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在皑皑的白雪上,靴子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但也觉得脚步异常的轻·盈,大抵是因为说出了刚刚的那番话吧。
慕风站在楼下等我,我看着他的时候,他给我围上围巾:“以后出门别着急。”
我的手指顺了顺他落了霜的眉头,“是啊,你也是。”
我们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关于两人的过往,两人的现在。
只是,商量着请上半天假,简简单单去西城区的民政局扯个证。
往后的日子,就请多多指教。
那日是1月3日,正好是元旦假期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我和慕风盘算已久的结婚证却搁浅了。
其实,人已经到了民政局的口子上了,但是终没能成……
后来,我究其原因,包含微妙的种种吧:
一大早,我特意给自己挑了一件有白色衬衫领的毛衣,照着镜子的时候涂口红的时候,我问越惜:“宝宝,这周末我们搬家吧。”
“搬去哪?”
“搬去医生爹地那里,好不好?”
“嗯……”
我听得出这个小小的人儿有了他的犹豫。
蹲下,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了?”
他的长睫毛扑簌着,“妈咪,去医生爹地那里,能放的下我这个大大的变形金刚吗?妈咪,去医生爹地那里,你还会工作到很晚,又睡不着吗?”
我抱起他,爽快的回他:“放的下。走!我们上幼儿园去。”
但,我本以为被冰冻的心,像是被人用锤头砸了开了。
它鲜活的跳动,我的越惜,你的短短的两句简单问题,却给了我很多,安慰、感动、心酸,纠结……
到了公司,我在晨会简单安排后,打算就去找慕风。
人走在公司的廊子上,手机不停的响,边走边摸包里的手机,本是极其简单协调能办的到的动作。
可,我不知怎地,就崴了脚。
鞋跟断了,真是邪门了。
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低头换备用鞋子的时候,脑子里一直闪着,越惜问的两个问题。
我扪心自问,曾经的慕风向我表白我从不答应。
为什么在知道他没了性能力开始,就觉得舒了一口气,和人家越走越近,心也不带把门。
甚至,向人家示爱求婚。
这,难道不是自己的小心思吗。
为了自己的儿子是今后的唯一。
而,越惜对于慕风来说,又算什么呢,没有血缘关系的一个孩子……
这些种种,让我没法好好的将脚伸进皮靴里。
正当跟一只鞋子较着劲的时候,
我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那人走路的声音不大,我以为是华姐。
没在意,头都不抬的说:“这该死的鞋子,咋就穿不进呢。”
那人走了过来,蹲在我的脚边,顺顺当当的帮我穿了进去。
我看着那人的两鬓的头发剃的极短,只留上头的刘海稍长一些。
甚至鬓边有不易觉察的银色的小碎刺。
我的手指不自觉想去触摸,可是只是抬了抬手,又将手指收进了手掌里。
他抬头,眉眼间似刻上了沧桑的痕迹。
这才几天啊,我有种恍惚,顾旸怎么老了呀。
顾旸现在几岁了,我们认识的时候,我23,他27。
如今我27了,而他也有31了吧……
我撑着脸看着他,一时也忘了说话。
陷在自己可笑的深思中。
他被我看得不耐烦了:“哎,从澳门回来,就没见过苏总。”
是,我27了,从他口里的小宝贝到苏小姐到苏经理再到苏总。
而他永远是我嘴里的:“顾总,今日来有何指教?”
他在我的桌上扔了一个文件:“这是关于我们顾氏的BM项目的方案。”
我不自觉的挑了挑眉毛:“顾总,给我这个是做什么?”
他侧着脸,给了自己一根烟:“苏总,不是想打败我们顾氏吗,给你个方向。”
我笑了,并没急着去翻那堆文件:“顾总,这么做是独孤求败吗?”
