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这般深夜,因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点着香,太后还是伴着一阵浓郁的茉莉花香醒来了。
太后年纪也长了,这么一喊便是很难再入睡。安平殿里的下人都知道,宫里都传衍翡宫的丽妃娘娘对下人严厉,动不动就会惩治下人,因此丢了性命的都有,可是安平殿的下人心里明白,这宫里又哪里有太后身边危险。这满殿的茉莉香味只是佯装,即使是春纤这般,在太后身边呆了快二十年的下人,也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春纤姑姑琢磨了半天,想想还是直接用事情将太后叫起最妙,便故意显得焦急了些,冲到了太后的床榻旁边,纵使是这样,春纤也不敢大声,只能轻轻的唤几声,“太后,太后,您醒醒,宫里出事儿了。”
太后明明是已经听见了,可是还是故意没有睁眼,手抬起摆了摆,春纤便是知道了。得了太后的令,春纤将太后起身之时会用的一切东西都小心拿了出来。
太后还是曹妃之时,便有了这样的习惯,就是早起与睡下的洗梳都不让下人插手。春纤在屋里环身看了看,觉得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才从太后的寝屋里退了出来。又小心的叮嘱了房外候着的宫人,“太后招呼了,你们再进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春纤姑姑。”
“太后呢?”韦安姜在会客的前厅里等了半天,却总不见太后的身影,便有些气急,“太后呢?”
“安姜,”一同过来的袁玉岚显得沉着的多了,“这么迟了,太后还在睡呢!安姜,咱们再安心等等。”
春纤刚忙着去报信,倒没有仔细看清这么风风火火过来的一群人来。这下春纤看的仔细,这地上瑟瑟发抖的不是芳贵人身边的宝官吗?
韦安姜与袁玉岚又等了良久,太后还是没等来,倒是等来了芳贵人本人。
“宝官。”芳贵人一进屋就是先唤了地上跪着的丫头。
“小主,小主,您救救我啊!”
“这大晚上的,倒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我屋里的宝官在太后这里跪着。两位妹妹,可否给我一个说法?”
“芳贵人不用慌张。”韦安姜倒有些邀宫请宠的意味在里面,见芳贵人这般的淡定,“等太后过来自是有说法可循。”
芳贵人看到袁玉岚的模样,倒是没见她有什么波动,只是见那韦安姜有些太过招摇,心一横,不管即将发生什么事儿,都打算与这韦安姜斗斗法了。芳贵人被人告知这宝官被人带到了安平殿,又想到今天一天宝官的异常举动,心里有几分明白,好歹今日过来吸足了鼻烟,精神倒是不错,便立马回转身,狠狠的给了宝官一个巴掌,“宝官,我告诉你,你自己在我这儿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知道,可不要说些污蔑我的话,你的贱命不值钱,我不在乎,可是你家人的贱命你自己在不在乎,你自己细细掂量一下。”
“芳贵人,你可不要在安平殿里放肆,这是太后说了算的地方,还轮不到你来威胁谁。”
“大半夜的,说什么威胁不威胁的话,是做什么?还嫌哀家活得太短了吗?”太后慢悠悠的进来,妆容发式都是比较简单样子,也看得出有些匆忙。袁玉岚一开始本就有些不愿意过来,可又经不住被韦安姜一直纠缠。袁玉岚看局势看的更加透彻,知道,若拿不出实在的证据俩,太后跟前,韦安姜不比芳贵人更值得信任些。
韦安姜输在了比芳贵人声高又气盛上,这般见太后突然进来,也是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担心。“太后。”
满屋又飞快的跪满了一地。春纤上前将太后搀倒了屋正中的椅上。“哀家就说,最讨厌这满地的跪着的人呢!也不能让哀家长命百岁的,都跪着干嘛,都起来吧!”
大家依言起身,倒只有一个宝官还抖着颤着的跪着。
“怎么还有一个呢!这是谁啊?怎么还跪着不起身,还要哀家亲自过来扶吗?”
“回太后,这是芳贵人身边的宝官,您认不出来啦?”
太后将平日里从未有过的老态,全显在了这满屋人的面前,“嗯嗯,是宝官,延禧宫不是还有个宝珠吗?哀家年纪大了,都有点分不清了。”
“太后,安姜也不是故意过来叨扰太后休息的。只是这事儿对宫里影响太大,安姜心里怕出事儿,便还是过来打扰太后了。”
“什么大事儿?”
“太后,刚刚,旧御花园里已经着火了……”
“是吗?救灭了吗?”
