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逸年的问题，钟夫人当然没办法回答。
可是就算她不回答，金逸年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追问。
此时此刻，就连跟着钟夫人过来的金思离，也看出了金逸年的异样，“外婆，圣上这是怎么了？”
“外婆也不知道啊。”焦急的钟夫人，只能不断用干的帕子，帮金逸年擦干头发。
“阿年呢？她怎么样了？”换完衣服的钟锦良，立即过来。
钟夫人一见到他，才算有了主意，“锦良，我觉得阿年有点怪怪的。”
就算钟夫人不说，一进屋钟锦良也发现了金逸年的古怪，“阿年，你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他，你明明是的。”又哭又叫的金逸年，一直闹腾着不让钟夫人帮她擦发。
“圣上，您说什么呢？为什么思离一点儿也听不明白？”金思离干脆爬到金逸年所在的床上，抱着她的腰哭着说，“这样的圣上，思离很害怕，思离求您不要这样好不好？就算你欺负思离也好，抢思离的糖也好，今后思离什么都听您的，您不要哭了好不好？”
“思离，先别这样，让外公找个御医过来，帮圣上看看好不好？”孩子到底年纪还小，钟锦良自然不愿意让他看到金逸年这样一面，立刻将他从金逸年的怀里抱出来，直接交给他的奶娘带走。
整个屋子只剩下钟家一家三口，钟夫人紧张地问：“锦良，你说阿年到底是怎么了？”
钟锦良看着依旧在呢喃神志不清的女儿，蹙眉道：“阿离，很可能阿离回来了。”
“阿离？”钟夫人大骇，“阿离不是已经……”
钟锦良摇头，“事情虽然是那样发展的，但是我们谁都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可是，就算没有尸体，那也是又急又猛的河水，就算被冲走也不奇怪啊。”
事实上钟夫人说得也有道理，当时夜已深，河水又冷又急，金离然就算被冲到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也没有多惊奇。
“不对。”钟锦良摇头，“我怀疑，思离的先生就是……”
只是钟锦良的话还没有说话，立刻便被钟夫人打断，“不可能，刚才你也见到了，那个人从相貌到声音，那一点像我们家阿离？”
这一点也是钟锦良迟迟不敢下定论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武功路数想同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一个人时隔几年，连相貌和声音都不一样了，这是不可能的。
“只是就算我也查不到这个先生的来历，你说这会不会太凑巧了一点儿？”
钟锦良一心都在金离然在不在这个世界上，可钟夫人一心都在女儿的身上，“先别管那些了，眼下我们最先要做的不是追究，而是我们的阿年该怎么办？”
“我已经请了御医过来。”早在得知金逸年落水的瞬间，钟锦良已经将一切吩咐妥当。
说话间，管家已经引着御医进来。
钟锦良二话不说，赶紧先让人看看金逸年再说。
良久，在老御医查看完金逸年的病情之后，钟锦良才拉着人到卧房门外，“怎么样御医，圣上身体可有恙？”
“圣上落水所幸获救及时，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精神……”说到这里，老御医变得犹豫起来，“恕在下直言，圣上最近精神是不是被刺激过？”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御医大人？”一直在旁听的钟夫人，忍不住也跟了过来，“您的意思是说，圣上如今这个样子，是因为精神遭遇了刺激？”
“现在这种情况，在在下看来确实如此。”
老御医行医多年，在御医属当差也有二十年了，他所说的东西，自然可信。
只是钟锦良夫妇，怎么都想不出，金逸年这精神刺激到底从何而来？
金逸年精神出了问题，钟家人自然不会让她就这么回宫，只能招来许天逸和秦襄，协商金逸年养病这段时间的朝廷内外的一切事务。
看到金逸年如今的样子，许天逸心里也是疑惑非常。
“圣上……圣上她怎会……”要说金逸年是被害的，可她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像。
“许丞相放心，我会将圣上今天在这里所遭遇的一切，明明白白写成书面的形式向您呈上。”表面上身为金逸年舅父的钟锦良，当然不会让将军府蒙受不白之冤。
“好……”说到这里，许天逸根本没有想要走的意思，“老将军，在下想见见圣上可以吗？”
“当然可以。”金逸年虽为女子，但乃一国之君，根本不可能像寻常女孩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进了金逸年当太子的时候，每次来将军府小憩的时候专用的院子。
昨天本来还好好的人，现在只剩下呆滞的眼神以及絮絮叨叨的说话声，许天逸的感触不是一丁半点儿。
“臣参见圣上。”金逸年虽然在病中，但君臣之间的礼仪不能废。
许天逸行了礼之后，等了好一会儿，金逸年也没有想让他起来的意思。
“你先起来吧，现在的圣上，恐怕谁的话都无法听到。”
