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刚过半,这衍翡宫殿里宫人太监们便就只剩下红玉一人了——原都是害怕的不敢呆了。
一大早就从宫外送进了一封信件,原是那苏南岭给家姐丽妃报平安的一封家书。起先送到手之时,丽妃还高兴着呢,“这小子总算还有些良心,知道我这个当姐姐的还在替他担着心。”可是一旦把信看完,这丽妃哪还有空高兴,一个气急竟把信笺纸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还要再顺便的跺上两脚。
“娘娘不要动气,小心身子。”
丽妃不用红玉提醒也是觉得自己是架不住这样大动肝火,现下只觉得头晕眼花,有些站不住了。可嘴上还是忍不了要咒骂几句,“这没良心的东西,当初本宫为了他的前途被皇上冷落成那样,他倒是好,谁都不商量就把官职给辞了,现在又跑到五台山去了,他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出家当和尚做道士吗?他逍遥舒坦,倒显得我贱兮兮的总是为他担心了。”
“娘娘快坐下来歇息一下吧!太医说了娘娘现在的身子是动不了怒的。”
丽妃心里也有数,自己这番生气倒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了。
“胡太医昨个儿开的药方煎好了吗?”
“回娘娘,正在炉子上炖着呢!娘娘先用些早膳吧!一大早起来,到现在您还是什么都没吃呢!”
“本宫不太饿,你去小厨房催催汤药吧!”
“娘娘胡太医嘱咐过,那汤药必须是饭后服食的。”
“哦。”丽妃听了这话不敢再任性了,自己怀胎尚不足三月,一直处处小心,可是近几日身下却一直流血不止,丽妃担心是小产的征兆,可是又弄不清缘由,昨日便赶紧唤了一直为自己安胎的胡太医来。
胡太医是宫中有些名望的太医,年纪大,做事又稳妥,丽妃十分信得过他,“娘娘,微臣见娘娘腹中胎儿脉象已是极不稳了的了,腹中胎儿气息血弱,怕是留不住的啊!”
“太医,这头三个月最危险本宫知道的,还请太医开些安胎的方子给本宫……”
“娘娘,不是微臣学术不精娘娘您腹中胎儿就算是用汤药吊着熬过头三个月,怕是也没有办法生下来的。娘娘体质虚寒,怕是保不住腹中的胎儿了啊!”
“胡太医,您这是什么意思?”丽妃听明白了,可是又还是战战兢兢的重新问了一遍。
“娘娘是宫里人,想必也是知道一些的。这宫里有些偏方,有些能驻颜纤体的药物,倒是十分在小主跟前推崇,可是这些药物里常有些伤身害体的东西,东西用的久了,身子便会越来越虚寒,不仅不容易受孕,就算是受了孕,也是极难保住的啊!”
手中虚汗已然打湿了手中帕子,丽妃想起了太后宫中所用的茉莉香来,听说那是太后特意调制来滋补身体的,倒怕是便有那样的药性在其中,挂不得那些与太后走得近的小主娘娘的都不曾受孕,可是太后一直不喜欢自己,自己便很少去安平殿来着,怎么也会成了那寒虚的体质呢!
“胡太医,每次卢太医的药方我都给您看过的,他的药方可有问题?”
“娘娘多虑了,卢太医年纪虽轻但医术了得,我也正是从他的药方变动中看出来娘娘体虚寒凉的,若不是他开了强健的药材进去,老夫倒还不一定能找得出娘娘胎儿虚弱的原因呢!”
“胡太医,”丽妃语气哀求起来,“还望胡太医能帮帮本宫一把,这孩子还不足三月,实在是可怜……”
“娘娘请起,”胡太医扶起面前丽妃,“老夫自当竭心尽力,娘娘的意思老夫也明白,这药方里加了安胎的强药,不过娘娘也要记住,这药是决计不能治本的,若是娘娘若真的是像再有龙嗣还是早日调养身体为好。”
红玉将熬好的药汤端上,又哪里是汤药来着,几十样药材熬煮了一夜,水分沥干,早就熬成了一碗药粥,刚那倒鼻尖,那酸臭之气就涌了上来,差点让丽妃帮刚吃的早膳全数吐了出来。
“娘娘,这药对您有益还是忍一下喝了吧!”
丽妃是听劝的人,右手拾了小碗,一闭眼倒是将那稠药喝了大半。那药味苦涩入喉甚至还有刮痛之感,一口下去,嗓子眼都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丽妃吞了一口,咽了半口,苦味满腔满口,却还是将那汤药尽数吐了出来。
这一吐,药渣都涌进了气管里,丽妃只能一个劲儿的咳嗽想要缓解一下难忍的气息。红玉赶紧递了茶水上去,又怕打着丽妃的后背。几口大气喘完丽妃才算是好了一点儿,却是一点儿脾气都发不出来,只能干坐着。
红玉见丽妃差不多缓过来的,又拿着药碗准备递过来。
“拿走!本宫今日是决计不会再喝它的了。世上还真有这般比毒药还难以进嘴的东西,就算是孩子保不住了,本宫也决计不喝了。”
红玉心里默默念着——“毒酒,你又哪里喝过,若真是毒酒,我便捏着你的嘴,直接灌下去,还容你在这里废话吗?”
