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很,果然是钟家啊。”绍安帝呲目欲裂,大有要将钟家人碎尸万段的架势。
顾丞相知道,绍安帝这句话里,满满的都是愤怒。
这么紧要的关头,钟锦良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刚刚他差点就劝成功了,他看绍安帝那个样子,已经打算放下所有的仇恨,要放过钟离然这一马的。
可现在……
特么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圣上……”瘫倒在地的顾丞相重新恢复了镇定,跪在绍安帝的面前,“这件事很可能还有什么误会……”还请您三思而后行。
只是顾丞相的话还没有说完,绍安帝已经开口打断:“误会?劫狱也算是误会的话,那杀了朕是不是就是误杀?”
绍安帝的话,让整个寝宫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就连一向泰山压顶都不动声色的顾丞相,也忍不住浑身发抖。
因为他知道,刚刚绍安帝那番话,明显已经动了杀意。
如果自己继续不怕死的觐见下去,绍安帝很可能会连自己都杀。
但是顾丞相仍旧想不通的是,钟锦良到底做了什么事,会让绍安帝连他的养子都牵连?
不等绍安帝拿定主意,又有侍卫匆匆来报,“圣上,太子殿下劫了钟将军,现在带着一队人马,正在宫门前和属下们厮杀。”
来报的这个人恐怕这辈子都想不通,不是说太子殿下是被钟将军的人劫走了吗?可是现在那个参与劫狱的人又是谁呢?
为什么太子要帮钟将军?
显然,和他一样想不通的,还有顾丞相。
听完侍卫的禀报,顾丞相复杂茫然的目光,瞬间死死地盯着绍安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一夜之间,那个连他们这些人都认为是忠贞不二的钟家人,全都倒戈了,甚至连绍安帝的儿子也参与了这次的行动。
按理说绍安帝只有金逸年一个孩子,就算他再不堪,等他百年之后,他的一切也是金逸年了。
然而现在的事情,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圣上?”顾丞相开口,声音是说不出的犹豫,“这……”
接连两次的打击,绍安帝恍惚间似乎老了不止十岁,摇晃了一下身子,扶着书案,“传令下去,不得伤到太子。”
金逸年可是他最后的希望,在金逸年的事情捅破之前,他怎么都要护住她的安全。
欺瞒天下这种事情,一旦让文武百官和百姓知道了,就算是绍安帝自己也百口莫辩,到时候那些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势力,很可能用此大做文章,给他来个致命一击。
将来就算他死了,在青史上留下的,恐怕也是一片骂名。
绍安帝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名明君,让边疆平静安稳,让百姓安居乐业。
所以,现在的他,就算是死,也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金逸年不是他的孩子。
侍卫领命而去,留下一地风中凌乱的老臣。
“你们也看到了吧?是朕教子无方,让你们见笑了。”绍安帝很圆滑的,将金逸年的事情,说成是她的年少无知。
金逸年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不靠谱的,所以这一次她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顾丞相和前来参加觐见的几个老臣,很是识相地宽慰了绍安帝几句之后,才带着满肚子的八卦消失。
只有绍安帝自己,一个人对着烛台,一坐到天亮。
架着昏迷的钟离然,金逸年在绍安帝有意放过的情况下,和凰羽一起快速离开皇城。
他们都知道,皇城是绍安帝的天下,他虽有心要放他们一马,但难保会让他隐藏在暗中的人出动,到时候若是被跟到他们落脚的地方,怕是还要另生事端。
凰羽和金逸年,外加一个昏迷不醒的钟离然,三个人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之后,确定已经甩掉绍安帝的人之后,才找了一户农家安顿下来。
农家人乐善好施,只当重伤的钟离然是受贼人所害,还热心地想要找大夫过来帮忙,却被凰羽制止了。
现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个人知道他们的踪迹,就多一个人有危险。
为此,金逸年也是罕见地保持一致的决定。
但他们也知道,钟离然的重伤是真。
让农家人帮忙烧了热水,金逸年打算亲自帮钟离然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重新见到这个,曾经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人之后,金逸年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心疼和愧疚。
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金逸年永远无法忘记她在天牢里看到的一幕。
被架在木架上的钟离然,手脚都被锁着,满身的血污,让人无法判断他到底伤在什么地方。
就连那张一向招蜂引蝶的俊脸,也不再是往日的俊朗,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
那一刻,金逸年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钟离然。
那个喜欢自作主张高高在上的傲娇货,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弱鸡?
