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的这个新年并不太平。
以钟锦良为首的一批重臣,居然发动了逼宫。
幸好圣上在顾子寒将军的护送下,才逃过一劫。
只是太子却失踪了。
经历了新年太子妃行刺太子,后面又来了场逼宫,最后连太子都不见了,现在的绍安帝,可谓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除了养伤之外,每天最关心的就是金逸年事件的进展了。
顾子寒负责彻查此事,每一次面对绍安帝的审问,他都不敢说出,直到如今,他还不敢审问钟离然。
原本以为能当一辈子兄弟的人,一夜之间成了朝廷重犯,偏偏还安排在自己手里。
顾子寒不是那种为了升官家爵不顾一切的人,他明白,以钟离然的为人,他不可能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
所以今夜,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审问钟离然。
漆黑,到处充满了一股霉味的天牢了,钟离然依旧被五花大绑着,保持站立的姿势,只是头垂着,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的。
顾子寒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心里的酸涩不是一丁半点儿。
当初多么洁癖的人啊,现在却成了满身血污的罪犯。
“阿离……”站在钟离然的面前,顾子寒试图唤醒他。
良久,在顾子寒一声声的呼唤下,钟离然才慢慢转型,飞斜入鬓的眉微微地皱了皱,随后才缓慢地抬起头。
看清他的正脸后,顾子寒吓得倒退了几步,这张脸,真的是他那个挚友的吗?
昔日白皙如玉的俊脸,如今上面躺着杂七杂八的鞭痕,皮开肉绽,血肉翻滚。因为时间太久,有的肉已经腐烂了。
嘴刚动,便扯动了脸上的伤口,殷红的血瞬间又从裂开的伤口里涌了出来。
然而受伤的本人,依旧深色不动如山,冷冷地看着顾子寒,“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
“不是的,不是的阿离,我……”想为自己开脱的顾子寒,到头来还是发现,自己确实如同钟离然说的那样,真的像是来看他的笑话的。
“你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反正他能够多活这二十几年,也已经是赚的,他早就厌倦了一个人,能早点到下面和家人团聚,也是不错的选择。
“阿离,你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我也想救你,可是首先你要自己先松口啊,只要你说出阿年的下落,我想圣上肯定会原谅你的。”顾子寒语无伦次。
“阿年的下落,我要是知道,我还会被你们抓到这里吗?”
然而顾子寒可不会相信他的话,“我知道你一直喜欢阿年,你一定知道她的下落对吗,你不要这么紧张,我,我只是想帮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人,可是你现在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在要她的命,你知道吗?”
钟离然说得没错,他确实在要阿年的命。
现在的他,是镇北将军了,也确实比以前更加肆意了。
以前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钟离然压着,现在好了,他成了阶下囚,而他自己呢,一跃站在了高位。
可是这种局面,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顾子寒也很想问自己。
只是现在能救钟离然的,也只有他了,“阿离你不要倔,你的路还长,照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哈哈……”一震肆意畅快的笑声之后,钟离然才用那张鬼都怕的脸看着顾子寒:“你知道吗?现在他不止想要阿年似,他最想要的,其实是我死了才对。这样一来,他再也没有顾及了。”
那天晚上,知道钟离然身份的人本就不多,然而顾子寒却还不知道,钟离然才是绍安帝真正的心腹大患。
如今的绍安帝也算是孤家寡人了,金逸年不是他的孩子,今灵又死了,唯一能和绍安帝抗衡的,也就只有他二哥的这个幼子了。
钟离然才是真真正正流着金家血液的人,也才是真正能问鼎那个位置的人。
可是绍安帝不甘啊!
当年费劲心力下了那么大的一盘棋,冒着良心不安也要谋害二哥一家,可是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他自己留下来的这把龙椅,最终还是要回到二哥家的人身上,他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所以也就有了如今这个计划,不管金逸年是不是他的孩子,他都要让她继承他的宝座。
只有钟离然在这里,金逸年才有机会回到这里。
“你不用再劝了,不管你说什么,我给你的答案都只有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钟离然的头再次垂了下去,之后不管顾子寒说什么,他都不再做回应。
现在的他只想安静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不管还能不能再见金逸年一眼。
顾子寒知道他脾气倔,最后只能茫然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还是不说?”