听到钟锦良的话，许天逸的心猛地一抽。
从金逸年三番两次拒绝他示好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的心里恐怕还有人。
可是当他真的看到金逸年因为那个人疯的时候，心还是酸的，原来那个人在她的心里竟然这么重要，重要到她都愿意为他而疯。
许天逸觉得，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太贪心了。如果守住君臣之间的那条界限，不让自己的心再沉沦下去，是不是现在心也不会这么痛了。
送走许天逸，钟锦良和夫人又守了金逸年小半宿，最后还是被秦襄用金思离明天还需要休息才劝去休息的。
钟锦良和夫人一走，原本只该有金逸年一人的房间又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欣长的身量，站在金逸年的床边久久没有离开。
“小王爷……”秦襄忍不住红了眼眶，“我知道是您……”
闻言，床边那抹出挑的身影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无声叹了口气，随后才开口，“秦襄，我是不是做错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人，秦襄一个没忍住，跪了下去，“小王爷，秦襄就知道您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您洪福齐天没事的，太好了，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
金离然这才转身，亲自将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扶起，“对不起，这些年，我让你们辛苦了。”
堂堂七尺男儿，秦襄用袖子擦干眼泪，“不辛苦，属下一点都不辛苦。辛苦的，一直都是……都是圣上一人。”
这些年，金逸年为了守住金家的江山付出了多少，身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秦襄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一个假的太子，要恢复成女儿身，还有获得百姓和朝臣的认可，真的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吗？
仅凭金逸年一张嘴，还有一个身中剧毒连话都说不出口的绍安帝，谁的话可信，谁的话不可信，那些人又不是傻子。
金离然看着床上睡着之后仍不断噩梦的小人，心里愧疚极了。
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见到她之后所有理智全无，甚至迫不及待地和她温存，给她的伤害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深了？
这一次他回来根本没有打算在金逸年他们相认的，她现在的一切已经做得这么好，他一回来，以金逸年的脾性，一定会将现有她拥有的一切，悉数还给他。
这样一来，金逸年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没用了吗？他不在的这些年，金逸年将整个北安打理得井井有条。
如果将这一切全部还给他，那之前金逸年所做的一切，不都没用了吗？
所以，他就算想她想到要死，想到无法控制自己，他还是会忍住，甚至连他们唯一的儿子，他都不敢认。只能用一种最笨拙的办法，陪伴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他长大。
可现在随着金逸年这一病，金离然觉得自己都有的忍耐和克制都没用了。
轻轻地在金逸年的床边坐下，男人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对金逸年熟睡的小脸伸出自己的手，“傻瓜，你怎么这么傻，忘了我重新来过不可以吗？”
“不可以。”
睡着的人忽然开口说话了，吓得金离然将自己的手立即往回一收。
这时候，“睡着”的人终于睁开眼了，“为什么要让我忘了你？你是觉得我对你根本没有动过真心，还是说你一直都没有爱过我？”话说到这里，金逸年早已经泣不成声。
“阿年……”金离然显然没有想到，如今的金逸年这么聪明，居然会用这种办法来逼自己“现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这样。”金逸年忽然停住哭泣，“那我问你，如果我不用这种办法逼你出现，你还想骗我多久？”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没有想起我。”
“可我不可以，不可以你知道吗？”金逸年忽然大哭道，“你知道当初我看你跳下去的时候，我有多么肝肠寸断吗？如果不是要替你报仇，我可能会带着思离就去找你了，你知道吗？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