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瓷杯一下子跌落在地,实在是一声脆响。刚刚整个屋子里本就父女两人说话,这声又实在突兀,让在场的小金与白兰都是深深的吓了一跳。
“娘娘,您没事儿吧!”
“白兰姑娘,赶快给你家娘娘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儿!”
“没事……没事……”舒儿用手帕擦去了溅在衣衫上的茶水,将准备上前帮衬的白兰推开。
“娘娘……”那边拿了果盘与糕点的珍珠进了屋,见一地的碎瓷片,不知所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也赶紧奔到了舒儿跟前来询问。
方嘉骋见这一屋子下人们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舒儿出一点儿问题,觉得自己这般的干坐在一旁实属不妥,所以也凑上去,装模作样的问了几句。
舒儿自然是了解父亲的,知道他这般慈父皆是假装,便也没有什么想配合他的意思,只是简单的“嗯嗯”两声,应付了过去。
白兰心思也是细腻,看出了这两人之间的不自在,便在一旁与方嘉骋搭话。没想到这方嘉骋反倒还傲气的很,之前与这小金因为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人,现在面前这个小姑娘,也只不过是个女儿跟前的使唤丫头,方嘉骋自然也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所以对白兰的话也是爱搭不理的。
“听说爹爹的府邸都已经弄好了。”舒儿将自己父亲所为都看在眼里,亲切的将白兰牵了过来,手心轻轻摩挲着白兰手背——当做是对白兰的浅浅安慰。
“对,也是托了惠嫔娘娘的福,才能顺利的弄完的。”
“父亲过谦了,我什么帮都没有帮上,哪里给父亲造福了。”舒儿本在见方嘉骋之前,想得不错,是打算作出一些姿态来的,可是真正见着了方嘉骋来,却又是怂了,从打破茶碗开始,便一直不安惶恐到了现在。
“对了,还没有细细问过父亲,皇上什么时候能下圣旨让娘亲进宫。我先前见宫里嫔妃的母亲都能奉上诰命夫人,所以也想着向皇上给娘亲讨要一个身份,这样进宫也方便些。沐冬也小,”舒儿与父亲交谈时从来没有想到沐冬,提到娘亲时候便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来,“还没有见过祖母呢!”
“这……”方嘉骋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被舒儿这么一提,便想到了那年迈织娘的样子,心中觉得甚是不悦,又实在不想让皇上为这种女人费心,但是想着舒儿这边,便还是组织了一下言语,让说法变得缓和了一点儿,“你娘,在我进京的时候,正好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念着这一路奔波劳累,这京城的住所也没有安置,怕会这般的苦待她,所以就没有把她一路带来。”
方嘉骋说的诚恳,快把自己都说动了,像是真话一般。
“那小姨娘,父亲可带来啦?”
“你……”小姨娘是舒儿进宫前一年方嘉骋在苏州买的一个歌姬,生得娇小,年纪比舒儿大不上几岁,“你问的这是什么?”
“父亲这般回答,就是带来喽。你说害怕她路途奔波,怎么不怕这小娘子奔波啦!”舒儿提起自己那受尽苦头的娘亲,竟是变得强硬起来了,“怕是这生病一说,也是父亲杜撰吧!”
“我也是为了你着想。”方嘉骋也是不依不饶的。但是突然又一下子住了嘴。“你先把你这几个下人弄出去吧!”
“白兰珍珠,你们出去吧!小金……”
“娘娘不用多说了,奴才先回去向皇上复命去了。”
“有劳公公了。”
这下人们一走,这方嘉骋在舒儿跟前又是显现出了原先那张有些强势的样子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自己难道不为自己想想嘛!你现在又有了儿子,或许以后是能当皇后的,这样子的未来,怎么能有个做织娘的母亲呢!我想着要不就把你归到惠儿娘亲的名下,反正现在皇上也对这事儿不太在意,等真的到了文武百官都关注这点儿的时候,便是不好再弄的了。现在你就算是我嫡出的女儿了。”
“嫡出?”舒儿快被气哭了,但是却又不愿意在亲爹跟前落泪,“什么嫡出庶出的我也不在乎,反正都是你看不上眼的东西,你还不是为了你的名誉,才会做这种事儿的……”
“我是为了你。你可知道这园子,可是皇上照着应天模样为你特意造的。这份子心意难得,就算是惠儿也没有这份殊荣,你这般受皇上宠爱,日后,没有这般身份顾虑,岂不是很好。”
“我不觉得好,皇上不也是先帝的庶出的吗!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得了吧!我当初送你进宫的时候,就与你说过,你进了宫,就不是代表你一个人的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自己有点数儿,不要以为有几个人“娘娘,娘娘”的喊你,你的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你总归还是我的女儿,是我的种,以后别以为你就这么为所欲为了。”
“爹,我还对您有份敬畏,所以喊您一声“爹”我只不过,多问了娘亲几句,您看您,之前在家里那份子趾高气昂的样子,又是原形毕露了,皇上那边我来去说,用不着您来……”
“我与你说了饿,难道你就是听不懂人话嘛……”
这争吵深越来越响,已经被白兰听了一清二楚,但是却是只能等在原地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正巧这时卢润溪过来问脉,又是刚在门口遇上小金,现在又见白兰在屋外站着,想着应该是方父过来了。
这方嘉骋入京的事儿,基本上也是人尽皆知了,卢润溪纵使是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是有所听说。
“卢太医,这国丈正在里面呢!”
