇怪,越喝越燥热不堪起来。空气中气息变得暧】昧,似风尘之地般,让人有了些情】欲之思。柴子樟知道应该是酒里下了催】情的药物,见公主又是投怀送抱之状,便也顺其自然成了好事。
这边的春风得意,与漠北的苍茫清冷实在是两相径庭。虽是苦寒之地,可是这年还是得过。萧尧顶替的柴子臻的位子,便鲜少回城了,大多时候都在这营地之中。
“你可算是来了。”萧尧也叫人备了酒席,在邺常自的营帐中等他。虽是大年三十夜,邺常自还是按照往常一般,在午夜时候巡查营地。
萧尧在营帐中眼见着酒菜变冷,总算是等到了邺常自回来。
“你说说你,今天还不放过你那些士兵,让他们也好好过个年不是也好嘛!”
“镜岩兄啊,这塞外边境实在是日日爷爷都不能小心大意的……”
“你这么较真,怪不得,你那妻儿不愿意跟你过来呢!”
“哈哈哈,”军中有些官兵的家属也是一起过来了,邺常自在京城里也有妻儿,只是没有一起随着过来,“我倒是庆幸他们没有过来呢!”邺常自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在萧尧身边坐下,又拿起那既是半凉的酒盏,痛饮了一杯,“这里条件那么艰苦,要是她为了情谊随我过来,到了这里却是过的辛苦疲惫,我是送他们回去还是让他们继续在这里受罪呢?”
“邺兄,有酒有菜,就不要说苦不苦的事儿了吧!”
“也对,也对,镜岩兄,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邺兄,这饺子可是营地里大师傅做的,我尝了下,味道当真是不错,可惜都凉了,你快尝尝。”
“嗯……嗯,不错……”邺常自尝了一个,便停不下来,一连快把一盘都吃了,萧尧见他吃的起劲,自己也自我的说道,“小时候,娘亲在府里没有什么地位,那正房夫人待她不好,也自然也讨要不到什么好东西,也就是这年关时候,能吃上穿上些好东西。人看我是萧家少爷,可是不知道,我在萧府竟是活的尚还不如一个普通仆役的孩子,这饺子也只是过年才能吃一次的好东西。”
邺常自吃的心满意足,抬起头来对着萧尧,“刚还说我说话扫兴,现在倒是你这般感慨起来。过去的都是往事了,现在你在这军营里,只在我一人之下,万员之上,去了京城最起码也是一个从二品的官员,前途不敢现量,又有什么好感叹往事的呢?”
“我是好了,可是娘亲斯人已是,我就算是混的再好,她也是看不见的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孝子……”
“哈哈哈,邺兄……你……你这话说的,怎么难不成之前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喽!”
“哈哈哈哈!”邺常自又是爽快的饮酒,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萧卫的左眼,“在你这眼睛瞎了之前,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萧尧那左眼框里空空如也,让容貌都凶恶了几分,又加上没有什么遮挡,若是猛地一眼看过去一定会突然吓到。被邺常自这么一指,萧卫浅浅笑笑,脸上那份凶恶陪着嘴角笑意,让萧卫看上去有些可怖,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难以捉摸。萧卫笑得奇怪,便也抬手取酒盏,借仰头喝酒之时,遮住脸来。
“一个人也好,了无牵挂,可是要成大事儿之人。”
“你这已成家之人说这话当真是一点儿说服力都无啊!”
“哈哈哈哈,怎么?”那烫酒热炉都被重新点了起来,那酒肉香气重新氤氲起来。气氛越来越好,两人说的也越来越惬意自然,“你这单身汉羡慕我了不成。镜岩,你要是当真羡慕,就凭你这长相,找个漂亮的大姑娘也一定不是什么难事儿啊!”
“邺兄啊邺兄!萧尧独自,孑然一人,不是了无牵挂的好事儿吗……”萧尧话音未落,便有士兵从营外进来,向萧尧报告说是京城有两个包裹寄过来。
这两个包裹都不小,得需另两个士兵一人一个的端了进来。萧尧用手中短刀将那打包包袱的绳索一下切断,却发现这两个包裹里却是相同的东西——都是一件皮子。
一件华丽漂亮,是件狐皮大氅,一个是穿在盔甲里面的虎皮底袄。
“瞧瞧,这刚说了无牵挂,这可实在是打脸了啊!”邺常自喝了个微醺,举杯与萧尧说笑。
其实这两个东西也不是萧尧意料之中的,一个是碧月送来的,一个竟然是萧卫送来的。萧卫平日里“大哥大哥”的挂在嘴边,可不是装模作样,而是打心里当真的敬畏自己的大哥,又是知道大哥常在自己娘亲那受委屈,便更加的觉得有愧于大哥。念着关外风寒天冷,这盔甲又沉重凉身,平时穿在里面的棉服根本抵不上什么用场,便特意制作了这件虎皮的底袄,给大哥御寒。
“你们将军喝醉了,你们帮他脱掉盔甲,让他休息吧!”
萧尧一手一件衣物,从邺常自的营帐里走了出来,往自己的营房那边走,觉得夜深实在是冷,将碧月送来的那件大氅穿上,随手将虎皮底袄扔给了身后传话的小兵。
“萧都统……”
“给你的,你就安心拿着吧!”
“谢谢都统,谢谢都统……”
萧尧脸上毫无笑意,只有一阵阵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