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儿不知是不是那吹进屋里的凉风所致,只觉得浑身一个劲儿的打起颤来。舒儿有些不敢去辨认了,面前那人从身形到音色都是小全的模样,可是往那面目上看去,说这是小全,舒儿是决计不信的。
“小……小全?”舒儿的声音也是发颤,似在向身前之人讨要一个确认,“你……你是小全吗?”
谁知舒儿这么一问,却是引得面前之人痛哭流涕起来,抽泣几分后才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小……主……我……我……是……是小全啊!”
卢润溪见这般主仆相见,识趣的没有在两人眼前碍事儿,倒是回身直接去圆桌旁坐了。
屋内光线昏暗,舒儿举了床头小案上的一盏烛台,往小全面前递了。小全想躲,却是被舒儿一把拉住。烛光摇曳下,倒是看了一个真真切切。
“小全,你的脸怎么了?”——小全沾了毒物,命是保住了,却是伤了容貌,卢润溪费了大力气,让脸上溃烂结了痂,本以为那痂壳脱落之后便可以恢复往常相貌,却是没想到却是留下了一脸红褐色的印记来,看上去十分的唬人。
小全向舒儿坦了白,说了自己被丽妃要挟为她当眼线的事儿,“不过小主放心,丽妃虽然逼着奴才,可是奴才敢摸着良心说,奴才从来没有干对不起小主的事儿。”小全本生得娇俏,又因为入宫的早,声线便没有向男人发展,听起来只觉得像个大男孩一样。舒儿哪里忍心,“我知道你对我忠心的。”
“红玉姑姑没有杀奴才,让奴才去找卢太医。卢太医把奴才给治好了,本事让奴才出宫去的,可是就算奴才出宫去找奴才的家人,可若是被丽妃娘娘,小全与家人便都没有活路了,再说,奴才舍不得小主舍不得偕芳殿,在偕芳殿的这些日子,奴才过的开心极了。所以,小全便拜托卢太医又偷偷的把奴才带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就好。前几天,翠霞还提起你呢!说现在宫里没有人帮衬她,正记挂着你呢!”
小全扯着嘴笑笑,面色一片青红,没有了以前的清秀模样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了。
“既然丽妃以为你已经死了,那也正好,你换一个身份,还是在我这里做事就是。”
“好!”
舒儿伸手,像个姐姐一样拂过小全脸上的疤痕,“这脸上还疼吗?”
“以前疼,现在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啦!”小全还笑嘻嘻着,完全看不出来当初受卢润溪医治的时候受的巨大的苦痛折磨。
“既然这样,我以后就叫你小乌好了,你在偕芳殿里,若是有旁人过来,你就稍稍避讳着一点儿,保管你没事儿!”
“好好……”
“小主。”翠霞终于是端了热茶进来,一进屋还没有注意到里面的小全,却是闻到了屋里一股浓郁的焦燃气味,“呦!是什么东西烧起来了吗?莫不是炭炉着里吧!”
翠霞赶紧放下木托盘,寻了那炭炉去,却见那炭盆里烧着的东西,已是看不出什么原样了,只剩下一团焦黑,“诶啊!这是什么啊!”翠霞说着,便要伸手去捞。
“别动!小心烫手。”卢润溪本坐在一旁,猛然按住了翠霞的手,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了抬下巴,往小全所站的地方指了指。
“小全!”若说亲密,这翠霞应该更与小全交好了,“你可算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翠霞一边气鼓鼓的往寝殿深处走,一边对着小全嘟囔,“这段时间,可让我一阵好忙,你看看,院子里的花啊树啊的,也只有你会弄,你一不在,都成了什么……”翠霞走近了,却是止住了话语,因为看见了小全模样,“你的脸……”
“没事没事……”小全已经哭了一通,现在红着个眼睛却是不愿意再哭。
翠霞难过归难过但是还是没有在外人跟前失态,强忍住心中喜与悲,却是察觉出屋里的不对来,“小主,刚梁答应送过来的厚袄子好像掉在炭炉上面了,都烧坏了。”
“你怎么做事儿的,”舒儿虽是责怪,但是语气并不凌冽。
“小主……”卢润溪坐得远,终于是开了口。自己也是好一阵斟酌,终于是决定不与舒儿说明这余妙春向她下毒一事儿。卢润溪至今还在后悔,那时候,自己在惠贵妃弥留之际,告诉她,一切都是丽妃所为,又获得了什么——只不过让惠贵妃在生死存亡时刻还徒增了伤痛——原那自己视作亲生姐妹的丽妃,竟是一直加害自己的人。
“是小人刚刚不小心将这袄子弄掉的,还请小主恕罪。”
“无妨无妨,”舒儿这边又怎么会少那一两件衣裳,又见卢润溪这般的客气,“一件衣服罢了,卢太医又何苦如此自责。”
萧卫领了一身寒意进了延禧宫,却觉得这延禧宫里更加的寒意逼人。因为说那芳贵人是畏罪自戕。妃嫔自戕是大罪,可是皇上念其父欧枫权是朝中老臣了,便免了身后之罚,还以贵人制式葬了。延禧宫里芳贵人原先的住所,被直殿监的宫人收拾干净了之后,成了给延禧宫堆放杂物的地方。
萧卫在院子里立了一会儿,心中无所想,却就是盯着那人去楼空的屋子有些发愣。
“卫哥哥。”
萧卫回神,见柴谵淼裹了件大氅站在屋前喊他。
怕是快下雪了,天是冷极了,风近乎锋利的刮割着脸颊来,萧卫有些后悔自己过来的匆忙,应是戴副暖耳的。顾不上自己冷萧卫只赶紧对着门前的谵淼说道,“你莫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快进屋里去吧!”
