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卫此时此刻的吃惊,甚至更有甚于被皇上误以为自己与谵淼有奸情的那时。大哥原应该远在嘉阳关驻守,那封萧镜岩亲手所写的家书,还是自己在进教习司之前,真真切切的看到的。
因为车内陡然的一颠簸,让车内的卢润溪探出了头来,“怎么了?”卢润溪一边问着,一边也发现这萧卫已经调转了马车的方向,“你怎么走到这条路上来了。”
要想去延禧宫,现在的这条路无疑是在绕远的,萧卫也没有在这要紧的关头与卢润溪隐瞒什么,“刚我好像看见我大哥了。”
“你大哥?”
“你不知道我大哥……”
“我当然知道你大哥是谁!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他难道不是应该在邺将军身边吗?”
“不是,他前段时间的家书上面写了,邺将军去了前线,他被留在了嘉阳关。”
“嘉阳关不是早就比北元军队给攻克了吗!可是却从没听到你那儿大哥的什么消息。难不成……”卢润溪降低了音量,从车厢里,完全将身子探了出来,“不是我妄加什么揣测,而是事实如此。我只是个治病的大夫,这些作战方面的事情,你比我了解的多,嘉阳城也是朝廷花了多少心血建设的,怎么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被北元给攻破了呢!不的不让人怀疑你大哥啊!”
卢润溪这么一说,萧卫也是心里面有了些些的不安妥之意,“也或者是大哥的部队被一路追击到了宫里来了啊!”
“哦,是吗?”卢润溪脸上一点别的表情都不见。当然,这话没办法让卢润溪相信,更是没有说服萧卫自己。
“难不成,你觉得我能立马相信,我的大哥是北元的奸细不成吗?”
卢润溪坐到萧卫旁边,接过萧卫手上的缰绳,“你是你,他是他,本就是两个没有关联的人,他做什么选择,又与你何关?”
进了皇宫的侧门,一个守宫的护卫,放了马车进来,便赶紧把宫门阖上了。萧卫不再言语,仍由卢润溪将马车赶到了延禧宫去。
这延禧宫的谵淼,是刚生完孩子,虚弱极了的,一边又担心这萧卫他们的安危,竟是连躺都躺不安稳,非得坐着身子,一直向门口张望着,直到眼看着,舒儿他们平安无事的进来。
“卫哥哥,卫哥哥!”谵淼看见萧卫心中既有欣喜,又是万般的难过,感觉完全是自己害了他一般,又看见萧卫明显是受了刑的,终于是没有忍住,大声的哭了出来。
“谵淼,我没有事儿的,你不要难过。”
“对啊,谵淼,你这刚生完孩子,是不能哭的。”
“孩子?谵淼,你?”萧卫觉得挺意外,这才看到那谵淼的床榻上还有一个泛着微红的小面庞。
“这……这也是算我的小侄儿了吧!”萧卫倒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却又是凑近了看了那孩子好几眼,“这孩子倒是像你的,既然是随了柴家的模样,以后保准也是一个俊哥儿了。”萧卫这话说的随性,心里却是在掂量旁的事情来。
“你们都不要在这里叙旧了,都是忙了一夜的人,你们都先去休息一下吧!这宫里估猜早晚受不住,还是得想些应对的法子才对。”
“舒儿,谵淼,你们还是先休息一下,这事儿我和润溪去考量。”
“好……”舒儿见有了萧卫在身旁,说的决绝些,便是死也不怕了,现在只觉得是累意困意,全涌上了心头,没有一会儿便也睡着了。
“你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卢润溪被萧卫喊了出来,却是见萧卫满脸的严肃。两人立在宽阔的院中,却见头顶之上有几片雪花,就这么洒落了下来。
“卢太医……”
“怎么有事儿相求的时候,反倒是客套起来了,以前还不是“润溪润溪”叫的亲热吗?”
“现在北元军队兵临城下,我与你们不同,我也是名士兵,自然不应该在宫里躲着,我看这里也有马匹,趁着天也亮堂,我便快马赶到城门那边去,这宫里一时半会儿应该还不会有什么危险,在承乾宫后面,花园后面的假山底下,有一间密室,那是皇上特意准备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那里面水粮都有,钥匙也在我这儿,要是北元兵,真的攻进来了,便劳烦您带着舒儿还有谵淼他们去密室里面躲起来……”
“一个是你的妹妹,一个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你的心就能还这么大,把两个人丢下,就尽数放在我这里?”
