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
舒儿对着那人。可是自己先前那毫无依据的一声“萧大哥”，却是怎么也不敢喊出口了。
萧卫远远见舒儿过来，立马行礼，“小人见过方小主。”那原先的一句“二小姐”也不复存在了。萧卫心里坦荡荡，什么心思都没有，方舒心里却已是汤圆打滚，转了好几个弯，只觉得时间空间变换，好像两人之前一点儿交集也没有似的。
可在那萧卫眼里，就是一点儿交集都没有啊。
舒儿哪里知道萧卫这般想法，见他纤长却硬朗的身板，小女儿心意，却是连一个正眼也不敢投递了。
同是小女儿的碧月，一眼便看出了自家小主心思，自己进教习司之前就在萧府，哪里会不知道，这方小主就是自家二少爷接回来的，心里也自能理解――“哪有人不对这般翩翩少年倾心的呢？”
一边又感不安，一边对着萧卫请安，“碧月见过萧侍卫。”
萧卫觉得这碧月名字耳熟，抬眼见了也觉得这丫鬟眼熟，倒没往府上下人想，只当是自己在宫里见过，便对着方舒说道，“不知，小主是要往哪里去，刚皇上摆架去了衍翡宫，便不见小主身影。”
方舒听得萧卫这么一说才知道这宫外排场原是皇上的队伍，萧卫是跟着皇上过来的。
“刚刚我在延禧宫呢！大皇子出了一点儿事，我……”
“小主不着急，皇上去衍翡宫是看望丽妃娘娘的，倒没有召见任何小主，小主大可放心。”
舒儿是明显的有些失落，眉眼同心境一齐低垂了下来，满脸的丧气感。萧卫同碧月看着，都只当是她因为没有被皇上召见而落寞，可是只有舒儿一人清楚，刚萧卫直接将自己的话打断，才是她不开心的主要原因。
“敢问萧侍卫一句，”碧月向旁轻跨一步，在完全的光亮之中“这皇上从衍翡宫出来，直接来了这储秀宫么？就直接来找袁小主了？”
同丫鬟说话，这萧卫不免有些趾高气扬，“皇上出了衍翡宫，便去了太后了安平殿。今日请安之后，那袁小主有孝心，便一直待在了安平殿，同太后说话，陪这太后。皇上去了，正好是碰上了袁小主，是从了太后的令，过来储秀宫的。这袁小主……”萧卫笑了笑，嘴角扯的微微上扬，有些俏皮与狡黠，“实在是有心了。”
萧卫口气并不善，倒有种识破袁玉岚小心思又故意戳破的意味。
“多谢萧侍卫，夜也深了，咱们小主也累了一天了，这便回宫去了，萧侍卫告辞。”
“小人恭送方小主。”
碧月回身，自己手中灯笼离方舒尚远，方舒便这般乖乖巧巧的躲在储秀宫前的红灯笼与墙边那尚未照到的明暗交接处。
“小主，咱们走吧。”
方舒还是走得慢，刚这一路过来，舒儿脚上布履本就不太合脚如今更加难受，竟是开始疼了起来。
碧月的步子也放慢了，刚还是着急着回去见皇上，可如今皇上已是在储秀宫歇下，再着急忙慌的往回赶，也没什么意思。
越走倒越是发觉着衍翡宫的静谧与偏僻了。好似冷宫一般，没有半点人气。
“诶呦……”快到衍翡宫大门了，这舒儿实在是忍不了了。
“小主怎么了？”
“我鞋不跟脚，把脚后跟磨破了。”
“小主快把脚给奴婢看看。”
碧月迅速的蹲下身，用手中都快烧完的灯笼看着舒儿的脚――浅淡血迹已是透过雪白布袜，酝成了一块黄豆大小的血渍。
“果真是磨破了，小主先把鞋子给我。”碧月拿过绣鞋，将鞋后跟位置掖了下去，再重新放在地上，让舒儿穿上，“小主先这么凑合着，现在已经到咱们衍翡宫门口了，等回去奴婢再帮小主收拾伤口。”
“好！”
舒儿拖着脚步进了衍翡宫，院内房内都是烛火正亮，舒儿想着回去先换一双，能穿的，大些的鞋，再去给丽妃娘娘请安，没想到一进院，却是见红玉姑姑从丽妃房里出来。
“红玉姑姑好。”
这姑姑虽同丫鬟一样也是下人身份，可是教习司里的姑姑个个神通广大，权力通天，方舒有了顾忌，对这丽妃娘娘贴身的红玉姑姑也是不敢怠慢。
“小主多礼了。小主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红玉姑姑不知，都是那延禧宫的琪嫔娘娘……”碧月也是有些气结，便将事情经过同红玉说了一遍。
红玉听了起因缘由，“小主忙了一天了快回房休息吧。还好这次皇上过来并没有召见小主您，若是皇上召见了小主您却不在，就连丽妃娘娘也要受牵连，是大事。碧月，你也记得，下次若是出了这样的事儿，一定派人回来通禀娘娘一声。这琪嫔位份低于娘娘，还是得听娘娘的。”
“是，碧月听从红玉姑姑教诲。”
“下次小主出去，起码身边要多带几个丫鬟，这样，若是碰上今天这事儿还可回来通报。我看小主身边倒只有碧月同翠霞两人而已啊？”
“我家小主进京匆忙，疏忽了这事儿，多谢红玉姑姑关心。”
“但不要谢我，是丽妃娘娘记挂着你家小主。方小主，丽妃娘娘帮小主您物色了一个不错的小太监，做事勤快，性子也聪颖，呆在身边不是累赘，已经报过了大内司，明日一早，便去小主屋里报道。”
