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久慈晚宴时胸口堵着一口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凝雪听着里面的动静,从小厨房端了一碗安神汤来送到她面前,说道:“殿下,若是难入眠便喝些安神汤吧。”
秦久慈掀起床帐坐在床边,拿过调羹喝了一口暖暖的甜汤。
外面圆盘似的月亮在今夜出奇的亮眼,秦久慈遥遥的看着月亮上的黑点说道:“唔,今儿个这汤调的不错。也不知道韩凉是怎么过得……”阖家团圆的节日,他只能和顾子青在一块。凝雪早已习惯了她三句话不理韩凉的样子,对答如流的说道:“这么晚了,韩公子应该是睡下了。”
秦久慈‘唔’了一声,没说话。凝雪笑着揶揄她:“这才一日不见,殿下就如此想韩公子,瞧着样子怕是害了相思病了。”
“相思病?”秦久慈禁不住笑了,“你这么一说……倒是还有些道理。”
说着寻了鞋子下来了。凝雪道:“殿下,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秦久慈随手披了件凝雪放在那的外袍,说道:“去解相思病啊!”
凝雪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夜里不安全,奴婢跟着您去吧。”
秦久慈说道:“不必了,今个宴会看你忙前忙后的没个歇的,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就到景兰宫看看,他若是歇下了我就回来。”
凝雪说道:“关宫门前奴婢去外头看了一眼,四周守了几个应是皇上派来的公公,您若是出去了怕是一会儿消息就传到皇上耳朵里。”
“哎,这有什么的,”秦久慈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咱们院子后头那棵树可不是个摆设。”
凝雪听她这话的意思,知道她这是又打算爬树翻墙了。因为秦久慈半夜自己偷跑过去这事儿干的不少,第一次被凝雪发现了之后凝雪坚决要陪着她去,后来次数长了没出过事凝雪这才放心下来,准她自己去。今天从早到晚凝雪都没合过眼,早就累了,听秦久慈这么一说自己略略想了一下就准她去了,临走前还叮嘱秦久慈早些回来。
却不想,这一去坏了大事。
秦洌秦澈两人带着兵将过去的时候,韩凉还施施然的坐在庭院中抚琴,舒软安逸,仿佛是有道不尽的絮语千言。
秦洌轻摆了下手,身着铠甲的兵将几秒便将韩凉与顾子青团团围住,他说道:“皇子殿下是个明事理的,想必不用过多解释了吧。”
韩凉了然,“太子殿下不必这么大费周折——”不过他倒是有些意外秦澈竟会跟来,问他:“阿慈知道了么?”
秦澈难得如此的正经,他摇摇头说道:“阿慈她不知此事。”
韩凉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说道:“那就好,若是她来寻我……你将此封信给她。”
秦澈接过,郑重道:“我定会亲手交与她。”
韩凉将琴收了,让顾子青拿着,自己站起来超前走了两步,偌大的庭院安静的不得了,韩凉淡笑着说道:“站着做什么?等到天亮再走么?”
秦洌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顿了顿说道:“你若是有什么要带的行李可以去收拾出来。”
“不必了,”韩凉拒绝道,看了一眼抱着琴的顾子青,“只消一把琴便够了。”
他似寒潭的眼睛对上秦洌的目光,说道:“反正也没两天的活头,带着包袱反倒麻烦。”
两人视线相撞,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一丝不肯相让的意味。秦洌说道:“请吧。”
与此同时,偷偷跑过来来解‘相思病’的秦久慈到了宫门外,远远的就瞧见里面灯火通明,门口站着两行穿着铠甲的兵将中间只余下一条小道。秦久慈停了脚步站在宫墙下,第一个想法是‘莫不是父皇今日被她气着了,来找韩凉的事了吧?’
