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闻得那檀云叫嚷声回头,只见修儿满脸通红,眼睛也是虚弱的挣不开,像浑身无力样子,只往地上躺去,还幸好有梁檀云在一旁搀扶着。
舒儿哪里知晓会发生此事,那都已迈出门槛的脚步又是收了回来,转身又回到这修儿身边。
梁檀云见舒儿回来,“姐姐,皇上去了衍翡宫,丽妃娘娘既然让姐姐回去,姐姐还是回去的好。今日太后也与我们说了……”
“白兰白兰,”那梁檀云的话被琪嫔硬生生的打断,“赶快去太医院召太医过来,大皇子要是有了什么闪失,本宫看你们谁能担待的起。”
“奴婢遵命,奴婢遵命……”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是,是是。”白兰急匆匆的跑了出去,那梁檀云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舒儿不用檀云再劝诫心里也是有数,太后今日在安庆殿里说的明白,秀女们都是才进宫,皇上这会儿去了衍翡宫,那今夜侍寝的便很有可能是丽妃,妙春或是舒儿自己了。可这舒儿现在在延禧宫内走不脱。
刚那一碗米糕是舒儿亲手喂给修儿吃的,之后便再没有吃过什么旁的东西,这番修儿莫名的抱恙,让人无法不联想,是不是与刚刚那盘米糕有关。
刚梁檀云倒是还想让舒儿先回宫处理皇上的事儿,可是琪嫔的几句话,明里暗里都是说方舒也要为大皇子的身体负责,是没有挑明话的,不让方舒走。
纵观舒儿也不想置衍翡宫那边于不顾,可是在大皇子未安全之前,这方舒又怎能走出这琪嫔的延禧宫门呢?
白兰跑的急却迟迟不归。修儿脸上红斑不褪,甚至手腕脚腕,连胸前肚皮上都是大片大片的深红色印记,触目惊心,加之修儿又不清醒,让在场的所有人更加着急,最痛心的当属琪嫔。这梁小主想碰碰修儿,琪嫔都是不允,奶妈丫鬟也是一个都不许碰,只自己紧紧抱着,眼里泪珠攒了一眶。
“娘娘,娘娘,卢太医来了。”
“怎么是卢太医,姜太医呢?大皇子的身子不一直都是姜太医负责的么?他人呢?你是怎么传话的?”
“娘娘,姜太医病了几天了,我怕大皇子有危险,便赶紧请了当值的卢太医过来……”
“胡闹……”琪嫔一手挽着半昏迷的修儿,另一只手上去便是给了白兰一记响亮的耳光,“死丫头,你倒自己做起主来了,要是大皇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还请琪嫔娘娘放心,”卢润溪言语清淡,却字字有力珠玑,不卑不亢样子,“太皇子的身体状况太医院皆有记录,微臣一定竭尽所能为大皇子症治。请琪嫔娘娘将大皇子放于床榻之上,让微臣把脉,却不要误了症病良机。”
舒儿也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什么大来头。说的话又有什么蹊跷,只见琪嫔像是得圣旨皇命一般,便把大皇子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上。
卢润溪在随身所携药箱之中取出一方白帕,置于大皇子手腕之上,又在大皇子身旁坐下,把了把脉象,又检查了大皇子身上的红斑,倒不出多少功夫,便是一脸轻松的样子――想必是已经有了什么所得。
“还请琪嫔娘娘同两位小主放心,微臣通过把脉还有查验这大皇子身上斓痕,这大皇子只不过是发了些酒痱子,只因大皇子年幼便导致了这般昏迷不醒。”
“酒痱子?可是修儿怎么会饮酒呢?”
“这微臣便不知了,还请琪嫔娘娘好好回忆一下了。”
“修儿到刚才只吃了一点儿米糕啊,莫不是米糕里面出了问题?舒儿……”
琪嫔这么一喊,舒儿便是一惊,怕就怕琪嫔这般将罪过推在自己头上。
“你刚刚喂修儿米糕的时候,有没有闻到酒味啊?”
