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待他接起电话的过程中,已经笃定自己的想法:我需要他为我投资。
说白了就是问他借点钱。
清清白白的一张纸,签好所借时间和金额、并附有还款利息那种。
你看,其实我肯定是变成熟了。
若是换成23岁的自己,一定还是会觉得白拿的东西最有魅力,最开心的。
电话等了许久才被接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能感受到电话那头的低气压。
我抿了下嘴唇,手指在手机上有点神经质式的在上面不安的敲击着。
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说出来我的想法:“顾旸,我想问你借点钱。”
我这人还是脸皮薄的。
我希望他也能体会到,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可能问他借钱的。
但是,他那头仍旧沉默的,一言不发的。
这种时候真的超级尴尬。
“喂,顾旸,我不是白借的。我可以按着每年10的利息还给你。”
我稀里糊涂的又加了这么一句话。
他仍旧不说话,就是异常的冷漠。
“喂,顾旸,你别不说话啊。你什么想法呢?”
我把手机更贴近耳朵了一点,忽然就有一阵轰隆的声音刺着我的耳膜。
吓得我把手机扔远了一点。
过了一小会,顾旸的声音才从手机那头传来:“不好意思,刚刚我在给我的汽船加重马达。”
接着,是他轻微的咳嗽声。
“哦……”
“是啊,要不要过来一起玩玩。”
虽然内心是不情愿的:“好吧。”
我换好装扮,从家里出来。
就有顾旸指派的司机与车在楼底下等我。
这次车程有点远,是在大连的海域。
我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我嘲笑了北戴河,让顾旸耿耿于怀,导致他把装逼地点调到远了一点的地方。
现在是十一月份,天气已经开始渐入寒冷。
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是隔天的上午。
我想着陈阿姨又得不开心了,这当妈的,又一个人跑了,孩子也不管……
有的时候会委屈的,我也是第一次当妈。
我能怎么办。
这么满腹伤心的,见到了出了船坞的顾旸的帆船。
这艘船是崭新的,看起来有十四米长,双三角帆,纯白色的船身上用好看的英文字母写着我的名字,在心里读出来是叫:SU-YI。
今日的天气,海面上雾蒙蒙的。
大船在这样的雾天里张开船帆,就像一只天鹅一样,仙境里的情景一样。
顾旸牵我到船舷上抱着白骆驼皮的柔软座位边上:“你可以在这里看书。”
他打开船仓的门,让我看里面装修得奢侈华丽的内室:“你可以在这里睡觉。”
他把自己的电脑给我看,上面的信号满格:“你可以在这里上网玩游戏。”
“你还可以BBQ。”他还准备一个巨大的烤肉圆盘。
我抱着自己的肩膀,心情也渐好,微笑的说:“这都很好,顾旸,不过我是来找你……”
说到这儿我说不下去了,我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在这样的他面前,再提钱了。
他向我走近了一些:“我为你准备的这些,你喜欢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点点头后又摇摇头,然后很无措地笑了起来。
他捏着我的下巴说:“这样笑起来很好,苏一,高兴一点,嗯?”
接着事情也就发生在这艘船上。
顾旸带着我驾着新的帆船行驶到深海区钓鱼。
我们把船在湖心停好,顾旸把船帆收拢,捆结实了。
然后把我送给他的钓具拿出来。
他身上穿着件驼色的毛衣和裤子,眼睛戴着墨镜,脸色被阳光晒得红彤彤,却对我笑的张扬:“过来让我亲一下。”
我坐在他的旁边,膝盖上放着电脑,随意看着八卦与财经新闻。
我在一条很小的标题里,看的是这样的:《高速发展的房产经纪下,又有多少房地产商能够经受的住。》
我顺手给打开了,却是说北京时间:今早凌晨四时的时候,一位房地产开发商跳楼自杀了。
那是宋柏山。
他是英泰混血的,才来中国第二年。他做事极其认真并自律。
所以,综其这些,他来中国就是为了给我送上一个宝石项链。
接着,他就死了。
几十个字的短新闻,我反反复复地看上了好多遍。
一个大活人忽然就死了,消息变成冰冷的毫无表情的文字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好像停了一下,再恢复的时候,心如擂鼓。
我觉得四肢都麻了。
我机械地将头转向顾旸那一边,低声说:“顾旸,你看这个。”
他稍稍转过头,扫了一眼我的电脑屏幕,然后转过脸去,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钓竿。
什么都没有说。
他带着墨镜,我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是他脸上的平静几近残酷。
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内心是满意的。
这个时候,我想起来宋柏山和我说的话,他说,他小的时候为了尊严会与人打架,长大了却觉得因为自己的争斗将自己的母亲的性命丢了很遗憾。
他还说,他有把握将公司的事情处理好。
他就算要自杀,为何要到中国来自杀呢,而且选择这么一个不体面的方式自杀呢。
顾旸猛地收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被他钓了上来。
他把它从钓上卸了下来,“啪”地一下就扔到桶里。
换上新的鱼饵,手一扬,远远地甩了出去。
我看着那条无力挣扎的鳟鱼。
海风吹的我的鼻头有点凉:“是不是你?”
