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刚过,皇驾回宫。顺天城里倒是好一番热闹景象。
一家京城里名声不错的酒馆,因为还没有到饭点,店里大堂顾客尚不多,跑堂的小伙子倚在柜台旁偷懒,被老板瞧见,倒是得来了好一顿责骂。
“怎么还在这里站着,那楼上两位少爷还喝着在呢!快上去看看,看看他们还要不要酒了,然后再去后面马厩那边吩咐一下,让他们把少爷的马都喂饱喽。”
老板所说的两位少爷正是柴子樟还有萧卫。柴子樟昨夜已是同些朋友们喝了一夜,今早快寅时时分才睡下,中午又知得自己的卫哥哥回了家,又立马起身,随意的换上一件干净衣服便又去到萧家府上,邀了萧卫出来一起喝酒。
“你这萎靡不振样子,是不是昨晚喝了一夜啊?要真是喝了一夜,你就赶紧回家再睡一会儿……”
“卫哥哥,我心里难受,你就当是陪我出来散散心吧!”
到了酒馆之后,柴子樟还是不顾萧卫劝阻,又是点了不少的竹叶青,这酒年份越久便越醇香,这酒馆名声响,卖的酒也都是极好的,萧卫几杯下肚便已经觉得有些上脸,倒见那柴子樟是一杯接着一杯,倒是一点儿也没有迟疑。
“立淮。”萧卫放下杯盏,开始吃菜,“你最近的酒量愈发的好了,我已经是比不上了,以后再也不能与你一起喝酒了,会被你喝倒的。”
“卫哥哥……”柴子樟本就是个柔顺的性子加之又长得清秀,倒像是个漂亮姑娘,虽是常与京城的纨绔子弟玩乐,可还是有几分浅浅淡淡的女气特别又是在萧卫跟前,那份小孩子气便更重。
“怎么了?”萧卫觉得他这般娇憨有几分有趣,“我都陪你出来的,你就同我说吧!”
“你可知我大哥要北上了?”
“什么?”这萧卫在宫里,宫外的消息有些闭塞,“难不成皇上把柴大哥调回去了?”
“是我爹。我爹向皇上要求的,说是要让我大哥去边关。哪里是调任回去呢!我大哥原先只是在北边呈州城往东约百里的嘉阳关布防,离那苦寒的戈壁沙漠还远的很,现在我爹让大哥去的可是那嘉阳关以外,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军营里去。”
“怎么你舍不得你大哥?”
“你可知朝中一个叫邺常自的人?”
“听说是个武艺高强的人,对,倒是听说最近皇上派兵给他,让他北上的。”
“就是他,他先前与我爹道别之时,讲了些诀别的话来,我觉得有些害怕,咱们边境不是一直都挺平静的吗?又没有什么战乱,怎么会这样一去不复返的姿态过来。我大哥虽然是一直在做些练兵布防的工作,但是他的底子卫哥哥你也是知道的。那将军一般的邺常自都不知前路如何,我爹就这样把我大哥往火坑里推吗?”
“你爹想必是良苦用心吧!怕是这般从边关一历,皇上知道了大哥能力,回来就能重用,那也是对你大哥有益的啊!”
“我怕是,全是因为我爹为了向皇上表以忠心才这般推托我大哥去那艰苦之地的。我们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做官心切的人,我爹……”
“你千万别这么想。你爹是什么为人,你难道不比我清楚吗?你爹是真真的疼爱你们三兄妹的。”
“疼爱,还有这样子疼爱的吗?我爹先是逼谵淼,若不是逼她,她早就嫁于你了,又怎么会进宫当什么答应……”
“柴子樟,你别瞎说……”
“先是逼我妹妹,再逼我大哥,以后便会逼我……”
“柴子樟,你赶快给我闭嘴。”萧卫也有些生气,觉得子樟如此揣测自己父亲实在不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府吧!”
“柴少爷、萧少爷,我家掌柜的让我过来……”
“小二,你来的正好,”萧卫取出一锭银子交于小二,“你去街上喊辆马车来,我先把柴少爷送回府里去。”
这柴子臻要北上的消息也是很快传到了宫里。延禧宫因为柴谵淼的有孕终于是热闹了起来,不仅是皇上日日过来,那太后也会派身边的春纤姑姑过来。
春纤姑姑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因为生得一张圆脸,倒是显得和善,太后安平殿里宫女太监不多,大部分事务都是这个春纤姑姑在打点着。
“恭喜柴小主了,不仅是怀得皇嗣又升为了贵人,可真的是双喜临门啊!”
