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扛起顾旸,慕风已经先我一步,将顾旸整个人扛在他的肩上了。
他的车正好停在不远处。
慕风建议,顾旸最好能平躺下来,所以一条像死掉的大鲨鱼一样,占掉了整个车的后座,而我只好坐在副驾驶。
“他是你的丈夫?”
“是。”
“那他有过什么过敏史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
“很好。”
“嗯?”
“哦,不是,我是想说,别担心。我们到了医院医生会给出很好的判断。”
“今天谢谢你。”
“没事,正好遇见了。”
我笑了:“又一次麻烦你了。”
上次关西机场就是这样,也是他主动帮了我。
有些事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就是必然……
这话听起来挺傻叉的,后来看看却还真有它的玄妙。
只隔着三条马路的海淀医院,我们的车因为晚高峰期而开了一个小时。
拉开后侧的车门,发现顾旸已经自行恢复了大半。
我去扶他的时候,就看着他睁着一双眼睛狠狠的剜着我。
我被他唬的一怔。
接着,他避开了慕风的援手。
非但如此,还默不作声的打量了一眼慕风。
最后,他还是说了句谢谢。
不过那口吻听起来像是平时指使小林哥一个样子。
我只好重新再次对慕风表示更加殷勤的谢意。
谁叫自个儿的男人那么无礼。
慕风笑笑:“没事,医院有我的同学,我帮你们打声招呼吧。”
有两个字“不用”卡在我的喉咙还没说出口,就被已经走到台阶上的顾旸反头拒绝了。
“你还不过来。”
我一抬眼就对上顾旸的眼睛,让人不得不听从的执拗。
我赶紧和慕风挥手道别,就跟在顾旸的身后了。
窗口排队的人十分的长,十多米的长队,排满了七个窗口。
我揽着顾旸的手臂,有些不开心了:“早知道还是让慕风给我们找个后门。”
“慕什么,叫的那么亲热。”顾旸嫌弃的把我的手推开。
“慕风啊,人家姓慕名风,就像你叫顾旸是一样的啊。”
我真是受不了,这也可以计较。
“我还需要找人为我走后门?!”顾旸把脸凑过来,气得就要把我吃掉。
好在,他现在是虚弱的病娇,战斗值为负数。
我讨好似得又去撑他的肩膀,对他微笑,让他息怒。
“去!到我的手机里找卫生部的一个姓唐的电话,跟他说下我的情况。”
我白了他一眼,要不要这样啊,就这点小事还打什么卫生部。
我果真找到了那个号码,准备打的时候,顾旸又把手机抢了过去。
“你还真打啊,你是不是傻啊。人家是卫生部副部长。”
好吧,我认了,左右都是他有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排队好了。
等我在队伍里移了两个位子的时候,就听到扩音器在说:“请苏一于三号内科诊室就诊,请苏一于三号内科诊室就诊……”
广播说到第二遍,我才反应过来。
当我找到三号内科诊室的时候,病房的床位都满了,顾旸是被安排在一张蓝色的小椅子上输液的。
我还为他没有VIP待遇而觉得有些意外。
顾旸对我笑笑,好像在说,看我厉害吧。
我点点头很是服气。
坐在他旁边摸摸他的手背:“怎么了,不要紧吧?”
本来还是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人家堂堂一个顾氏的大少爷,也算是为了我受了这般委屈。
可是等这位顾大少爷接下来的话就让我对他没了同情:
“刚刚那个木头什么的男人,一看就让人很想上去给他一拳。看起来就是个专门骗你们这种弱智女人的小白脸。“
“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啊,人家救了你诶,不能这么白眼狼吧。”
我情急没加思索的给出了一个这么冒失的评价,说完便想咬舌自尽了。
“你说我什么?!”
