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瑶无心管她,却又有疑惑,“这样一来,我是算翎羽宫的还是算竹倚殿的人?”
不等姣羽开口,沈知瑶站了起来,心中慌乱,面上显露,“这好不容易的在长公主处过稳了日子,偏偏又被派去二皇子那边。倒不是心有埋怨,只是这样一人侍奉二主,怎么算都不好。”
姣羽本想教训几句沈知瑶,可听到后来,却又点头,细细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长公主已是二次将你安排到二皇子那了,无论处于什么原因,怕是你要跟着二皇子了。只不过,你也要记着,是谁帮你一把的,藏心里就好。长公主和二皇子也非对头,日后记得长公主的好就行。”
“谢姣羽姐指点。”沈知瑶转身对向姣羽,冲着她轻轻点头作了个礼。
实则这些道理她自个儿也明白,可若是从姣羽嘴里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她日后帮着二皇子,也就不是背主的事情。姣羽和长公主关系亲密,自然是会把这番话讲给长公主听,到时候,长公主只会觉得她是个好的,更加不会有所提防。
深秋已至,万物蒙上了一层寒意。沈知瑶告别了长公主后便拿着行李物件儿往着竹倚殿的方向走。
比起冷宫而言,竹倚殿虽然地方仍旧偏僻,还是个废弃的宫殿。可周围的小路都能通向藏书阁、艺画馆和丝竹坊。倒也文雅,十分适合被废弃多年却又一直努力学习的宋孤青。
沈知瑶转过一道弯,走到了小路上,由于这边幽静无人,便也没守着本来要低头走路的规矩,心情极好的看着四处的景象。不得不说,这边的花草树木都修剪的格外好看,想必是因为这些地方请着的文人画客缘由,比起后宫花枝招展的地方,这里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远方的一抹人影倒也随之入目,沈知瑶挑眉,直到随着两人的步伐靠近,人影显得清晰起来。
五皇子,宋濂钰。
沈知瑶也不怕他,一路走过去,都在盯着他看。
男子的容貌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薄唇冷酷。一身黑衣绣花儿的衣裳,手里还提着一把剑,给人一阵压抑。
似乎是沈知瑶的目光过于醒目,宋濂钰微微撇看了她一眼,却依旧面无表情,然后又顾自移开了目光,继续往前走着,步伐稳健,走姿飒爽。
沈知瑶加快了步伐,心中却对宋濂钰留下了一个极深的印象。
这个男子,明明举手投足之间的霸气都是三皇子宋晨这种俗人不可比的,却甘愿做宋晨身旁的一个跟班。真是让人觉得奇怪。能有如此气压的男子,怎会甘心做个一无是处的皇子的陪玩。只怕是城府太深,算计的太远。
如此,宋孤青的对手还真是应有尽有,各具特色。
思考间,沈知瑶就走到了竹倚殿的门口。原本想着既然是陛下的吩咐,里面必然是收拾干净,家具俱全,下人来往。可事实却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这简直又是个冷宫,只是名字考究了点儿,方位往里挪了点儿。
沈知瑶皱眉,看着正在院子里亲手扫着落叶的宋孤青,不免开了口,“怎就你一人?旁的下人呢?莫不是又拉我下来和你过苦日子?”
语气刁钻的言语全然落入了宋孤青的耳中,手微微一顿,这是他在那日失态后第一次见她,那日虽然烧的糊涂却也有印象,说的那么豪言壮志,如今却依旧在做着下人的活计。真是……令人觉得讽刺。
宋孤青眯起了眼睛,衣裳仍旧是那次宴席准备的秋衣,“皇帝只是说的好听,却是是派了几个下人过来,却一个个比我还尊贵。我便遣退了他们,唯留了个干杂活的老太监。”
“长公主是把我规给你了。”沈知瑶听完了他的话,抬手揉了揉拧起的眉毛,又看了看院里的屋子,只一所大的,两所偏殿,一个杂物库。本就小的一个地方,却意外看起来空旷。
沈知瑶挑了个看起来干净一点的偏殿,便开始收拾起来。
光擦这些建筑家具,就一下子擦到了晚上。出去的老太监也把要用的面巾棉被枕头,暖壶柴火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从尚宫局搬了进来。三个人忙里忙外许久,才将屋子收拾的有点人住的感觉。
“知瑶丫头,快来吃饭了。”老太监李福寿扯着嗓子招呼着沈知瑶,手脚麻利的将饭碗摆好,又拿出刚送来的吃食,眼睛弯弯,带着笑意。
这是个年纪快六十的老太监,这大半天相处下来,三人也算是互相摸清楚了脾性。