“望红玉姑姑，帮我谢过丽妃娘娘。”
“好。碧月带小主进屋休息吧。”
碧月心里清楚，这小太监怕是也同自己一样，是丽妃安排到方舒身边的，这时便叮嘱着自己以后做事儿得更加小心。
见方舒进屋之后，红玉又折返回了丽妃娘娘屋内。
“可是她们回来了？”
“回禀丽妃娘娘，正是。”
“她倒是心大，”丽妃侧卧在榻上却也不见什么倦意，脸上妆也未去，嘴上甚至还有些油彩，烛火摇曳下，是璨若星云，“怎么？见着亲侄儿，走不动道了？”
“娘娘，是那琪嫔娘娘捣的鬼，她故意把酒混在了米糕里，又让那方小主亲手喂给了大皇子，大皇子不胜酒力，起了酒疹子。延禧宫那边还去请了太医，才使得方小主倒现在才回来。”
“咳咳，”丽妃苦笑两声，“那琪嫔还真是吃相难看，原是看那大皇子的血亲来了，怕自己留不住大皇子了么？竟是想去这般下流招数来。”
“琪嫔娘娘向来最珍视大皇子，这般用计，也是伤到了大皇子自身，难不成琪嫔娘娘就不心疼？”
“她哪里不心疼！猫狗养熟了都有感情，更别说一个孩子了。修儿淘气，骨子却像惠妃，是个乖巧性子。连最怕烦的太后都喜欢他，别说琪嫔那个窝囊东西了，估猜现在正抱着大皇子哭呢！”
丽妃抬手让红玉拿来小案上羊羹，“心疼归心疼，要是无动于衷，不眼见着大皇子被抢走么？”
丽妃接到了羊羹便不再说话，只拾起一块，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吃的嚼的满脸心满意足。
这羊羹甜极又腻极，平常人爱吃的不多，倒是很得丽妃的欢心。丽妃大小就爱吃甜腻的东西，上好的羊羹更是心头之好。平日里怕胖，就算是再爱吃再想吃，丽妃也是心有克制，这般入夜还美滋滋的拿来大快朵颐，只是因为这羊羹是皇上傍晚过来亲自带过来特意给丽妃的。
――吃的不是羊羹而是情分了。
红玉见丽妃吃的开心，便管住嘴没有多话了。那皇上身边的小全，刚已经过来报过了信，说皇上已经去了储秀宫。
“丽妃娘娘已经睡了，小全你赶快回皇上身边，我去向丽妃娘娘通报。”
“刚是谁？”
“回娘娘，是小金。”
“，小金，可是那个本宫安排去方舒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娘娘好记性，就是他。”
“他过来干什么？”
“奴婢已经把您的安排同方小主说了。”
“说了便好，你也向小金说清楚的，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经过脑子好好想想。”
这话说的虽凛冽，但是却没有往日的凶猛了，只因丽妃现在正高兴着！
羊羹吃的腻味，又唤了红玉拿了淡凉茶来。
丽妃心里赏宝似的，――“皇上今夜来了自己的衍翡宫，来了之后，却只看她一人，东西厢房里那两位年轻漂亮的新秀女一句话都没有过问。又心念着自己的喜好，带来了不少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般丽妃当然得意。
――“后来皇上说，还得去安平殿给太后请安。”丽妃想着，那便去请安吧，请完安皇上还是得过来的。
――“太后赐的川锦，细滑如玉，若是制了外衣，倒是糟蹋了好东西，还不如帮皇上做两件睡衣，肯定舒适。”
宫中的夜向来长，丽妃便是这般在床榻上整整坐了一夜，等了一夜。
――谁都没和她说，皇上已经在储秀宫歇下了。
“娘娘，天亮了。”
红玉在床榻前站了一夜，这话说出口时，竟是全身都酸疼。
桌上红玉后续的新蜡也彻底烧完，火苗熄灭后的一缕轻烟，无形无具，却是带出了一股难闻的焦糊味道。
“娘娘，天亮了。”
再次说话时候，红玉已先暗自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声音听得精神些，也望这份精神能安慰安慰丽妃。
“恩。”丽妃却似未一夜枯坐模样，如往常一般下床梳洗。
待到食完早膳，那安平殿的懿旨便已经发往了后宫各处。
――是对各个秀女的册封。
这刚入宫，所有秀女都能封上个才人。这才人不值钱，只不过是个虚位份，同秀女没什么差别。
“太后还封了两个答应。”
“余妙春和谁？”丽妃一夜过来，也是知道昨夜皇上去向，知道了那余妙春是侍寝的第一位小主，封个答应，自是应当。
“是不是方舒？”
“回娘娘，不是方小主。”
“不是她？不是她还能是谁？”
“是柴小主。”
“柴谵淼不是在教习司就被删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