如此一想,她心里顿时焦急起来,正要过去时就见从宫门口走出几个人。第一个出来的男人对着旁边站岗的兵将说了什么,秦久慈心底一沉,大哥来这里做什么?只见随后出来三个男人,韩凉和秦澈并肩走,顾子青跟在后面抱着琴,越看秦久慈心里越着急,想要过去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可轻易的跑过去。
秦澈是早就知道她与韩凉的事的,秦洌也从父皇那里听说了两人的事,只是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现下他们瞒着自己夜访景兰宫,还带着众多兵将,把他带走是要做什么?秦久慈心里如同突降了一块大石,压得她心口处传来阵阵的钝痛,韩凉说无情/蛊以她的情感为食,曾经叮嘱过她且不可大悲大喜大怒大哀,秦久慈死死的掐住自己手臂上的一块软肉,拼命的想赶走如潮水般涌来的黑暗和眩晕感。她靠在墙边缓了一阵,带到眩晕感过去之后再看过去时,韩凉他们早已走了,宫门口只剩下几个未走完的兵将,她连忙小跑着跟了过去。
秦洌为了带走韩凉防止他抵抗逃跑,领了约莫百名兵将来,出宫门的时候看守的侍卫一看是太子,照例想过来盘问一番,无论是谁都不可私带兵器进宫,也不允许将皇城中带入三十以上的队伍,秦澈拿了皇帝的牌子给他看了一眼,守门的侍卫忙将人放行了。
宫门外早已有马车等候,韩凉上了马车,秦洌在外骑马,秦澈与顾子青和他坐到了一处,韩凉问道:“是皇上叫你们来的?”
秦澈默认。
韩凉又问:“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澈答道:“在母后仙逝之时便知道了……碍于阿慈,他想了很久。”
“是战败了吧。”韩凉一针见血道,“皇上知道我根本就是个废子,此行我是有去无回,劳烦你到时劝劝阿慈,就说是韩盛答应退兵,所以就回靖国去了,说我是毁约也好、负心也好、总之别告诉她实话。”
顾子青先前没想到此行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的,当即便愣在了那里。
其实秦澈他们早就打算好了如此跟秦久慈这么说的,不曾想韩凉却是看的透彻,他声音略哑道:“我知道了,到时父皇会让她去寺庙住上半月,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告诉她。”
韩凉微怔,苦笑一声,道:“这样也好,再怎么说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怕是又要哭上一阵子了。”
秦澈转过头,不再看他。
“你不必自责,”韩凉说道,“你父皇他是个好皇帝。若是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秦澈说道:“其实父皇他——”
外面忽然响起秦洌的声音,他的声音混着内力传进来,低声喝道:“小澈!莫要多说了。”
秦澈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将后头的话说出来,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似浓墨般的夜,沉默了。
秦洌没有往远处去,暂时将韩凉放在了裕王府,只等第二日一早便随着军队送去前线。马车到裕王府门口的时候,府门前还站着一个如同芝兰玉树的身影,秦澈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的从马车上跳下来跑过去,拉过那人的手略焦急的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夜里风凉,你的嗓子是不要了么?”
紫玉笑了笑:“左右睡不着,还不如出来等等你。”
秦洌从马背上下来,面色阴沉着,自家弟弟与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不论是谁心里都是不痛快的,可偏偏秦澈是个闲散王爷,不爱朝政无拘束惯了,秦昭帝什么都没说秦洌自然不好说什么,咳了一生背着手说道:“先进去吧。”
紫玉垂首算是作揖,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
秦洌没有理会他,径自进府去了。秦澈跟在后头,安慰他道:“我大哥就是这样,他目中无人惯了,你别放在心上。”
紫玉笑了笑,说道:“无妨。”
紫玉朝韩凉点了下头,韩凉也微低头算作回礼,几人跟着进了裕王府。
秦久慈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她先前跟着武师学了阵子轻功,每日想着如何偷懒,所以选了自己认为最轻松的轻功。学了之后才知道轻功的累得很,跟着学了有一年左右死缠烂打的求着秦昭帝将武师给撤了。
凭着点三脚猫的功夫秦久慈不知从哪里来的毅力,硬是跟着马车从皇宫里跑到了裕王府。她累的气都喘不匀,绕到裕王府后头,看到那颗还在的歪脖子树一喜,顺着树就潜入了裕王府里。之前秦久慈没少往外跑,多数都回来裕王府兜一圈,这棵树就种在秦澈的寝殿旁边。
因为今晚要将韩凉带来的缘故,秦澈早早的就下令把下人们都赶到西院去了,此时偌大的前庭一个人都没有。
秦澈送走了秦洌,将韩凉安置妥善之后才会的寝殿。忽然听到树上一阵不寻常的沙沙作响的声音。秦澈虽武功平平,但练过武的人耳力不必常人,自然是抓住的这声异响,他反手从袖中抽出一支短箭朝那里射过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秦久慈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在秦澈惊讶的目光下,她揉揉屁股站起来怪道:“你这是要谋杀亲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