卢润溪不顾白兰的劝说,径直往屋里走去,木扉一开,卢润溪见屋内场景,是赶紧将舒儿从方嘉骋手里拉开。这方嘉骋在言语上渐落了下方,眼看着,却是要对着舒儿动手。
“国丈这是做什么?小心动怒伤身啊!”卢润溪话里不见敌意,,可是身体却是将态度表明的一清二楚——将舒儿完完整整的护在了怀里。
白兰见卢润溪既是冲进去了,自己也是跟着一起进去了。
“白兰,送客吧!”
“好。国丈请吧!”
方嘉骋盯着卢润溪打量了几眼,觉得这高个子男人与自家女儿关系不一般,但是也是没有再追问下去的必要,算得上是灰头土脸走了。
“倒是幸亏我来得及时,白兰去给你家主子倒杯热茶来。”卢润溪支走了白兰,低头向着怀里人一细看,却是觉得自己还是来的晚了,“他打你了!”卢润溪伸手打算往舒儿脸颊微红的地方摸去,却是被舒儿躲开了,顺势也挣脱出了卢润溪的怀抱。
“无事的,我也没事……”
“你爹之前就这样?”
“现在可是好的多了呢!”
“倒是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我现在说也不迟啊!”舒儿言语里的那份子丑意还没有消退,话听着都尖锐刻薄了些。幸好是卢润溪不是萧卫,还是能够理解与父亲的这份不对付,“你自己家的事儿,我也不好劝你什么,既然见着不痛快,以后也就不要见了。”
“我现在要去皇上那儿,你看我这脸上可还能见人,有没有留下手印?”舒儿这下才是摒弃了之前的防备,将脸凑到卢润溪跟前,让他给自己看看。
卢润溪先是一愣,却还是以大夫的心态去瞧了那脸上的伤痕,伸出手去,轻轻的拂了拂。谁知,就这么一碰,舒儿却已是留下了泪来,一滴眼泪,晶莹的滑下来,就顺着脸上浅浅淡淡的脂粉,一路滑到了嘴角。卢润溪对这滴眼泪倒不吃惊,手也没有抽走,舒儿脸颊有了依附,便捧着卢润溪的手掌,将连埋了进去,大声的哭了起来。
“舒儿怎么了!”白兰在门外见了这一番场景,却是替他俩掩上了门,又搪塞走了前来询问的柴谵淼。
舒儿哭的尽兴,将自己心中的那一腔不悦全给消遣出来之后,还是派人备了轿子,去了皇上的书房。
皇上正在批折子,一边随口与萧卫商讨着事情。这舒儿鲜少主动过来,皇上见了也是觉得心中欢喜,便立马让萧卫出去了。
“舒儿给皇上请安。”
“快免礼吧!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
“臣妾刚见啦父亲,”舒儿不与皇上拐弯抹角,“父亲说娘亲病重,所以舒儿心里担心不忍,觉得娘亲一人在家乡,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事儿,舒儿,你爹写了奏折给朕……”
“皇上,这些都是我爹他的主意,我是万万不愿意的。”
“知道你是个孝子。那你的意思是?”
“还恳请皇能允许臣妾去江南老家将娘亲接回京里来,不管皇上愿不愿意给她体面的名分,舒儿都想亲自去接娘亲过来。”
“这……”
“皇上,还请皇上能谅解臣妾对娘亲的情谊。”
皇上年轻,又不是个硬心肠,自己也是当真的疼爱舒儿,便很快应了,“你回去准备着吧!我这就拟谕,依了你便是。”
“多谢皇上。”舒儿乐呵呵的走了。却是把难处留给了萧卫。
“伯君,你说朕这事儿做的妥不妥。”
“皇上,要是问微臣的意思,这绝对是不妥的,这惠嫔娘娘怎么也是宫中嫔妃,又怎么能轻易出宫呢!宫里开了惠嫔娘娘的先例,若是有别的娘娘过来求皇上,皇上是肯还是不肯呢!”
这皇上宠溺心思起了,便是很难再更改,“这样吧!你去与卢太医说明实情,旨就说是惠嫔娘娘身体不适,需半年的山中静养,已做掩人耳目之用吧!”
“这……”萧卫倒是不觉得这圆的有多好,但是毕竟是皇命还是赶紧应了,“微臣这就去办……”
“你先回来,朕还有一点儿不放心。这江南一去甚远,把人交给谁,朕都是心里忐忑,正好你也是熟路的,朕就要你一路护送惠嫔南下,再将她送回京师里来。”
“皇上,这……”
“怎么?有难处?”
“皇上,微臣恐不能胜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