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的话是极简单的六个字，也纵使我已经知晓出许多。
但是，这样前后顺下来，让人不得不就理解为，她怀上了顾旸的孩子。
我握着手机不知道该接上一句什么话。
她也很沉得住气，在等我的回答。
“嗯，孕前期记得补充叶酸。”
我的语气再听不出其他情绪了，就是一个孕妇在对另一个孕妇的嘱咐。
她在电话那头轻咳了一声，我知道是她的不安。
接着，她的声音低了几个度，夹杂在这雨夜中更显得意味不明：“苏一，你们婚礼前，我和顾旸一起出差去了香港……”
她的话到这儿，戛然而止。
之后，从听筒传来的是持续的“嘟”声……
手机贴在我的脸上，有那么一会儿的迟疑。
我才把它放下了。
胃里又是一阵恶意的翻滚。
我把顾旸散落在沙发和地上的衣物收拾了，又到二楼我的房间转上一圈。
我从来都不喜欢琼瑶剧里不辞而别、雨夜情深的戏码。
但是，现在我却没有由来的觉得自己也差不多的傻、差不多的悲情。
不过，我接下来有了一个想法，让我又觉得，嗯，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走琼瑶苦情了。
我给修斯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很巧他接了。
“嗨，修斯。”
我能保证我的声音听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正在进入的是天真的少妇、他的崇拜者角色。
“嗨，苏一，很久都没见你来舞蹈房了，最近在忙什么？”
修斯的中文虽正，但是还是浓浓的美式打招呼风味。
这一点作为曾是翻译的我很是敏感。
“去了趟巴黎呢，很久没见到修斯老师了，我看到您上次在我们婚礼上给我封了一个很大的红包，我特意打电话来感谢您呢。”
我知道时隔这么长时间，打电话来说谢谢红包，挺尴尬的。
但是修斯完全没介意：“太客气了，苏一，你那天真的太美了，美到都不真实了，fantastic！”
“谢谢你，修斯老师，你的赞美要是让你的女朋友听到了，可会不开心的，用我们中国的话说就是‘吃醋’。”
我想为我能无缝对接到自己想要问的问题，点个赞。
“不，不会的，我的女朋友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不会不开心的，更不会气到要去喝醋呢。”
我在电话这头“噗嗤”笑了出来：“修斯，那你的女朋友是仙女吗。我觉得地球上的任何女性都会为丈夫夸别的女人貌美而暗恨藏心的。”
“苏一，我的女朋友可不是什么仙女呢，我的女朋友就是中国人呢。跟你一样是个美丽的中国女孩。”
修斯的话听起来是离我的目标一点点接近了。
“我怎么听修斯老师的话，你的女朋友是我认识的啊，该不会是那个舞蹈房里的大美女吧。”
“什，什么……苏一，我想我现在还有事呢，我们可不可以下次再聊。”
修斯支支吾吾的将电话挂了，我更加莫名感觉另有蹊跷。
我听到顾旸的车子在院子驶过的声音。
我赶紧坐到镜子前，将妆发整理好。
其实，也不是另有所图。
就是，想让顾旸看到我的样子还是美美的。
我走到楼下，站在我面前的不仅仅是顾旸一个人，还有另一个男人。
高高的外国中年男人，黑色西装，衬衫上系着黑色的领带。
看起来很隆重，却在他身上不觉得出戏。
我先打了招呼：“你好！”
他便向我鞠躬：“你好，太太，我叫Don（唐）。”
比起之前我第一次来燕西的时候，佩姨叫我太太。
唐让我觉得自己只是被一个绅士优待了。
顾旸向他点点头，他便提着自己的行李，进了一楼的保姆房。
顾旸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不错吧，这是往后的管家了。”
“代替佩姨吗？”
我心里想的是，这也有点太大材小用了……
“唐的工资比佩姨高出20倍。”
我愣了一下，这要换作过去的我，肯定得贱兮兮的问顾旸，小爷你把钱给我吧，我肯定包你满意。
可是，现在的我，却想问的是，你不是去顾容那里了吗……
我还特意凑到他的领口嗅了嗅，倒是没有别的什么沐浴露的香味。
“干嘛呢，我的小狗狗。”顾旸以为我是在挑逗他。
伸过手把我搂进他的臂弯里。
接着又说：“宝贝，要不你也给我怀一个吧。”
‘你也给我怀一个’这七个字在我脑中过一遍，听着就像是他的后宫三千，已经有人为他怀上了，你也赶紧跟上进度吧……
我登时就推开他的怀抱。
“顾旸，你知道吗，自从我的生活遇见你以后，就变得各种没有下限、三观掉地。”
