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润溪在太医院知道谵淼回了宫,一刻也不敢怠慢的后脚就过来了。谵淼纵使再疲倦也不敢误了自己原有的安排。
“卢太医来得及时。”谵淼的精神是强撑出来的,卢润溪看在眼里。
“小主放心,卢某也是过来与小主知会一会儿,小主不用再担心了,汤药已经弄好了,小主再宫里等着消息就是。”
“卢太医做事稳当我自是放心的。”谵淼听了他的承诺,现在是谁也不想理了,“那卢太医便……”谵淼低头见卢润溪那深靛蓝褂子上,有一条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划破的一掌来宽的大口子。
谵淼心想——“这卢润溪倒一直是个讲究的人,莫不说弄得自己多么光彩照人,倒也不会任由这衣衫破旧成这样出门的,怕一定是过来的匆忙,才会将这衣衫弄破。”
“宝珠。”谵淼从家里回来,临走时,柴峻山心疼女儿,竟是让人搬了整箱金银随着。谵淼微微抬了抬头,宝珠会了意儿,没一会儿便拿出一个大荷包来。
“卢太医,您受累了,这些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卢润溪接过,感觉这荷包不大份量却惊人,觉出里面怕装的是真金了,“小主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卢太医,既是给了,您便收着,以后还有要用到卢太医您的地方呢!”
“那卢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卢润溪从延禧宫里退了出来,用因为怕与那芳贵人照面,步子也走的急匆。卢润溪看不上这一包金子,却又因为实在是有些多了,没办法像原先那般随手给了宫中侍卫,只好往自己怀里揣了,揣出了个肚满肥肠。
走的慢慢悠悠的,卢润溪觉得若是自己当真是在这京城呆的无趣了,若是揣上这一袋金银去什么地方都能过的安生,自己还是喜欢做个大夫,便去小地方或是郊外乡下,悬壶济世,倒也悠然自在,正这么想着,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着自己。
“卢太医?”
萧卫眼神犀利,老远的就见卢润溪是从延禧宫出来的,先前萧卫在谵淼那儿有意无意听过几句,说那芳贵人与个太医合谋在送于舒儿的大氅上下了毒药,萧卫并不太清楚当时那太医就是卢润溪,却只是知道卢润溪最近一直在照看舒儿的身体。
“卢太医在太医院事务可繁忙,怎么无事到延禧宫过来了。”
卢润溪有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品行,就是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只要是自己情愿的都做的理所应当,纵使是这般杀人殒命的勾当。听得萧卫这样问,卢润溪也只是说,“柴小主说她身子不畅快,便让我过来看看。”
“卢太医不是照看舒贵人身子的吗?怎么到柴贵人这里了?”
“刘太医身体抱恙,现在正在家中养病,便由小人代劳过来了。”
“哦,是这样啊!”萧卫审犯人一般审出了几句,便放任卢润溪走了。到了延禧宫门口却是被侍卫拦了下来。
“瞎眼啦,连我也敢拦。”
“萧少爷!”那门口两个侍卫一前一后,“扑通”的跪了下来。
这宫里众人原先都喊萧尧为“萧大爷”实际倒不是因为尊敬萧尧,而是因为这真真儿的“萧少爷”在这儿呢!
“是柴贵人下的令,说是谁也不见,皇上也派人过来交代了,小的们实在是不敢抗命啊!萧少爷还是请回吧!”
萧卫虽是担心谵淼,可是又不愿这般公然的违背皇上的意思,便也只好作罢,只嘱咐了“若是柴贵人好了一些便立马派人过来告诉我,记得了吗?”
萧卫在延禧宫的吃了闭门羹便想起自己的正事儿来,皇上最近在训练身边侍卫,萧卫领着操练着,队里有些人受伤了,又因为不能声张,萧卫便想着自己到太医院那儿寻些跌打的药方来。
“刚见着卢太医,心里记挂着谵淼倒是忘了与他说了,算了,反正太医院也不远……”萧卫想着便大步流星往太医院方向走了去。
萧卫一进门便看见刘太医正在台上坐着。
“刘太医?”
这刘太医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知道萧卫现在在皇上跟前的地位不容小觑,远远见萧卫来了,便起身,堆着满脸谄笑,“萧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诶?你不是身体抱恙,没有进宫吗?”
