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瑶听的心尖儿颤,这去德妃宫的事情,是自己诱导的颜华,又让她有意无意让苑姑姑派她过去。
德妃是王丞相的女儿,盛宠不衰,陛下十有八九都会在她那边吃个午膳尝个晚宴什么的。
如此,只是想乘机找来宋舒白的一个另眼相看,却没想到把祸水惹到了翠宁的身上。
沈知瑶紧跟着珠兰后面,往碧廷四所里走,可越走眉头便更加蹙紧。纵使她来了碧廷四所,怕也难改苑姑姑的命令。
珠兰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回天无力的,苑姑姑一时之气而已,德妃向来喜爱名声,纵使跋扈,为了父亲的面子,也是讲究一个度的。翠宁想来应该只是苦一段日子,不会特别难过的。
想着,沈知瑶便觉得不对劲,猛地停下了步伐。
“怎么了,珠兰走了大半截,忽的听见身后的脚步停了立马转头看向沈知瑶,一脸疑惑。
沈知瑶细细的盯着珠兰看,却又不露怪异。
珠兰和翠宁是对欢喜冤家,关系最好,若是有什么事情,怕也只会帮着翠宁,不会过于帮她沈知瑶。
况且最近几次看见翠宁,越发觉得翠宁变得奇奇怪怪起来,说不出哪里不对,却总觉得不像是从前那个翠宁了,举手投足都怪怪的。
“没什么。”沈知瑶摇摇头,“只是忽的想想自己等下能做些什么……思来想去,却又觉得做不了什么。”沈知瑶垂目,眉目间略带哀愁。索性碧廷四所都是人,就算翠宁和珠兰有什么小心思,怕也不会太过分,而且方才又有姣羽瞧见她两一起走了,更加保险一些。
“我知道。”珠兰闻言,胖乎乎的手又抬起来抹了一下眼睛,那双眼睛早就因为这个动作变得通红,忍住想要啜泣的冲动,珠兰开口道,“一开始我就知道找你无用,你也还没站稳脚跟,我就这样急急躁躁的找来了,你那管事的说话又那么刁钻……我也想到你的日子不好过。可赵荞那家伙全然不把一屋子人当姐妹,我本就想知会你一声。可翠宁姐说,她是真的很想见你。我见她可怜成那样……就……就。”
珠兰面上一红,看沈知瑶的表情里带了些愧疚。
沈知瑶了然,原来珠兰压根什么都不知道,想找她的竟是翠宁。
翠宁是什么意思呢?看出了她的计划,还说保不住她们之间的秘密了?
“不管怎么样,我去看看也是对的。我不济的时候也有珠兰你给我吃食,如今屋子里的翠宁吃了苦,我能帮则帮,这个月的例钱发了,我不怎么用的,给你,你偷偷给翠宁弄些药。”沈知瑶从荷包中掏出几块小碎银子,直接抓着珠兰的手硬生生放了进去,然后将她的手掌包成拳头,拍了几下,眼神坚定。
珠兰看着沈知瑶这样的动作,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用另一只手拼命的擦掉脸上的泪水,点点头,抓着那几个碎银子的手握的紧紧的,“知瑶姐,你真好。我还以为你也要像赵荞一样,再也不管我们了,没想到,你心里还有我们。那天晚上……”
“好了好了,傻姑娘。”沈知瑶笑着叹了一口去,“快去找翠宁吧,翠宁喊我,必然有什么事情。别让她等急了。”
沈知瑶虽是这样说的,脸上也带着格外温柔的笑意。
心却冷了一截,珠兰没有怀疑过翠宁会变,却硬生生觉得自己会同赵荞一样不再搭理她们。
这样子的区别对待,让沈知瑶心里还是十分不舒服的。
她以前在屋子里总是在讲道理的那个,如同一个小管家婆,对她们都格外严厉,少有亲昵。唯有被害死的玲逸和她最好。
如今各自东飞,散作一盘,谁和谁好,谁相信谁,谁不喜谁便都显现了出来。
那日从小小的碧廷四所的屋子里感觉到的温润在心间的暖意,似乎也忽然消失不见了。
沈知瑶面色越发僵冷。
珠兰却是满眼欢喜的赶着路。
进了碧廷四所,沈知瑶按着规矩去给苑姑姑请了个安,道明看望友人的来意,苑姑姑少见这种情谊,一时之间,便也柔声了几句。
全程颜华都站在苑姑姑身后,乖巧的给苑姑姑敲着背,但偶尔递给沈知瑶眼色里就有‘得手’的成功笑意。
沈知瑶了然,这样相似的面孔,任谁看见都会心中一颤,万般情绪上头。
惊鸿一面而已,等到那股仇恨出现,又是许久独处的时候了。
颜华抓住了最好的一眼,便有千千万万种理由洗白。如今留恋花中的宋舒白不过是对当年的报复,如今反而会看着颜华的脸感叹过去,说不准就赐下千万宠爱。总归颜华背后无人,不用顾忌太多。
