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老管家跑的匆忙,奔走去的卢老爷的屋子嘴上却是“少爷,少爷”的喊着。
“叫唤什么呢!辈分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卢老爷刚与府内侍妾一起吃了晚膳,却也是满心的高兴不起来,吃的啖若食骨,无味极了。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了,倒也只留了自己一个慢慢悠悠的饮饭后茶。见老管家慌慌张张的冲进来,“你怎么了?什么事儿!”
“老爷!少爷回来了!”
“是吗!”这卢老爷一下子拨开了满脸的忧愁,也显得激动了起来,“快快,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啊,赶紧带进来啊!”正是这么说着,那卢润溪却是已经进了院子,快步的走到了屋里来。
卢老爷这倒是一下子似近乡情怯一般,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一个不慎,将手边茶盏打翻在了地上。
那瓷器碎的清脆,倒是正伴着卢润溪进来的脚步。
“怎么我一来,你就要摔杯子?不欢迎我?若真是这般的讨嫌,我便还是走了吧……”
“润溪!润溪!”
“哎呀!”老管家替抹不开面子拉人的卢老爷,拉住了卢润溪来,“少爷啊!您干嘛呢!老爷这明明是高兴了嘛!快坐,快进来坐下!门口风大!”
“吃过了没有!”这卢老爷高兴归高兴,可还是勉强的维持着那一份严父姿态,“没吃,就赶紧让人准备上来。”
“没有。”卢润溪回答的也不多热切,倒不是在自家父亲跟前装相,而是关系淡泊的日子长了,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个性子。
“好好!快,快去让人备菜吧!”
“我想吃火锅了,路上冷,冻着了!”
“好好!快啊!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备火锅啊!”
“好好!老爷少爷稍等一下,火锅立马就来!”
多年没有好好与父亲说话了,卢润溪倒也是有些不知道,要怎么与父亲交流了,两般相对无言竟是一直捱到了火锅备上来。
老管家心细还记着这少爷的喜好憎恶,上的都是卢润溪爱吃的菜,又记得他不喜吃辣,又备上了香醋与麻酱,香气扑鼻四溢。
卢润溪倒是没有说谎,自己当真是一路坐轿过来,吹了一路的冷风。火锅氤氲出了一隔热气,这一隔却是把那父子两人的间隔弱化了。卢老爷吃过了饭,倒是不再动筷子了,只举着酒盏喝酒。
“酒热了吗?再等热一些再喝吧!”卢润溪边说边夺过卢老爷手上的酒盏,“大夫做了那么多年,怎么还不知道这冷酒伤身的道理?”
“哈哈哈!”卢老爷被儿子管教着,倒也是心情舒畅,“好好!不喝了不喝了!倒是你,今天怎么想着回来啦?”
“今天有好消息与你说。”
“怎么?我有孙子抱啦!”卢老爷佯装着,却没等到卢润溪接梗,“你连儿媳妇都没有的,哪来的孙子抱!”
“哈哈哈!我这不是想了嘛!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你若是喜欢孩子,便自己去生就是。”卢润溪有些刻薄的打断了。
“哈哈……诶啊!我都多大了,”卢老爷笑了笑,虽是羞赧,但是更多的却是与自家儿子打趣的轻松愉快,“传出去,倒是要笑话你爹我了。”
“笑话什么,说你老当益壮,难道不是好事儿吗。”卢润溪伸手过来,手腕衣袖穿过火锅炖煮出的热气形成的屏障,不真切的为卢老爷斟了一杯酒。
酒受热,酒香就变得更加浓郁。卢老爷是个有酒量又好喝酒的人,这般闻着酒气,本应该兴奋才是,可是竟没有想到竟只有万般的寂寥来。
“你怎么了?”卢润溪不再多言,浅浅淡淡的问了一句之后,便自己喝起酒来。
卢老爷看儿子喝酒看的心花怒放,自己也赶紧仰头喝了一杯,“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过来的?不是说有好消息的吗?”
卢润溪听得父亲这话,倒是笑了起来,越笑越开怀。卢老爷把这幅样子看在眼里,家和子孝——这样骗自己。卢润溪长得像极了自己的娘亲,当初在沧州时候,卢夫人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现在佳人已逝,却是留下了这么一个翩翩风度的儿子。
“你倒是与你爹我说说啊!”
“今天皇上升了我一个从三品的衔……”
“是吗?从三品?哈哈哈哈……”卢老爷喜形于色,是高兴极了,“你爹我混了这么一辈子就是是个正四品,青出于蓝胜于蓝,倒也真的是我儿有出息。”
卢润溪显得更加的平静,“今天我还见到了孙崇。”
“那老家伙还在太医院啊!我当他都已经入土了呢!”