李福寿打小就在宫里当太监,从前朝到今朝,什么样的人没伺候过。心态脾气都格外的好,对于来伺候三皇子没有一丝怨言,反倒是同情这个‘无缘无故’被皇帝讨厌了的皇子。宫里的宫女太监常都卖他面子,东西来的便快些,这也总算让沈知瑶心理平衡了一点儿。
“福寿公公辛苦了。”沈知瑶将三房三人的床铺铺好后便擦着汗进了福寿公公的屋子。
竹倚殿房间少,杂物库又满是灰尘。鉴于沈知瑶是个姑娘,便把两人吃饭的地方定在了另一个偏殿福寿公公的房间里。
“不辛苦。”李福寿笑笑,见沈知瑶进来,先将一个饭篮递给了她,“这是三皇子的饭,我方才见他在沐浴便没拿进去,如今你先送过去,我外头还有壶水在烧着,得去看看。”
“好。”沈知瑶点点头,抹了一把汗,坐都没坐下,光闻了一会儿饭香便又出门去给宋孤青送饭了。
之前一进来若说是诧异才开的口,之后又因为收拾而累的没空想心思,那么现在沈知瑶走到主殿的门口便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了。
上次的那个算不上拥抱的拥抱,宋孤青发烫的体温,莫名的对话……
沈知瑶深吸一口气,才推开了门,由于竹倚殿多了一个人的原由,言语之间也不像之前那么自由了,“三皇子殿下,如今该是用晚膳了。”
“放这吧。”宋孤青那股冷漠劲的语气传来,沈知瑶顺声踏入,抬头只见他坐在桌边,屋中的布局倒是和冷宫那时相差不多,正在十分仔细的整理着自己带过来的书籍。
沈知瑶放轻了脚步,走到了他面前,却见桌上全是书籍,没有空处放菜,不由的蹙眉,道,“天色也不早了,忙了一天,不如先吃饭,再整理这些东西。”
“放着。”宋孤青冷不丁的吐出两字,目光还在眼前的书籍上,那双修长的手一页页的翻着书籍又一本本的轻轻合上,耐心的分放。似是因为上次的大病,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比之前的更为苍白。
长发披落,盖住了原本因松垮的衣衫而该露出的肌肤。
微风吹过,一阵寒意。
沈知瑶无言,放下了手中的饭盒,走到一旁关上了窗,又看了一眼宋孤青,只觉得尴尬,只好说一声告退,快步离开这个地方。
见沈知瑶走出了房间,宋孤青的眼神微微黯淡,随意的合上了手中的书,只觉得心烦意乱。
大皇子巡游江南的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不过还剩三四天的样子。
但由于宋孤青是要前去协助大皇子办事的,这几日便有许多人送上些关于江南此次洪涝的奏子,都是陛下和大皇子看完了才送来的。嘴上说着辛苦二皇子殿下,脸上却露着格外鄙视的轻笑。
纵使是李福寿,都觉得这些人上门真是令人十分不舒服。
可偏偏宋孤青淡露着笑迎接众人,又熬夜读着这些早就被前两人议定好决策的奏折。
沈知瑶明白宋孤青此举的意图,只是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倒还不如做他之前的冷宫废子。
到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皇帝疑心他的图谋不轨。
要知道越是这种不得志的人,手段便可越极端越毒辣。
宋舒白的怀疑并非是空穴来风,只怪这群人从来不按照套路出牌,如今都好久了,她这个所谓的爹到底是什么心思,她仍旧不明白。追问了宋孤青,他也只会是说静观其变,让她更加觉得慌乱。
似乎此次江南行,是必须得完美的结束才能让宋孤青有去撕拼的资格。
珠兰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自己来竹倚殿伺候二皇子,一大早就疯狂的敲门,惹得沈知瑶的脸色极其难看。
却见她哭的厉害,死死拉着沈知瑶的手道,“知瑶姐姐,知瑶姐姐,你快些帮帮翠宁姐。苑姑姑居然要把她送去辛者库!你说怎么办!如今这伤才刚刚好,就去做粗重的活,翠宁姐现在可是坐着难受站着难撑。苑姑姑怎这样坏心啊。”
“珠兰你这是怎么了,苑姑姑比我们品级高,吩咐下来必然要照做。纵使翠宁身子骨没好,作为宫女又怎能活的像个娇小姐。”沈知瑶语气平淡,从上次珠兰来敲门她便已经对两人产生冷意,如今这番话说的一点儿都不过脑子,更是让她没好脸色给。
照道理珠兰和翠宁都是明白事理的人,怎总是一次次施加压力在她身上。
她不过是个小小宫女,如今还跟了个废皇子。
怎的,真以为她混出去了就一手遮天能力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