“你今个儿怎么想起来了?”谵淼同萧卫一起进了屋。屋里烧的暖自然比外头好过上许多。萧卫突然的一冷一热,身上还凉迎着屋内热度,燥的耳朵通红。
“宝珠呢?怎么不见她?”
“哦。宝珠啊,”谵淼回应的犹豫,不用仔细听也觉得有些反常,“她有事儿在小厨房忙着呢!”
“什么事儿?”萧卫少见的追问不休。
“卫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柴谵淼用一句有些娇嗔的“卫哥哥”给搪塞了过去,“倒是卫哥哥你,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
有问,萧卫却不直接答之,只是悠悠然道,“我过来的时候还在门口碰上了舒儿,她对你倒关切,与我说你心情不好让我好好哄哄你。可是我看着你是心情好的很,用不着我来做什么!”柴谵淼明知故问,当然知道萧卫此番过来是为了什么,可是就是故意不说破,等着他先开口。谵淼认认识他这么多年,知道他是嫉恶如仇的性子,遇上这种事儿不会还有耐心在自己跟前拐弯抹角一番的。
“舒儿?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同她这么熟了!”
“你……你倒真是没救了,我今天过来还怕是真的来错了。”
“我早就没救了。你想拿承德行宫的我明人推她入水说事。其实早在教礼监时候,我就已经这样害过她一次了……”
“那时候你被教礼监遣了回来,是不是就是因为那事儿,那时候我还有舅舅他们都是以为你是被人诬陷,没想到,那时候你……你居然……”
“若是那时候时运佳,她早就去陪她家姐去了,哪还轮得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谵淼,你……”萧卫心中倒没有多少气愤,怕完全都是震惊了,“那教礼监里,那袁家小姐屋子着火也是你干了的啦?”
“不是,那不是我做的!”谵淼之前还晓得坦然,这般却是激动起来,“那是袁玉岚嫁祸于我的,宝珠也可以作证!”
萧卫苦笑,“我原先还一直告诉自己,你是被这宫里的不良之气所迷惑,没想到你还没进宫之前就已经心术不正到了这般地步。”
“心术不正?卫哥哥你说我心术不正……”
“你不要再喊我卫哥哥了,我可当不起。只有你和立淮这样喊我,他还是那般单纯无浊,可是你却生得了一副蛇蝎心肠。”说罢萧卫转身就是往外走。
“卫哥哥!卫哥哥!”柴谵淼唤的嘶声裂肺却铁了心一般没有追出来。萧卫到了院中,准备往延禧宫外走,却突然记挂宝珠的下落来,便立马变了行踪,往小厨房那边去了。
厨房里熄了灶火,冷的像个冰窟窿。冷极,又尚未掌灯,“宝珠?”萧卫低声唤了一句,果真是有了回应!
“萧少爷?”
“宝珠你快过来!”萧卫渐渐适应了冷与暗,又察觉到有人气往自己身边凑近。
“谵淼罚你了是吧!”
“萧少爷。”宝珠自小就在柴家,也不是没有被当主子的谵淼责罚过,只是进宫之后,两人有了些相依为命的意思,这才更加温润常和了些。
“没有,奴婢在小厨房里忙事儿呢!萧少爷今儿个怎么过来了,宝珠去通报!”
“不用了,我也要走了,你赶紧回屋吧莫不要冻着了。”
“好好。”
萧卫本是揣着事儿过来,这般都走出去了老远,才知道自己把真正想问的事儿倒是给耽误了,一个不甘心,也不愿意再回去找谵淼了,只好赶紧回队里,将职务上的琐事交代了,匆匆的往家里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