“哼。也快了吧!”卢润溪没有与亲爹说,自己今天冲撞了孙太医,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了,“我看皇上是有意让我去顶他的位置了。”
“皇上信任你自然是你的服气,可是你听爹爹一句劝。这太医院不是多太平地方,咱们有一身医术在宫里反倒是赘累,若是真到了那地位,身不由己的时候太多了。”
“孙崇是太后的人,太子的死是不是与他有关?”
“你好好当你的差就是,问这个做什么!皇上都登基多长时间了!还提前朝的太子做什么!”卢老爷变了性一般,突然焦躁起来,“你过来就是问这个的!”卢老爷一拍桌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过来倒还真不是问这个的!”卢润溪还是浅浅淡淡的说着,“我倒是想问那太子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你给我滚!不要在我家呆这……”
“你这一宅家产是怎么来的,你自己清楚……”
“闭嘴,闭嘴!”卢老爷是真的生气了,酒气冲上了脑袋,眼睛里都急出了红血丝。
“那我娘呢!我娘又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太后所害!”
“滚,你给我滚!”满腔愤怒化成了一个响亮无比的耳光,重重的打在了卢润溪的脸颊上,“我早就与你说过,过去的事儿决计不要再提,你娘是病死的,太子的死也与我没关系,你要是觉得是我与太后合谋,你不认我这个爹也没关系,我家里还有人,用不着你给我送终。”
卢润溪将筷子放下,倒没有言语,四下只剩,卢老爷粗浊的喘气之声,还有那火锅炖煮“咕噜咕噜”。
“老爷。少爷?”老管家听到了屋里的争执,赶紧过来敲门。
“老李,”卢润溪推门走了出来,“老李,我就先走了……”
“少爷!少爷!”老管家边追便喊,“刚才还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少爷,刚老爷看您回来多高兴啊……”
“怪我扫他的兴了。”
卢润溪还是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喊了个轿子回了宫里。这太医院有自己备下的屋子,与父亲交恶,卢润溪倒是渐渐学会了为自己留下后路。
小全又冷又饿,怕自己坚持不住,一个劲儿的抽着自己打耳光。太医院这偏僻的小巷,一声响亮的耳光,倒是让一路慢腾腾走过来的卢润溪一惊,这一惊倒也是有用,远远的便一眼看见了那墙角窝着的小全来。
“你怎么在这?”
“卢太医,你总算来了,奴才一直在等您呢!”
月色照不亮这漆黑偏僻的小巷,卢润溪看不清楚小全脸上情形,只以为他是从偕芳殿过来的,“是不是你们家小主又出了什么事儿?你去大门口等一下我,我进去拿我的药箱来……”
“不不不!卢太医……”小全坐在墙边倒是没办法再站起来跪下,顺着自己姿态重新跪好,“卢太医,小全求你一件事儿!”
小全将今天一天的事儿全都详详细细的与卢润溪说了,“你与我说实话,”小全脸上溃烂不堪,卢润溪一边拿自己屋里湿布帮他擦拭,一边问话,“你到底有没有下毒给你们小主。”
“卢太医,小主待小全有恩,小全就是在昧了良心也是绝不会加害小主的,可是丽妃那奴才家人做要挟,小全没有办法……”
“那你们小主怎么会中毒呢?”
“奴才把那毒药放在了开水房里,那地方平时只有奴才过去,会不会是翠霞不小心让小主碰到了?”
“绝不会!你可知道丽妃给你的那药性有多猛,你这般样子还只是接触了一下而已,若真是不小心服下,怕是会当场毙命,我也是救不回来的,再说翠霞也是没事的啊!”
“那奴才便不知道了。”
卢润溪见小全整个人的脸都肿胀着,已没了原先的灵动样子,也是觉得他应该没有说谎,“对了,有个东西,”卢润溪拿出从偕芳殿带出来的胭纸,“这个你可知道是谁送给你家小主的?”
“这个?”小全伸出手来接过殷红的薄纸,若是旁的小全倒还真不一定知道,“这个是余小主给咱们家小主的。”
“余……余小主?”
“就是衍翡宫的那位啊!这胭纸奴才记得,就是余小主送过来的,就是在从承德回来的第二天。小主可喜欢这个了,日日都用,说是比别的胭纸更红更好看。”
“这样啊!”卢润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卢太医,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哈,”卢润溪表情爽朗了不少,“小全。加害你家小主,另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