他仍旧毫不经意:“什么是不是我?”
“宋柏山自·杀了,是你的阴谋,对不对?”
顾旸回头看着我,牵着嘴角,有点笑容:“我说不是。苏一,你信不信?”
他这话说得也太过于心虚了。
教我怎么相信他……
我抓`住他的胳膊,要他看着我。
我问他,声音几乎是颤抖的:“你、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个宋柏山不该死吗?他是什么人啊?他每天在你面前打转,到头了有了困难却让你一个人苦苦背锅。何况他本来就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他就是死有余辜。你不懂吗?”
所以,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吗。
我看着他沉冷的眸子,但仍旧在像是说一件很无所谓的事情。
我不禁胃部技痉`挛了,我知道顾旸有他阴冷的一面,但是我不知道他残酷到像今天这般魔鬼一般。
远处忽然有哨声传来,我跟顾旸同时循声望去,另一艘浅蓝色的帆船轻快地破浪而来。
船舷上站的一男一女,我也是认识。
是慕风和龙心心。
他们高声喊着我们的名字:“顾旸、苏一。”
上一分钟还面带铁色的顾旸马上就变了脸色,愉快地站了起来,手举过头顶,向他们喊着:“嗨!慕医生,心心。”
他还十分开心的转过头看着我:“是他们!”
他见到他之前的情人,还有误判的情敌,就把一个死人抛在脑后了。
我觉得我不认识他了。
他是谁?
那张英俊的脸孔下面是不是另外一个人啊?
我慢慢的、慢慢的向后退。
顾旸看着我:“你在干什么?苏一。”
迎着阳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一片阴影,我慢慢地说:“我得谢谢你,顾旸,你以为为我的好的事情,我都得谢谢你。”
“……你过来。”
“顾先生,我要和你说。你别过来。我想把我的话说完!”我握着拳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海风刮在脸上生疼的,我盯着顾旸眼眶里又开始不争气的溢满了泪水,“我想问你,顾先生,高高在上的顾先生,为所欲为的顾先生,你难道觉得所有的人都得按着你的想法进行吗。他宋柏山再怎么样了,也轮不着你来审判他吧。”
我往身后看了看,我已经站在船舷的最边上了,而龙心心他们就在我们身后的船上。
我冷笑了一声:“或许……顾先生你就是为了给某个人复仇所以这么做的。”
我是想说龙心心,我是故意揣着自己的最后那点急中生智的私心那么说的。
我不想这件事情和我有任何干系。
我本来以为我只是来借钱,新生活已经在向我招手。
但是,顾旸却把我推入更深的深渊。
顾旸向前一步,向我伸出双手,手心向上,是一个请求的姿势:“好的,你过来。”
我还是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与此同时,我的心理忽然出现了一种怪异的快`感,我看到他几近着急的样子。
我说:“顾旸,你知道我是来找你借钱的,还有我一直没有说过苏越惜其实是你的儿子。如果说我,一直还有一点幻想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那现在完全没有了。我不会需要你的任何帮助,我也会离开北京,我的儿子也不可能需要一个杀人犯作为他的父亲……”
我就这么说着,可是忽然,我脚下一滑。
整个人失去平衡,下一秒钟滑向水中。
我觉得头上挨了一下子。
我觉得我看到两个自己,一个沉入水中,而另一个我慢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