热水端进来,金逸年开始动手帮他脱掉那身让人恐惧到了极致的外衣。
然而当她的手刚碰到那碎布一样的衣衫时,因为鞭痕太深,以至于有些布随着鞭子一起被嵌进了钟离然的肉里。
所以金逸年的手一动,自然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昏迷中的人,愣是疼得叫了出来。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在信任的人身边,钟离然才放心地,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
随着他这一叫,金逸年忍了一天的眼泪,陡然间好像失去了依托,不由自主地落下。
金逸年捂着自己的嘴,无声痛哭着。
心好疼,真的好疼。
钟离然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放心的人,或许就是金逸年了。
朦胧中,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似在做梦一样,嘶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庆幸,“阿年,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说完,少年将军眼睛一比,再次昏了过去。
“阿离……”金逸年再也忍不住,匍匐在那具满是伤痕的身体上,放声痛哭。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哭声的凰羽,立刻进来。
看着金逸年大哭的样子,又看了看钟离然歪在一边的头,凰羽顿时也跟着哭了起来,“哎哟喂,钟将军诶,你怎么就这么去了诶?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趟这趟昏睡了诶。”
“去你的。”金逸年擦擦泪,从钟离然的身上起来,“你在诅咒我离吗?他还好好的好吗?”
“你离?”忽然间的,怎么就成了她离了。凰羽的关注点,似乎和别人不一样,现在这种时候,正常人不应该庆幸钟离然没事吗?
“他就是我的阿离,怎么滴?”金逸年的话虽糙,但理不糙。
这些日子,在远离钟离然的地方,她早就看清了自己的感情。
她喜欢钟离然,在这个傲娇的家伙日积月累对他好的时间里,她同样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钟离然的心,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她的心,钟离然还不知道。
早在救出他的时候,金逸年就决定了,只要他能平安醒过来,她就一定要将自己的感情说出来,让他知道。
凰羽一张漂亮似女人的脸,此时要哭不哭的样子,甚至看起来有些滑稽:“他是你的离,那我呢?”我就不能是你的凰?或者你的羽?
“你?”凰羽这个人喜欢开玩笑,金逸年也习惯了,所以这一次她同样以为他在开玩笑,“你就算了吧,你有那么多的夫人,我的离却只有我一个。”
凰羽:“……”无言以对的他,甚至说出了这辈子不可能说出的话,“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以后也只有你一个人,你能不能让我成为你的凰?”
“那也不能。”金逸年神情凝视着钟离然的脸,“我可不想被你那些,一个比一个刁蛮的夫人们追杀。”
凰羽:“……”有些错过,很可能是一辈子。早知道这样,他在金逸年出现之前,肯定不会找那么多的女人。
可是他们家的男人,不就是以女人多被外人津津乐道吗?
收回自己惆怅的心情,凰羽帮着金逸年,用温热的软布,软化那些黏在钟离然身上的血污和破衣服,再帮他将浑身上下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
累得气喘吁吁的金逸年,安定下来之后,一直看着钟离然那张可以说是破碎不堪的俊脸茫然。
这些伤这么深,就算完全康复了,也会留下很深的疤。
原本那么好看的一个人,这张脸现在算是全毁了。
可是不管他长成什么样,他就是他啊,就是她金逸年喜欢的那个人啊。
“这个给你。”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凰羽将一个黑色瓷瓶递给了金逸年。
“这是什么?”金逸年迟迟没有接,凰羽这个人深不可测,金逸年没有那么天真,真当他是一个山贼头头。
或许是金逸年的怀疑让凰羽不高兴,强行将那个瓶子塞进她的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说着,又看了一眼钟离然脸上的疤才道:“只要擦了这个药,保准他的脸会恢复如初。”
“真的?”金逸年宝贝似地捧着手里的瓶子,“凰羽谢谢你,刚才是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