沈知瑶见过了苑姑姑就和着珠兰赶去了翠宁所在的屋子。
一进屋就看见翠宁趴在床铺上的模样,屁股上裹紧了布,显然是刚上好了药,听见声响便用胳膊肘撑起自己,吃力的看向沈知瑶和珠兰所在的方向。
珠兰见她这幅模样,连忙上前,帮她摆了个舒适的姿势,又偷偷从袖子里拿出几块用帕子包好的糕点,小心翼翼的喂到翠宁的嘴里,满是怜惜。
沈知瑶站着,见她们一阵动作完毕后,才开了口,语气里加了点关切,“翠宁,珠兰说你急着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知瑶……你来了啊……”翠宁这才看向沈知瑶,面上露出一些痛苦的神情来,随即又颤栗的一抖,“颜华的事情……你可知道了?我听珠兰说,你很愿意她这样做……”
“翠宁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沈知瑶呵斥,脸上不解,“我也是方才听珠兰说了才知道这件事情。我见颜华可怜,上次听珠兰说起这件事情,才让她转告颜华切勿轻举妄动。”
沈知瑶又看了一眼满脸悲切的翠宁,总觉得看着奇怪,却又说不上来,便继续开口,“你这样一说,倒像是我怂恿颜华和德妃娘娘作对一般。你又将我置于何地?隔墙有耳的道理,可是你交给我的。”
“我,我非此意。”翠宁叹气,害怕的缩了缩,垂目不再言语。
“知瑶姐,你误会了。”珠兰见状,也赶紧过来给翠宁开脱,“翠宁姐只是对德妃娘娘的处置不满……你仔细看看,她都伤成这样了。唉,你说德妃她……怎么老是这样……上次搜东西是,这次翠宁无辜被打也是。怎的陛下就还这样对她好。”
沈知瑶默默看着翠宁,却见翠宁毫无反应。
若是换了从前,恐怕翠宁早就跳起来关窗关门,骂上一句,‘珠兰!你不要命了啊?!’。
可如今,翠宁只是垂着头,叹息一声。
沈知瑶收回目光,开口道,“话不能这样说,你在宫里带了那么久,怎么还莽莽撞撞的。”说罢又看向翠宁,试探中带着些不耐烦,“翠宁,你若是有事情,便早早的说。翎羽宫还有许多事情要我做,这样三天两头的来,长公主怕是不会重用我了。”
“知瑶……我这次喊你来,是想求你个事情。”翠宁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沈知瑶,眼中闪动着些泪花,“苑姑姑那……你能否……”
“我与苑姑姑关系一般,你不是不知道。”沈知瑶一口打断。
翠宁咬唇,道,“苑姑姑平日里最看重你。你不知道,我们旁人都瞧的出来。你聪明能干又稳重,也懂通变。我被德妃这样弃了,如若没有后路,这碧廷四所,我也待不下去了……”
“翠宁你何时变得这样心气儿高了?”沈知瑶蹙眉,盯着翠宁细细的看,“那你真是高估我了。恕我有事,不能多留。”
说罢,沈知瑶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哎!知瑶姐!”珠兰见状,急着追出去,可沈知瑶却早就快步离开了,又见屋里的翠宁还需要人照顾,只好又退步回来了,看着翠宁面色苍白的模样,很是歉意,“也不知道知瑶姐为什么这样……明明很好心的把银子都给我了,说要给你弄点好药。可怎么,三两句没讲完,就给走了呢。”
翠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半垂眼眸,良久,才开口道,“沈知瑶变了。”
一旁的珠兰一愣,本想说些什么劝翠宁别乱想,可突然又觉得方才沈知瑶的话咄咄逼人的,很不舒服,便又纠结的低下了头。
回到翎羽宫的沈知瑶,心思一刻也无法安定下来。
翠宁的古怪让她很是好奇,总觉得,啧……沈知瑶揪了揪袖子,又找不到形容词。
却听耳边响起,“沈知瑶,娘娘让你收拾收拾,和别的处所的宫女太监一同和二皇子搬去竹倚殿。”
“竹倚殿?”沈知瑶回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姣羽,姣羽抬手碰落了沈知瑶肩头的落叶,一同和她坐在了院中的树下,“二皇子刚刚解了幽禁,移出了冷宫,如今正准备搬进竹倚殿。”姣羽眯眼看了一记沈知瑶,不忘呛上一句,“你的好日子就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