“娘娘,您为您自己考量考量,现在您身子这么弱,孩子说没就没了,现在宫里只有一个太后,若真是您孩子没了,太后又能说上什么话,最多只是让春纤过来安慰几句,连个波纹都吹不出来的。可是若您能坚持到皇上回宫,到那时候,孩子什么时候没有,被谁弄没有不也就是娘娘您的安排了吗?娘娘,那些您看不惯的,见好歹也能解决一个了。”
“你说的有道理。”红玉的一段话,倒是让丽妃一下子精神起来,觉得自己肚子这与自己已是没有情分的孩子又多出了几分可爱之处来,便心一横,又让红玉把那剩下的大半碗药汤拿来,眼一闭都给喝了。
喝的是满脑子苦味,却是听到外面有人通报——“卢太医过来问诊了。”
丽妃对这孩子看重又是宫里养出来的疑心病,虽然觉得卢太医医术不错,人也机灵,可是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让卢、胡二人隔天过来问诊一次。
“今天卢太医倒是来的迟啊!”
“娘娘赎罪……”
“卢太医别害怕,本宫倒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嘛!”
卢润溪是个大夫,本能的让他早就在一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满屋的药味,又因为闻出这药材的种类。卢润溪没有像胡太医那样给丽妃细致的把过脉,这般辨析了汤药,竟是发现这丽妃娘娘的状况,竟然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差上许多。
“娘娘。”今日卢润溪的礼多,竟是现在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丽妃已经是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了,便放下了手中杯盏。
“卢太医照顾本宫的身子也有一段时间了,不比与本宫拘礼,有话便直说就是。
“娘娘,卢润溪今日是过来请辞的。”
“哦?卢太医要远行?”
“并非远行。卢某已经在太医院里找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太医接替小人,娘娘大可放心。”
“卢太医举荐的,本宫当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本宫有些好奇,卢太医既不是远行,难不成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儿吗?”
“劳娘娘挂念了,只是娘娘也知道小人本职原是负责照看舒贵人的身子的。小主已是从承德回宫了,卢某精力有限,只能照看一人,所以只好向娘娘请辞。”
丽妃被说了一头雾水,“皇上他们回宫了吗?”
“哦,并没有呢!皇上还有好几日才能回宫呢!只是这舒儿身子有恙便是提前回来了。”
“这倒是奇了,若是身体有恙,承德行宫那儿也不是没有太医,原地歇着养病岂不是更好,何须奔波赶回来。难不成这方小主只认卢太医给她医治吗?”丽妃话里有话,态度也有些暧昧不明,让卢润溪心里厌烦,可是面上却是一点儿情绪波动都看不出,倒还能笑嘻嘻的。
“娘娘说笑了,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言说之事,只是小主低调,与皇上说好了要等皇上回来再公之于众的,娘娘既然是问起了,卢某便照实说了就是。舒贵人已是怀孕了。”
“怀……怀孕?”丽妃先前的气盛消失的一干二净,卢润溪纵使没有抬眼瞧着,心中也是觉得舒坦过瘾,末了还加上一句,“卢某疏忽,不知舒贵人已是有孕多日,今早一诊脉,已是近四个月的身孕了。”
“四……四个月?”丽妃手上发颤,人都快坐不住了,觉得气血上涌,自己刚喝的拿大半碗汤药现在也尽数快堵在喉咙口一般。
红玉眼尖,见丽妃已经是有些招架不住了,便赶紧遣了卢润溪退下了。
“那小人便告退,还请娘娘注意身体,安心养胎为好。”
卢润溪拎着药箱是再往舒儿的偕芳殿那儿走,舒儿这番回宫,心情之好,人人都瞧着,一回来还大赏了殿里的旁的使唤丫头与太监,正是一片过年般喜气洋洋中,卢润溪刚好来了。
虽然是对丽妃心存恶意,但是卢润溪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哪敢直接与丽妃顶撞,舒儿让他把自己怀孕的消息故作无意的传到丽妃跟前的时候,卢润溪还小小担心了一下,还怕是有些不妥,可是这般说完,倒是畅快的难以言语,竟是有些想回去与舒儿好好庆祝上一番的心思。
这刚至偕芳殿宫门外,便听得里面舒儿的笑声,笑得大声,卢润溪不由不自察的也带上了几分笑意,迈开步子进去,却见一紫衫男子正轻轻拥着舒儿低头说笑。
“卢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