“润溪兄,萧卫这也是不情之请,还望润溪兄可以谅解。”
“我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你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舒儿那儿绝对是没办法交代的,要是她醒过来,见你不在了,又要到城门那儿去寻你,这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
“怎么不会!”卢润溪少有的急眼了,“你可是不知道,昨天她家可是已经派了下人来接过的,她不愿意走,一半也有你的原因在里面,她满心惦记着你,自然是哪里都不想去,我可以帮你照顾她,可是你不要把难题丢给我来解释,你自己与她交代去。”
两人站着说了一会儿话,却是眉梢肩头都汇上了不少的雪花来。“这……”
“你也不要担心,她既然是中意你,你的选择她自然也能理解,你也不是完全的一去不复返,倒时候安全的回来找她就是。”
“好!”萧卫听了卢润溪的劝,便回到了屋内,蹲在了舒儿的床榻前面。
因为在谵淼屋里,宝珠用几方凳子堆出了一个小榻,正拢在炭火旁边。
萧卫已是好久没有这样近的看过舒儿了,见她睡得如此安详,竟是有了些不忍惊动的心酸。伸手轻轻的覆在舒儿的脸颊上,这薄薄白白的脸颊被炭火哄的温热干燥,萧卫从外面刚进来,一双手还带着七分凉意。
舒儿被这份凉意一下子惊醒了,睁眼却让心境一下子镇定了下来——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怎么了?”
“没事。”萧卫笑,却是一番苦楚遮掩不住。
“怎么了?”舒儿当然看出来不对劲儿,便撑着自己坐直了身子,“你和我说吧!”
“我……舒儿,我知道我现在不应该,可是这时局太危险了,不知北元的军队什么时候就会攻进城里来了。”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舒儿聪明自然已经知道萧卫扭扭捏捏的到底是想说些什么,“大家没有又怎么会有小家呢!你要是想去,你就去吧!我也是不拦你的。”
“舒儿……”
“都说了不会拦你的了,你还不走嘛!”
“舒儿!”萧卫一把将舒儿搂在了怀里,“是我对不起你。”
“你不要说什么对不对的起,一切都是我先招你的,又怎么能怪你呢!”
“舒儿!”
“只是我得要问你一句。”
“你说……”
“你从始至终有没有喜欢过我?”
萧卫这时的一切迟疑与停顿都会让舒儿不安,所以萧卫几乎是完全没有任何考虑的说了一句,“喜欢,一直都喜欢。”说完,便是在舒儿的眉心印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舒儿本是不打算哭的,可是却还是没有出息的被萧卫这一吻给弄哭了,萧卫这份温柔让舒儿觉得珍贵极了,一点儿别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想静静的沉浸在萧卫的这一吻里。
“你好好的在这里呆着,我也与卢太医交代过了,到时候你只要跟着他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力不从心便不要冒失的往前冲了,不要莽撞。”
“我知道……”
“一定要回来见我,我和肚子……我和肚子的孩子一起等着你!我还想让你给他起名字,然后……或许……或许,咱们可以趁这次机会,一起从宫里出去……”
“好……好的。”
萧卫牵了马,从皇宫快马奔了出去。这京城毕竟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容易攻下的地方,几天前攻打沧州时,已经是费了阿拉坦汗一半的兵力了。
萧卫本就是京畿的防卫首领,到了城门处,倒有了几分领首的意味来。城门中众将领也是对萧卫信任极了,自然都是将萧卫当做首领了。
萧卫查看了一下战场形势,京城的城防扎实极了,自然不是北元轻易能攻下的。
“赶快把弓弩收集起来,照着一个地方猛攻……”
阿勒坦汗虽只带过来两万人,可是这两万人却都是北元军队中的精英。北元比起中原规矩也不少,特别是这带兵的将领,更是没有一个不是北元的贵族,这贵族中也有高低之分,阿勒坦汗是逹坦大王的亲侄,加上又是北元中相当有财富的,对军队众士兵将领也是亲近。这好马好粮养出来的两万精兵,战斗力可想而知,却是在沧州损耗了一半,这事儿本来就对自信心满满的阿勒坦汗兄弟俩都是一番打击,这京城又是久攻不下,便是更加的士气低落。
这边是久攻不下,回望漠北的情况也不是多好。
邺常自那么多次的求援,都是石沉大海没有消息,心里早就对萧镜岩有了怀疑,可是因为消息闭塞,实在不知道萧镜岩那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加上又被蒙古铁骑一路紧追猛咬,实在是脱不开身了。
“邺将军……将军……好消息!好消息啊!听说那边北元发生了变动,有一支部队,竟是开始进攻蒙古的后翼了。”
倒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蒙古势强,却是也抵不住两方的夹攻,对邺军的攻势,明显是减弱了很多。邺常自也觉得奇怪,“这北元怎么这个时候,开始打起蒙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