这话是气话，但是，我是面带笑容说的。
顾旸也一反常态，非但没有生气，而且也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我们心怀各异，再不像从前那样，用一个眼神就能猜到对方的八九不离十……
顾旸的双手箍在胸口，斜倚在身边的墙壁上：“我知道你接下来的那句一定是，‘顾旸，我还是想离婚，’对不对？”
“不，我想问的是，顾容是不是怀孕了？”
“这对你很重要吗？”
“比较重要，而且我更想知道的是，顾容怀的是不是你的孩子？”
我的话说完，顾旸的笑脸也没了。
本就是天生一张摄人的脸，现在就更显得阴鸷怖人了。
我也学着他斜靠在墙边，我知道他的底线从来都是顾容，但我却想让他翻出他的底牌好让我知道这些纠缠繁复的事，到底是哪里才是个头。
“算了。”
顾旸从我的身边走过，只留下两字‘算了’。
三楼的门被他‘砰’的一声关了。
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失望在里头。
我想我也没什么理由在留在这儿了，这个婚他不离，我就报警。
让警察去找我弟……
当我走出门，外头的雨还是很大，一点要停的迹象也没有。
我的头顶恰逢时机的在后面撑起了一把黑色的大伞。
我以为是顾旸。
反头，却是唐。
他对我笑：“夫人。”
“唐，这么晚了，你去休息吧。”
“不，为你服务，是我的工作。”
“可是，我是要在外头过夜的，或者我不会回来了。”我苦笑了一下，“其实，我的意思是，我已经不算是顾太太了，你的服务对象也就不是我了。”
“太太，别这么说，你和顾先生在我看来只是出现了一点意见分歧。”
我觉得唐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也不忍心破坏他的好意：“这样吧，唐，你把伞给我，你就进去休息吧。”
唐摇摇头：“不，顾先生对我的要求是，如果你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你的安全都将是我的责任。”
这……这又是什么新型手段呀。
我和唐两人奇怪的站在燕西小院的雨夜中。
正在我犹豫不定，该走还是该留的时候。
顾旸的京77777闪着大灯开了过来了。
车在我们跟前停下，
车窗将了下来：“正好还在，快上车！”
他的话说的很急。
“快点！”
顾旸的第二遍催促让我不敢再磨叽了。
赶紧钻进副驾驶。
果然，唐在我进了车，就转身回去了。
我看着后视镜里唐离去的背影，心里想：这个唐，确实值20倍的工资呢。
顾旸烦闷的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看什么呢，是个男人，你就爱瞅。”
他当然不是在怪我看唐，一定是还在对慕风的事耿耿于怀。
我赶紧开了窗，捂着鼻子：“能别在车内吸烟吗。”
等顾旸把烟头彻底灭了，烟味散尽，我才敢把手移开。
哎，我变了。现在我是个怕前顾后的孕妇。
“什么事，那么急？”
“刚接到电话，奶奶生病了。”
“怎么会？严重吗？”
我心下一惊。
“具体情况不清楚。总之，你等下就是陪着我去看奶奶的，什么也别说，什么话也别往心里去。”
我点点头，毕竟顾旸的奶奶对我挺好的，于情于理我都得去看看老人家。
到了四合院的门口。
顾旸仍在车里嘱咐了我一句：“苏一，不管怎样，你现在还是我顾旸的老婆。”
他的右手撑着伞，左手把我揽进他的怀里。
这一刻虽是蒙蒙雨夜，前路不清，但在他的怀里片刻，倒也让我安心片刻。
奶奶的房间，从窗户往里看，顾旸的爸爸妈妈、顾容，都已经来了。
顾旸攥了一下我的手，靠在我额头：“别怕。”
“奶，我们来了。”
顾旸站在门口，熟络的说上一句，和土生土长的北京小娃没两差。
走近了些，看到顾旸奶奶的起色都还好，她躺在那儿也没觉得她有什么大毛病。
林锦云的话也是一语道破了：“妈，你能不能别老弄这种一惊一乍的事，医生说了，你血压、心脏一切正常呢。”
奶奶有些不乐意了：“我自己能不知道我的身体，我就觉得我马上得死了，想再看看你们一眼，都不行吗？！”
在我听来，奶奶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应该是没什么大状况。
林锦云不大乐意，气得转过身去，正好看到我这个方向。
她一点也不含糊，绕过奶奶的床尾，径直走到我的身边。
声音低低的，给了个吩咐：“你给我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