“我……我……刚刚……刚刚……没有闻到啊!”舒儿支支吾吾只觉得又苦难言,自己刚刚本就没问道酒味,再说自己也只是投喂之人,米糕我不是自己准备的。
“琪嫔娘娘有所不知,这大皇子尚小,一点点酒水便可使幼童如这般全身发红,人形滞带,还请娘娘将那米糕那过来给微臣检阅一下。”
“白兰,把米糕给卢大人拿过来。”
卢润溪看了看这细腻的米糕,放在嘴边闻了闻,便一口吃了下去。刚咽下便在琪嫔跟前跪了下去,“琪嫔娘娘,这米糕里果真有酒。”
“怎么回事儿?这好好的米糕里怎么搀酒进去了?不知道是做给大皇子吃的么?怎么能般粗心大意……”
琪嫔本来声音敦厚,这般抬高嗓子,倒有些让人发战的凶狠了。这般追问下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
倒却是那卢太医先发了话,“娘娘,既然这病因已经找到了,何不让白兰赶紧取解酒药过来,温水冲开,让大皇子赶紧服下,再将其他无关人等撤了,让大皇子好好休息吧。”
“对啊,琪嫔娘娘,赶紧让白兰拿解药过来吧,那舒儿姐姐还得赶紧回衍翡宫不是么?”梁檀云在一旁附和。
琪嫔倒是演出了十分惊讶,“舒儿妹妹你看看姐姐我,怎么一慌张起来,把这般大事儿都给忘了,这边便交给姐姐吧,你赶快去衍翡宫面见皇上要紧。”
“那舒儿便向琪嫔娘娘告辞了。”
舒儿终于是出了延禧宫,这延禧宫离衍翡宫还尚远,那先前过来也是琪嫔派人备的轿辇,这眼下却是一个轿夫都没有了,宫门口是难以描拟的死寂。舒儿没想到这延禧宫也是如此的冷清,不知那更甚偏僻的衍翡宫冷清起来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幸好身边带的是碧月。”方舒今天第二次的开始感慨。
舒儿不怎么认路,宫中红砖绿瓦的,少数几天,多则数月,在舒儿眼里都是一个样子,需要不少时日去认熟――好在还有碧月。
碧月领着方舒在宫殿中走着,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估摸着应该已经快戌时正中(晚上八点)了,夜色已经快黑透了,碧月手持个小小的暖黄色灯笼,光线微弱,也只凑凑合合的照亮眼前脚下那一方小天地。
因为心里着急,碧月走的越来越快,恨不得长起翅膀赶快飞回衍翡宫去。
“小主小主,咱们快些走,说不定还能碰上皇上。皇上既然是去了衍翡宫,咱们可不能把机会给错……”碧月话没讲完,无意回头看时,却发现,那方舒早已是被自己甩开了好长一段路程来。
“小主……”碧月又急急忙忙的奔回去,“小主快些走啊,要不然来不及见皇上了。”
“急着见皇上做什么?”
碧月被方舒问的发愣又发懵,“见到了皇上,便有机会得皇上宠爱,便可以侍寝了啊!”
“诶……”方舒一口气叹的毫不掩饰,却是把碧月的积极也叹没了,是啊,急晃晃的去见皇上,见了皇上可以受宠,受宠之后可以侍寝,这般想完竟觉得也是没了意思。
“这顺天所见到的月色倒与我家乡相同。”
“小主想家了?”
灯笼中烛火光亮将二人身影投射在红墙砖瓦之中,差不多高差不多纤细。影子里分不清主仆,让方舒同碧月都渐渐心扉轻启。
“恩,我见着这灯笼,想到了之前自己做过的河灯,也就同这灯笼差不多亮,也是小小的,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熄了一样。那时候我每每做河灯,我娘亲都会骂我。”
“骂小主做什么?”
“我娘亲喜欢带些织房的轻巧活儿回来做,她总觉得我不帮衬她,便会骂我啊!”
碧月起初听着也心里起了疑问,倒也没有追问,――“怎么你一个大户人家小姐,还有个要做织房杂活的娘亲?”只静静的听舒儿难得话多起来。
“小主一定做的好极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我做的算不算好,我爹爹不许我去应天城里面,每当我追着河灯,沿着河到了应天城外的时候,就只能往回走了。”
方舒明显失落的模样,让碧月觉得特别好笑,“小主去不得应天,这不是来了顺天了么!要说热闹,这顺天应该也不比应天差吧。”
“只可惜也只是看了那么几眼。我自打同翠霞到了顺天之后,就立马进了教习司,又从教习司来了这紫禁城。先前我是困在了应天外面,现在便是困在了顺天的里面,一样都是见不得的。”
碧月见方舒自己将自己讲的低落了下来,便也没有再多说话,随了对话如落入深池的小石子,渐渐消沉安静。
方舒也不知到走到了什么宫殿的背面,碧月也同自己一样都觉得似乎人多了起来,不远处的围墙那面,明显能听见有吵吵嚷嚷的声音。
“碧月啊,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还热闹起来了?”
碧月左右看了看,“回小主,要是奴婢没记错,这里应该是储秀宫了。”
“储秀宫?储秀宫里面住的是哪位小主啊?”
“储秀宫是庄嫔主事的,住的是袁小主啊。”
“是袁姐姐啊。”
方舒脚下步子没停,却也没起凑热闹的心境,快步上前去瞧瞧,还是先前的幽幽然姿态。待走近那储秀宫正北边的正门时候,却是有个熟悉身影,现于方舒眼前,还是那身紫色衣衫,在宫门前那两个大红灯笼下,将颜色衬的更深。白玉佩在灯火阑珊处显得更加温润。
舒儿如见老友般激动,竟有话在口中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