站在绍安帝面前的顾子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是,圣上。”
绍安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闭上眼睛,似乎在想什么对策。
半晌之后,绍安帝说出一个让顾子寒心神俱裂的决定,“三天之后,钟离然问斩。”
“圣上……”乍听之下,顾子寒吓得直接跪倒在绍安帝面前,“圣上不可啊。”
“不可?”绍安帝冷冷地看着他,“他的所作所为,你难道还不清楚?逼宫这种大罪,就算是他死个一万次,也不足以抵消朕心中的愤恨。”
顾子寒还待说是,绍安帝闭上眼睛转身不再去看他,挥了挥袖子,示意他可以走了。
顾子寒没办法,只能先回家找顾丞相。
“阿爹,我相信阿离肯定不是那种人的,孩儿求您了,您去求求圣上,让他放过阿离这一回吧。”
看着急得都快哭出来的儿子,顾丞相也急啊。
一夕之间钟家覆灭,留下的是让人难以琢磨的后续。
钟锦良平时的为人摆在那里,他如果真的有那份心,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钟离然又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落马之后,绍安帝反而不急着处罚他,好像一直在等着某些人出现。
最让他害怕的是,朝廷里隐约有了太子殿下不是圣上亲生孩子的传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北安的将来该怎么办?
顾丞相几乎已经闻到一股可怕的味道,天下即将大乱。
“你起来吧,爹马上进宫,你去天牢找钟将军,好好劝劝他,让他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们分头行事。”
顾子寒点头,按照父亲的说法,到天牢找钟离然。
然而天牢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金逸年和凰羽,一人架着钟离然一边,正巧从囚禁他的那间牢房里出来,和顾子寒来了个正面对碰。
“阿年,怎么是你?”
“顾大哥……”金逸年显然也没有想到,顾子寒会在这种时候招来。
他们赶了好几天的路,终于在今天赶到皇城。
原本想在夜里行事,但是当他们踏进皇城之后,整个皇城早已沸腾,都在流传着三天后钟离然钟将军将要被问斩的事情。
金逸年心惊胆跳,当即和凰羽一商量,立刻进宫救人。
“我不能让你们带走他。”显然说出这句话的顾子寒是矛盾的。
一方面他希望钟离然最后会没事,可另一方面他又担心,钟离然一离开圣上是不是还牵连到别人?
“顾大哥,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我知道你也一定希望阿离最后会没事的,对不对?”
看着金逸年真挚的眼神,顾子寒手里的刀始终举不起来。
趁着顾子寒犹豫之时,金逸年忽然跳到他的面前,“顾大哥,告罪了。”说着,金逸年忽然一个手刀劈下,顾子寒的身子一软,人已经被金逸年接住。
将昏迷的顾子寒放到地上,金逸年又前进几步,打伤顾子寒带来的人,之后才和凰羽一起,带着钟离然离开。
绍安帝这边。
以顾丞相为首的人一行人,正恭敬地跪在他的面前。
“圣上请三思,钟家三代忠诚,钟家父子也为我们北安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是百姓的信任却会毁于一旦,请您三思啊。”
绍安帝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和事,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节节败退的感觉。
这些年他还是太嘀咕钟家的威望了,整个北安百姓有哪一个不知道钟家?
民间甚至还有传言,失去钟家的北安岌岌可危。
钟家是不是有意要谋反还待商榷,可一旦他处决了钟离然,他真的该担心,民心是不是会不稳。
“圣上,念在钟将军去年还打退了金狼的份上,求您高抬贵手吧。”
顾丞相为了钟家也是拼了,现在这个朝廷听见钟这个字都会发抖,每一个人都想和钟家撇清关系,唯独顾家,可谓是操碎了心。
“起来吧。”钟家不能得罪,顾家也不是能得罪的,绍安帝还想说什么,一个侍卫忽然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圣上,乱党刚刚劫走了钟将军,还打伤了顾将军。”
“什么?”
闻言,顾丞相也是双脚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