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拍拍她的手,说道:“不怪你,你犹豫的时候,我便想到了,不过是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周芸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问道:“阿越他……是如何死的?”
秦久慈把从掌柜的那里听来的话跟她说了,周芸全程都在低声着抽噎着:“他怎么这么傻……”
“许是后悔了,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离开,饶是谁也会忍不住的。”秦久慈道。
周芸脸上满是悲伤,眼角低垂着,喃喃道:“他明明答应过我的,怎么敢将阿越活活打死,他怎么下得去手!他怎么这么狠的心呐……!”
秦久慈道:“你不能在这宫里呆一辈子,你得为自己,也是为他,讨个说法,不能让他白死。”
周芸眼神黯淡着说道:“我一个弱女子,知道又能如何?”
“去报官啊!”秦久慈说道,“他鱼肉乡里,残害人命,等报了官,将他押进大牢……”
“不可能的,”周芸打断她,“温恪,在青古城,他就是天,没人敢告他的,就算真的有人敢告,官也不敢管。”
秦久慈拉住她的手,说道:“放心吧,到时候,我送你回去,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员外,竟能翻了天了。”
周芸惊讶的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傻话!”
“我都想好了!”秦久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张丝帛,展开铺到桌上,竟是一份简易的皇宫地图,上面标注着东西南北四个宫门口守卫的换班时辰和各大宫殿的大致位置,秦久慈这种事儿不少干,此时熟门熟路的指着一个小三角,说,“你出宫的时候我和凝雪在这个地方等你,装作宫女一同随你出去。”
“那,那你如何回来?”周芸问道。
秦久慈道:“回来还不好说么!把宫牌一举,就说是皇后宫里的,他们不敢拦。”
“那为何不直接用宫牌出宫呢?”周芸疑惑道,“这样不比你跟着我风险小么?”
“嗨呀,”秦久慈摆摆手,“你好好想想啊,皇后宫里的人出去,我母后那边还没等咱们出永安就知道了,到时候一查,肯定会查到我头上,封了城门把我捉回去怎么办?”
周芸:“……”
秦久慈兴致勃勃道:“在宫中憋了这些日子,终于又能出去了。”
周芸担心道:“若是被皇上皇后发现了……”
“放心吧,不会的,”秦久慈道,“父皇日理万机,若不是我闯祸,他根本顾不上我,就算被我母后和哥哥们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如何的,再说了,我一出永安,他们上哪儿找我去?”
周芸还是犹豫,道:“可我回去了,又能去哪儿?周家在青古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不是说扳倒就能扳倒的。”
“邪不压正,”秦久慈抬眼看向她,“你之前为了他而妥协,现在应该为了他站起来,不是吗?”
夜间下了些雨,秦久慈照例去景兰宫听琴,唔,最主要的还是看人。
韩凉一袭白衣飘然,琴声缠绵而悱恻。细密的雨丝打在檐上,迎合着琴音,别有一番情趣。
秦久慈觉得韩凉比昨日又好看了些,不,是每天都比前一天都好看。她心中给自己闹着别扭,都不知琴声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韩凉给她披上一件外袍,秦久慈抬眼看着他,那双眼睛看着韩凉的时候永远都是亮晶晶的,韩凉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咳了一声,道:“风凉,多穿些。”
“谢谢,”秦久慈拉了拉衣襟,说道,“今日我将事情告诉她了。”
韩凉淡淡的‘嗯’了一声,秦久慈说道:“她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认而已。”
韩凉道:“在宫中这么久,都未曾得到过他的消息,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秦久慈道:“所以我打算跟她一起去!”
韩凉意外的看向她,问道:“去哪里?”
“去青古城,”秦久慈道,“我要帮她!”
韩凉哭笑不得的说道:“怎么帮?”
秦久慈道:“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回到青古城之后肯定斗不过那个周员外,金越为她送命,周芸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呢?”
“这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韩凉道。
秦久慈问道:“什么意思?”
“无事,”韩凉修长的手指抚动琴弦,“我随你一同去吧。”
秦久慈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要跟我一同出宫?”
韩凉笑着点点头,秦久慈的眼睛里好似烟花炸开似的光,问道:“你不怕被发现了,我父皇罚你么?”