“已经救灭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太后故意表现的不在意,所以更加让韦安姜着急。
“太后,那旧御花园里的火是有人私自在宫里祭祀,烧纸钱才会烧起来的。”
“太后,太后,不是宝官啊!不是奴婢啊!奴婢过去的时候就已经烧起来了。”
“宝官,你别说话,安姜,你继续说,”太后想喝点茶水,可又怕喝了今夜都别想睡了,便只好用手一直撑着脑袋,抵抗着还尚存的睡意。
“太后,在这宝官身上搜到了许多纸钱纸锭,莫不说她没有把旧御花园给烧起来,可是她想私下祭祀是实。”
“今天是什么日子,值得宝官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烧纸钱?”
“太后不是什么节气,怕不知道是谁的忌日?”
“宝珠,你说……”太后这才是有了些精神,将手撤走,抬起眼,问起宝珠来。
“太后,是……是……是柴……”
“太后,”这芳贵人终于是开了口,“宝珠犯了错还请太后责罚好了。宝珠一直是个极信鬼神之说的人,嫔妾也愿意担教导不当的责罚。”
“太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芳贵人,还是让宝珠说完吧!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请太后明察。”
太后见宝珠已是快吓的没有人形,又见这韦安姜还是这么咄咄逼人,便也没了耐心,抬手继续扶住了额头,看都没看着宝官就这么说道,“宝官,你到底是去祭拜谁去了,赶快说啊!再不说可是要连你家主子一起连累了。”
宝官跪在地上望向一眼芳贵人,宝官哪里是怕连累到了她,是怕连累到自己的家人才是。
“太后,”芳贵人想着,怕是这宝官也分清熟轻熟重来了,话语间听着都平静了不少,“宝官认罪,是宝官该死,今日是宝官家人忌日,宝官不顾宫中规矩,擅自祭祀。还望太后责罚。不过这事儿,绝对与我家小主无关,还请太后不要责怪我家小主。”
“太后……”韦安姜没想到这宝官竟然能为了包庇这芳贵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事情压根不是这样的,今日是柴贵人府中胎儿的七七,这宝珠明明是奉了芳贵人的指令,烧纸钱祭奠惨死胎儿的亡灵的。”
“安姜……”纵使有袁玉岚在一旁拉着,这韦安姜还是气结难忍,自己好不容易终于是抓住了芳贵人的把柄,又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
“太后,安姜敢以自己性命法事,柴小主小产这事儿一定与芳贵人脱不了干系。还请太后好好的审问一下宝官,定能有所发现。”
“太后,宝官已经说了不干我家小主的事儿,请太后明察。”袁玉岚见着宝官像是中邪发了疯一般,直直的就往地上磕,额头都已经磕出了血来。
“太后。”芳贵人看安姜表现到现在,最开始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生怕她手里真有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可是现在话都听完了,心里也是有了几分数,“嫔妾身子一直不好,常在宫里,不怎么出门与大家交际。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韦妹妹,竟然让韦妹妹这般误解,也是嫔妾自己的过失。太后是向佛之人,嫔妾也是,”芳贵人边说边拿出了自己的手中一直握着,藏在袖下倒是难以发现的一小串檀木佛珠来,“嫔妾从没有存过害人之心,也不怕太后察检。今天晚上宝官的事儿,是嫔妾管教下人不周,可是如果有人要是以这件事儿当做污蔑嫔妾的把柄的话,嫔妾就算脾气再好也是不依的。”
“春纤,把宝官带到教察司去吧!有什么要问要审的都过去那边。”
“是,奴婢遵命。”
这宝官被带走之时,还是一个劲儿的小声嘟囔,“与我家小主无关,与我家小主无关。”太后见了这般模样只觉得心中气郁的很,抬头见了韦安姜这把自己给吵醒的人,自然也是没有了什么好脸色。“玉岚、安姜,你们没什么事儿便也回去歇着吧!”
“太后……”
“回去吧!”那韦安姜似还有话要说,却是被袁玉岚生生的打断了。俩人回储秀宫之时,这韦安姜还是一番不尽意之感。“玉岚,不知这宝官到了教察司会不会把芳贵人的恶行供认出来?”
“你没听芳贵人刚刚讲的吗?宝官全家的身家性命都在她手上,宝官怎么会说。这教察司可比安平殿更加的不受人所控,我怕她是都活不过今晚的了。”
“哎!”这时的韦安姜倒是有点儿察觉自己的冒失了,“倒是让她逃过了一劫。”
“安姜,刚宝官说的有一句,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她说,他过去的时候,火已经着了,当时我以为她只是推脱,如今想来,怕是误解她了……”
“你说这祭祀的是另有其人?”
“安姜,我们走。”
“到哪去?”
“自然是去找真正烧纸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