“春纤姑姑客气了。”柴谵淼只说了一句,宝珠便已经是机敏的拿出小荷包,竟是取出了一锭金子来。
这般大赏赐也是让春纤姑姑诚惶诚恐的,“柴贵人这是做什么!可不敢当。”
旁人见了这金子都是要客套几句的,没想到这春纤姑姑倒是铁了心不要的。“春纤姑姑,太后是谵淼最尊敬的人,您一直在太后跟前,谵淼也是向来很尊敬您的。”
春纤在宫里的时日怕是比柴谵淼的年纪还要长,怎么会不知道这聪明姑娘的心思,——“她这是知道太后不喜欢她,让我在太后跟前帮她说说好话的呢!我要是不收她的银两,倒是更会让她多想了。”
“那春纤便受了柴贵人的礼了。时候也不早了,春纤还得回太后那儿复命,就先告辞了。”
“那不送春纤姑姑的。”
“那是,柴小主留步。”
春纤姑姑没有婚嫁自然也没有生育过孩子,虽已是四十有余的年纪,但身形还是少女一般的纤细,倒是没有多少的老态。这也是不得已。太后年纪大了,嫌自己身上总有股衰老味道,日日用茉莉花熏着安平殿,更是讨厌身边的人没有些精气神。
“春纤。”春纤姑姑正往外走,竟听得背后有人再唤。回头一看,竟是琪嫔。
“琪儿!”
先帝时候,太后也只是安平殿里的曹妃,春纤与琪儿都是身边的丫鬟。春纤与琪儿都是顺天人氏,进宫时的年岁也差不多,又一直在太后跟前做事,一直倒都是好友,自从这琪儿被封成皇上的嫔妃之后,两人来往倒是少了一些。
“春纤,倒是少见你过来。”
“太后那边离不得人。”春纤闻着琪嫔身上浓郁的茉莉花香,倒是有些眼热,琪嫔到现如今还是这般战战兢兢的讨好着太后。
“那个柴答……柴贵人有孕了,太后让你过来看看的是吧!”
“嗯,不仅是看看,还托我带了玉佛过来,你知道的,咱们太后就信那个!”
“对,我还记得,惠妃怀修儿的时候,太后也送了玉佛像的。”
“琪儿!处什么位子做什么事儿,你现在毕竟是皇上的嫔妃了,话我也只能说到这里。太后也有这个意思,你好歹也是延禧宫的主事,现在你宫里可是有两位贵人了,总是要担些责任的,柴贵人年纪小又是第一次怀孕,还请琪嫔娘娘多费心。”
“遵……好,好……我知道了。”
春纤还是那年那般年轻模样,琪嫔没有生育却也是为人母多年,这般一见倒是真心觉得自己比起那春纤差上了许多。本以为是故人重逢还能有些念旧的情谊在,琪嫔不知道,自己同春纤的情谊早就在自己被太后定为妃嫔的时候就已然消失殆尽了。
“娘娘脸色好差,可是身子不舒服?”
“白兰,修儿呢?修儿倒哪里去了?修儿是不是被太后带走了?修儿……修儿……”
“娘娘,大皇子在奶妈那儿呢!没有被太后带走啊!”
“白兰!”琪嫔已经把修儿当做自己骨血了,早就是自己身体里不可剥离的一部分,“白兰,白兰,你把香给我点上!”
“娘娘,香已经点上了。”
“那就在加点儿!”琪嫔少有这般严厉时候,却又很快恢复自己之前那般柔善的样子,“你闻着我身上是不是有股变老的味道?”
“娘娘!您今天是怎么了?”
“白兰,皇上之所以能把修儿给我抚养,全是因为太后的意思,太后与皇上都念着旧情才会让我有修儿的,哪天哪天他们不顾旧情了,把我的修儿抢走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我可不能没有修儿啊!”
“娘娘,”白兰也是不忍心见自家娘娘这么纠结,就出了一个自己也觉得不妥的法子,“先前芳贵人不是与娘娘说过一计的吗?娘娘若真是担心大皇子,那便就按芳贵人说的去做,也不是不可啊!”
“芳贵人是个阴险的人,招数都是些杀人夺命的,我怕……”
“娘娘,比起大皇子,您还有什么怕的呢!”
“对,对……”琪嫔突然往木门方向一跪,双手合十,对天拜了三拜,“黄天在上,若是有任何的因果报应请全报应到我的头上来,千万不要怪罪修儿,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的!”琪嫔礼做足,这才站起身来,对白兰说道,“白兰快去芳贵人那儿,就说我按她说的做。”
芳贵人那边也是有客,不是生人,正是卢润溪。卢润溪好久没来,这般一来倒是给芳贵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你说什么?丽妃把方舒的脸给刮花了?连你都治不好?”
“伤口太深,疤痕重极了,怕是一辈子都消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