“萧少爷说笑了,刘某一早便进宫了,事事不敢怠慢为皇上鞠躬尽瘁……”
“不好!”萧尧没听完他那冠冕堂皇的话,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萧卫有些慌,不知这卢润溪为什么要骗自己,只下意识的觉得那舒儿可能会有什么危险,便急急忙忙的往偕芳殿去了。
这偕芳殿最是暖和的,这般秋日头,宫里处处都有些冷了,这偕芳殿还是有些温气派的。又向来清淡——萧卫来时都是挑着时候,这偕芳殿倒是与满院花草一般都还是清丽有些傲然样子。
萧卫与殿里下人都熟,也未有什么层层通报,便冲了进去,“舒儿!舒儿!”
不出所料,萧卫果然是在屋里看见了卢润溪,卢润溪站着,舒儿倒是坐着正在喝什么东西,萧卫心急,几步迈过去便打翻了汤药,将药碗掷碎在了地上。碗内焦黑浓稠汤药洒了一地,都溅上了舒儿雪白的衣衫下摆。
“怎么了?”
“舒儿!”萧卫也不顾场合了,不管还有外人在场,“这药里被人下了毒,你别喝了。”
舒儿被这话吓得一惊,直接从椅上站起身来,一晌儿反应过来之后,便立马让身后翠霞关门,“卢太医,这是怎么回事儿?”
还不等那卢润溪应答,萧卫这才是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来,自己这般戳破,岂不是让谵淼与舒儿彻底决裂了吗?
“舒儿,你先坐着,我有话与卢太医说。”
舒儿是个有耐心的人,今日萧卫所作所为倒也反常,并不可惜那一碗汤药,只想让两人把事情解释清楚,“你们有话就去说,不过回来可要给我一个说话。”
“卢太医,”萧卫把人领到了院中,这偕芳殿被小全打理的极好,这般深秋也是没有半分萧瑟意味,倒还是花团锦簇的,红粉黄绿配着也实在好看。
“卢太医你与那柴贵人倒是合计了什么勾当。”萧卫现下再回想那延禧宫前,这卢润溪那一副理所应当,毫无触动的表情,这才是有些气结了,“你可知与嫔妃合谋这事儿可是要抄家流放的。”
卢润溪当然不会被萧卫的一句话吓着,还是那副悠悠然,不为所动的样子,“萧侍卫在心虚什么?”
“哼!我心虚,卢润溪,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萧侍卫,我卢某也只是宫里的一个普通太医罢了,有些事儿本不应当由卢某多管,只是卢某与舒贵人也算熟识,不想眼见着舒贵人陷入绝境……”
“绝境?哈哈哈,”萧卫苦笑几声,“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你把她腹中孩子害死是为了她好?”
卢润溪与萧卫身量差不多,只是一直在宫里卑躬屈膝的,这般挺直了腰板,萧卫这才是发现,原来这卢太医也是个大高个。
“萧侍卫,这舒贵人腹中胎儿难道与你无关?”卢润溪不等萧卫回答,紧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我这般也是一绝后患,为你俩好呢!”
“我俩!”萧卫被说的发蒙,“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萧卫一边生气一边明白了个大概,“卢太医,你以为舒儿肚里的孩子?卢太医你这结论是怎么来的?”
卢润溪一向聪明却是这时犯了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扯着嘴角也苦笑了几声,竟是转身要走。
“卢太医……”
“萧侍卫不用多言啦!其实也是卢某多了心……”
“不,我只是想确认一下,那柴贵人是不是让你下药毒害舒儿胎儿啦!”
“正是。”
萧卫确认了,只觉心里难过伤怀,“卢太医,谵淼一时糊涂,这事儿还是不要与舒儿说命令,卢太医是个聪明人,应该是知道怎么与舒儿说的。”
“嗯,卢某知道,萧侍卫放心好了。”卢某虽是这么说了,转身回屋之后便立马与舒儿说了,只是去头截尾,只与舒儿说了那谵淼让他下毒之事。
“谵淼?她害我做什么?我哪里对不起她啦?”
“柴小主一时心里犯糊涂,小主还是与那柴小主说明为好,不要有什么罅隙。这是那柴小主与我的报酬,既是事儿没办成,小人还是给那柴小主送去好了……”
“什么?”舒儿虽是伤心,但还是与卢润溪说笑起来,“怎么?若是你当真害了我,你还要把那钱卷跑喽,自己逍遥自在去吗?”
卢润溪把那荷包放在圆桌上,舒儿随手翻了下,却是立马换了口气,“我的天,她这是倾家荡产了吗?”
那卢润溪没有猜错,倒当真是一包黄金,可是却绝对不是柴谵淼倾家荡产所出。
“小人哪里有那个胆子,就算是没有萧侍卫,小主也是没有事儿的。”地上的碎渣已是被翠霞规整到了桌上,卢润溪伸手蘸了药碗里的残渣直接往嘴里送了,“这只是普通的进补汤药,小主就算喝了也无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