“算是吧,苏总现在这个状态可称不上我顾旸的对手。我只好亲自来加点难度,让事情更有趣一些。”
他的声音从容不迫,比奚落更加了一个档次。
我的脸有些发烫,我这段时间确实懒散了,我在内心安慰自己很多客观原因,宋柏山、通州项目落马等等。
但,顾旸的这么一个提醒,无疑不是给我上了发条。
对呀,我不是来坐副总的位置的,我的初心是搞倒顾氏的。
“谢谢,顾总的提醒,我也劝你不要太过于夜郎自大。我们正信有我们自己的集团战略。”
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表示送客的意思。
他看着我笑了,那笑容里,就是看出我的心虚,我的话不过是纸老虎,什么集团战略啊,都是唬人的。
我不理他,心里有点儿刺刺的,莫名的气急败坏。
自己先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靠!又崴脚了。
这一次直接摔在了地上。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后一个声音:“苏总,你这样怕是不好开车吧,我让我的司机送苏总。”
我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两个字:“不用。”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我继续往前走。
然后,我尽量让自己开心一点,多想想慕风。
等会可以问问他,是不是自己缺钙啊……
这样,嘴角还能带上了点笑容。
进了电梯,顾旸站在我的身旁,向我递了一个东西。
我蹙着眉,又是什么鬼。
定睛,才发现是自己的户口本。
我的心咯噔一下。
想要去拿,不料,他的手握着那本户口本紧了紧。
我抬眼看着他。
他的眼神,有了让人悚然的阴鸷。
像是他什么都知道。
但,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他这样。
我甚至觉得,你说出来吧,你怪我吧,我们最好还能吵上一架。
把什么郁结在心里的那些话都通通在今天说完了,了结了。
这样,我就轻松了,我就能做别人的老婆了。
可,他的手松了。
我的户口本又回到我的手里。
到了正信的楼下,顾旸拢了拢自己的领子。
自顾自的说:“冷啊。”
又对我施令:“过来!”
我站在他的跟前,他把我的领子也拢了拢,极不满意的皱着眉:“这天气,穿什么衬衫,毛病不是?”
“你不懂,假领子而已,里头是毛线。”
我的话傻傻的,像是个和老父亲解释什么的小女儿。
“毛线?你懂个毛线,零下5度的冬天你这么穿就是要感冒的!”
他没由来的坏了脾气,话说得急赤白脸的。
“是是,你说的有道理,我下次不这么穿了。”
我要走,才走了两步。
又听到他在后面喊我:“回来!”
我不耐烦了,转身:“你干嘛呢,怎么那么喜欢使唤人啊?!”
他把自己的手套摘了,套到我的手上。
接着,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盖在我的身上。
我抖了抖肩膀,想把这个行头还给他。
他双手摁在我的肩膀上,左右看看我:“哎哟,这谁家的闺女啊,挺漂亮的。”
我翻了个白眼,“折腾完了吗?”
“不许脱!”
“为啥?”
“这样更好看。”
“你的审美有问题。”
“开玩笑吧,我不比你土老帽有品位。”
“你开玩笑吧,你那个酒店品位,还和我提审美!”
“什么什么,你是欠揍吧。”
他的手就上来扭了一把我脸上的肉。
“哎,你干嘛呀。”
我的脚就不留情面的给了他一个小踹。
我们两个也算是在地产界的有点脸面的人,就在正信大楼下,旁若无人的踹踹打打。
我相信,正信的楼上已经有好事者趴在玻璃窗看我这个老阿姨,和他这个怪叔叔的类似学生的打情骂俏。
我甚至听见,有人在叫嚣:“在一起、在一起……”
我忍无可忍,攥过顾旸到角落:“我不要面子的啊……”
“那你穿到这衣服。”
我拗不过他的固执,点点头:“顾总,还有什么指示吗?”
他打了个喷嚏,就往自己的车里跑:“好好开车!”
就这样,我穿着顾旸的大衣开车到了民政局的门口。
我不是没想过脱掉,但……一千种借口都不说了。
只有一个,就是我不舍得。
我不舍得脱下他的温暖,不舍得放下他的气味。
我躲在车里,直到慕风出现了,我才把衣服脱掉。
慕风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们沉默的拾阶而上。
慕风先开了口:“苏一,你想好没?”
我看他的时候,白色的雪地里也反射了他眼里的种种不安和不确定。
你想好没、你想好没……我也在心里问自己。
慕风的手握了上来,我们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的落在那个比我的手大出一倍的手套上。
晕!我忘了脱下顾旸的手套。
“苏一,要不我们再想想?”
“好……好吧。”
这就是那个1月3号,什么也没发生的1月3号。
我回到公司的时候,翻开顾旸给我的BM方案,里头详尽着顾氏的计划,确实有了斗志。
像是将要溜走的风筝,又找到拉它的线。
我给自己和团队紧锣密鼓的上了一堆任务。
正当我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时候。
秦昊找到我,说方圆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