韩凉道:“比起这个,更担心你。”
秦久慈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韩凉又道:“再说了,有‘公主殿下’罩着,我怕什么。”
他特意将重音放在‘公主’两个字上,秦久慈又想起自己骗他的经历,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把头埋在膝盖里不出声了。
带着淡淡香气的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韩凉轻笑出声,这还是秦久慈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音色泠泠,犹如昆山玉碎。
……
因为有秦久慈这个‘出宫老手’在,又加之周芸是被公主特殊吩咐过的,一行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出了宫门,连夜赶路,在第二日的夜间赶到了青古城。
顾子青全程都臭着一张脸,显然又是怪秦久慈把他家公子拐骗出来,秦久慈懒得跟他多说,一路上不知道翻了他多少个白眼。
原本想到悦来客栈住,可到了地方,发现悦来客栈早已是人去楼空,客栈大堂中,桌椅板凳好端端的排的整齐,桌面上还摆放的茶水,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样子,可奇怪的是一个人也没有,几人只好换了一家客栈住。
晚上正值饭点,包厢已经没有位子了,几人只好坐在大堂中,秦久慈身份在韩凉面前‘暴露’之后,更加肆无忌惮了,要了几盘小菜。
饭菜没多久就被端上来,秦久慈却懒洋洋的没什么胃口,尝了一口说道:“没有悦来客栈的好吃。”
隔壁桌的客人听到她提悦来,回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被韩凉看到了,韩凉跟着附和道:“凉粉确实没有悦来客栈蒸的爽滑。”
果不其然,又有两位客人回头看了看他们。
周芸不知道情况,问道:“悦来是几十年的老客栈了,怎么忽然搬走了?”
店小二听不下去了,过来小声的提醒道:“客官,这青古城不能提‘悦来’二字,若是被周员外听见了,可是要扒了你们的皮的!”
秦久慈看他一副惶恐的神色,奇怪道:“怎么就不能提了?”
店小二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摆摆手说道:“不可说,不可说,各位客官切记。”
秦久慈不好再问,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金珠子就打算扔过去,那店小二的眼睛都亮了,却没想到被韩凉拦了下来,说道:“碎银便可,金珠上有官印,免得留下踪迹。”
秦久慈把金珠收进去,由着韩凉掏出几粒碎银,说道:“他们应该想不到我在这儿的。”
“以防万一。”韩凉说道。
店小二见了银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抵不住银两的诱惑,将银子收到怀里,说道:“各位客官,一会儿小的去给您送热水。”
意思是一会儿上楼再说。
几人吃过饭,准备上楼,上楼前秦久慈还朝着刚刚收钱的店小二喊了一声,道:“小二,麻烦送些热水上来。”
店小二高声哎了一嗓子,便去厨房烧水了。
五个人原本订了三间房,此时为了打听情况,就先都凑到一间房去了,小二的速度倒是快,不过一会儿便过来敲门,道:“客官,您要的热水好了。”
凝雪应道:“送进来吧。”
店小二指挥着两个汉子把木桶放下,汉子放下木桶之后就走了,店小二留在原地,说道:“各位客官有什么问题快些问,时间久了惹人起疑。”
顾子青道:“惹什么人起疑?难道你这客店还有人盯着不成?”
没想到店小二点点头,道:“周员外派了人,各大客栈和商铺都有他的人盯着。”
“他们盯着你们做什么?”凝雪奇怪道。
店小二道:“当然是防止我们说些不利于他的话,若是被他听见了,那可就惨咯!前两天有个过路的商客,不知从哪听说到周员外的事儿,便扬言要去告状,结果第二天就死在街上了,浑身上下被打的没一块好皮!”
周芸听到‘打’字,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秦久慈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放心,问道:“为何悦来客栈不能提?”
店小二道:“前些日子,有几位侠客在悦来客栈将周员外教训了一顿,狠狠地为乡亲们出了口气,哪能想到那几位侠客走了以后,周员外变本加厉,派人盯着我们不说,养好伤后还带着打手又到了悦来客栈,不曾想那客栈老板早早的便跑路了,周员外怒极,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谁若敢说他个不是,他便把那人朝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