果不其然,要不是让一个个针头所牵制了,现在我的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我低着头翻他的病历,假装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顾旸的病历赫然写着:因食物中毒引起的短暂休克……
也是可怜见的,大概有钱人的肠胃都比我们脆弱一些呢。
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也被折腾的够呛。输液的药物中有少剂量的安定,他也不再说什么皱着眉头靠在我身边睡了。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有护士来查房。
我本来就被顾旸压得没怎么睡踏实,听见了响声,就彻底清醒了。
护士小姐好心送来了一个橘色的枕头,我让顾旸靠在上面,把自己的身子腾开了。
走出了病房,医院的每一个角落都飘着一股子苦苦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走到一个露台上靠着,夜里的风挺凉的。
我瑟缩地抱着手臂,看着这深夜的城市,我这样子看起来挺文艺的,但是我的脑子里却很恶俗的想着顾容。
想着顾旸。
想着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然后,我的眼睛在这漆黑的夜里亮了。
因为我看见顾容了。
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她这么快就知道顾旸正在这家医院治病了……
但是,我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
顾容的身边跟着一个人,如果我没认错,应该是修斯。
对,没错,就是舞蹈老师修斯。
他们这种奇怪的组合在这个奇怪的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医院。
而且好巧不巧的让我在二楼的露台上正好看见了。
我怎么还能够继续保持优雅的站在这儿吹吹凉风呢……
我快速的下到一楼的门诊大厅。
我躲在一堵高高的白墙后头,站在挂号窗口边的顾容与修斯正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之后两人拿着就诊卡往我对面的通道过去。
我深吸一口气,轻声细步地也跟在后头。
尔后,我的眼睛都直了。
两人很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进的是妇产科。
我想我是跟他们来个偶遇呢,还是偶遇呢……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现下这个冒险又激进的想法。
往回走的途中,正好看见转角立着一面长方形的刻着【妙手回春,医德高尚】的镜子。
我站在那儿透过这八个字瞄了一眼现下的自己。
白色的衬衫,蓝色的裙子,一张脸上妆容稀稀落落的,我将鬓角的发丝往耳后整了整。
虽然人不是特别焕发,但是眼里明显露着难掩的兴奋。
我平复了许久的心跳,才回到顾旸的病房。
看到顾旸仍旧是蹙着眉头合着眼睛躺着,我的心就平静了更多了。
我闭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无法明状的开心。
我的嘴角都是上扬的,如果非要形容一下我此刻的心情,简单说来就是价值观极不正确的幸灾乐祸。
我的脑子里开始出现顾容是在和修斯秘密恋爱,他们也不是没可能的,真是好后悔后来的舞蹈课都没去。
顾容如果是怀上了修斯的宝宝,那么他们是会去美国生活呢,还是会留在中国。
顾建林和林锦云会对修斯这样的洋女婿有什么看法呢。
……
我成串成串的联想在我脑子里打着转,我快要被这些小秘密得整晕乎了。
左手忽然被暖暖的包裹住了。
我睁开眼睛,顾旸高挺的鼻梁让我的视线对焦了。
他看上去应该是恢复的挺好的了。
“你怎么就醒了?”
我不知道是我说话的时候还没散退的笑意出卖了我,还是咋地,顾旸像是审犯罪嫌疑人的谨慎眼睛上下剔着我。
“我早醒了。”
“哦。”
顾旸的问题十分敏感,敏感到有些让人无法回答:“我看到你睡觉都在笑,你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我……”
我觉得我说什么都会像是在掩饰,我还是选择沉默,比较好。
“嗯?该不会是梦见那个木头吧?”
我真的就呵呵了……
“问你呢,你和那个木头是不是上次在大阪认识的?”
我用手在耳朵边撩了一下:“不是。”
“说谎!”
我赶紧把举起的手放了下来。
我的声音一开始是理直气壮的大嗓门,接着慢慢变小,小到像个蚊子在扇扇子:“是!又怎么样……”
顾旸朝我点点头,看起来就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似乎在说,你丫的还敢承认。
我不等他开口,马上纠正他的想法:“我们是在大阪认识的啊,一面之缘,没有多少交集。但是,我刚刚没有梦见他。”
顾旸用没有针头的右手持着手机毫无感情地读出这一段话,让我彻底哑口无言:“慕风,1991年出生,日本早稻田大学研究生毕业,现北京精神疗养中心康复医生,主治病人15名,其中一人苏辰。”
我觉得真是极度可恶,为什么他就像是我世界里的情报局,什么人只要他想要知道,他就能调查的清清楚楚。
顾旸又再多追加一句:“还有什么我没说的,你可以补充啊。”
彻彻底底的激怒我了,我看着这是在病房,所以尽量克制自己的高分贝,与他争辩的话语也毫无气势:“我没什么好补充的,你比我知道的都清楚呢!还有你管天管地,合约上哪一条写了你可以管我睡觉做梦梦见什么呀!”
我的话刚说完,就看到顾旸的黑眸里攒动着摄人的冰霜。
他的右手放下了手机之后,来捏住了我的下颌,我被他捏的生疼,仿佛他要来卸下这块骨头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