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面,骑着马的众少年意气风发,眉宇之间是气吞山河的气概。
唯有一处显得有些怪异,黄衣的妙龄少女面容清丽,眼角勾笑,稳重又豪爽的拉着缰绳,身后是个病弱的公子,一身白袍因风而动,双手环扶在少女的腰间。虽然两人的定位偏倒,却又有别有风情。
“大哥,那个女子,是什么来头,为何让她一起去江南?”宋濂钰轻拍了一记马背,快马赶到了大皇子宋风歇的身旁,往后瞥了一眼。这个宫女他见过几次,眼神都不同旁人,便也记住了模样。如今下江南的事情竟然有她一人,还有那个宋孤青。真是让人疑惑。
宋风歇一笑,眼睛眯起,恰似只好看的狐狸,‘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山水画扇子,语调平稳,“父皇是想除了二弟,看着不顺眼了,便让他来替我担当。”
随即又看了一眼沈知瑶,“至于那个宫女……”宋风歇的眼神一再流转,最后垂眸轻笑带了点嘲讽的意味儿,“你也知道冷宫那个地方,他这样的身子,可不要有人伺候着。”
“此次出行,也不知他能否跟上我们的节奏。如若是拖累了……”宋濂钰眼下一狠,“数千万百姓的性命他可担待不起。”
“呵呵呵。”宋风歇大笑,抬手拍了拍宋濂钰的肩膀,“五弟莫要因这种人坏了心情。”
“对了。”宋濂钰悄无声息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不再和宋风歇并肩而骑,“那个孩子怎么办?真就让她和我们一路?”
“派人看着她。毕竟死无对证,来路不清不楚的。”宋风歇收起了笑容,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
“是。”宋濂钰点头,缓缓拉开两人继续。
从京城赶到江南最快要也要三天,但这些赶路的都是贵人,又有孩子女人和病弱的少年,速度便不觉减慢,怎么也需要个五六天的时间。
日子已经过去了三日,在这日的黄昏时分从荒郊入了偏南一些的一座县城,五皇子带人进了个饭店,包下了所有的房间,这十几个人正搬着行李上楼。
吃完晚饭后便各自进屋收拾自己的东西。
旅途奔波,不少干活的下人直接倒头就睡了。
而那些侍卫则是三分睡意七分清醒,半梦半醒间注意着周遭的安危。
沈知瑶被安排和小夕住在一个房间,靠左是宋孤青的屋子,靠右是宋濂钰的房间,对门住的是跶拓云。
跶拓云似乎对这个小夕格外的好,总是赖在沈知瑶的屋子里,将小夕抱在腿上,拿着刚从楼外街角买的糖葫芦逗着小夕。
沈知瑶一如既往的做着自己该做的本分的事情,上前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放下茶壶时,分外看了一眼跶拓云,“云公子似乎很喜欢孩子?”
“是啊。”跶拓云爽朗一笑,举起小夕后又笑眯眯站起来将她放到地上,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她,“我家里都是男子,没有小妹,我是喜欢孩子一些,但也更喜欢小夕这样乖巧的妹妹。”
小夕站在边儿上,小嘴舔着糖葫芦,眨巴眨巴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
“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这次去江南,为什么姑娘也在其中?还有,似乎还没有请教过姑娘的芳名。”跶拓云在宫中数日,学了不少大轩国的礼节,而如今为了不引人瞩目解开了头上的小辫,穿上了大轩国的衣裳,整个人露着一张微微黑黄的脸,白齿因微笑而露出,眼眸清澈,整个人配上这番言语,倒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奴婢沈知瑶,是二公子的贴身宫女。二公子从来没外出过,身体又在之前落下了病根。惶恐小厮照料不好,奴婢便自告奋勇来了。”沈知瑶垂目,一一回复了跶拓云的话,信手拈来的谎话,由于语气的原因倒是显得特别的真。
“二公子……”跶拓云陷入了思考,‘哦’的一声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我知道你们二公子是个不受宠的废子……”
话语刚落,跶拓云就立马捂住自己的嘴,格外抱歉的看向沈知瑶,“我并非侮辱你主子的意思。只是贵国实在让人难以揣测,怎会有人将自己的亲身骨肉如此对待呢?”
云海国大多是一夫一妻制,男子又格外珍惜自己的子嗣,所以纵使生出的是女儿也是宠在心尖儿上的。
所以跶拓云很是不懂为何大轩国的皇帝这样虐待自己儿子。而且在他看来,这个二皇子与大轩国皇帝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无碍。”跶拓云的直爽沈知瑶是知道的,况且这话也只是个事实,倒也没什么好气的,纵使是宋孤青自己听见也只会是笑一笑吧。沈知瑶细想轻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乌云直压,天色昏暗,便走到了窗边顺手关上了窗户,“如今天气阴沉了下来,怕有大雨。时辰也不早了,若是云公子没什么事情,还请回去吧。入夜了就更不能这样随意进来了。”放在哪一国,这十一二岁的年纪,也应该有男女之防了,总不能一直让跶拓云将小夕抱在自己腿上。
“嗯,好。”跶拓云点头,走向门口,离开之前还不忘亲切的回头对着小夕笑了一下,这才出了门,顺手合上了沈知瑶的房门。
小夕吃着冰糖葫芦,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开始到现在就这样站在原位上。
沈知瑶看了她一眼,顺手拉过了她的另一只手,牵着她到了床铺上。
床被她已经铺好了,她一边,小夕一边。
沈知瑶轻轻将糖葫芦从小夕手中拿开,微笑道,“糖葫芦夜里吃可是会蛀牙的,姐姐给你放碗里,这样明天起来就可以吃了,可好?”
“好。”小夕乖巧的点点头,露出萌萌的一笑。
沈知瑶也跟着笑,将糖葫芦放在了桌子上的碗里,然后看了一眼刚刚由小二倒满的浴盆,招呼了小夕一声,“干净的衣裳放在边儿上,洗好了穿着便上床睡吧。我出去一趟。”
“好。”小夕从床上跳到地上,一步步往屏风后走去。
沈知瑶见状便从屋子里撤出,推门而入了宋孤青的房间。
“恩?”宋孤青已经睡在床上,手中还拿着一本书籍,听见声响便撑起了身子,看见来人是沈知瑶的时候,莫名的心慌了一下。
沈知瑶也没料到宋孤青已然躺进了被子,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别开了眼,但还是握紧拳头关上门走了上去。
之前都见过出浴的模样,这点程度,不过如此。
沈知瑶自己宽慰着自己,那丝紧张也便一点点抽离了出去。
“有什么事情吗?”宋孤青微微蹙眉,不自觉的往后挪了一点儿,目光偏离沈知瑶。
沈知瑶压低了声音,又近一步走近了宋孤青,“那个小夕有问题。”
而且说不定是大问题。
沈知瑶眯眼,“她若真如她所说,是个乡下种果树人家的女儿,身上的衣着布料也是和家世相当的,那她的手和皮肤还真是意外的白净。除非她的父母格外溺爱她。”
就在刚刚那一瞬,她握住小夕的手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
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都帮衬着做起事情了,手却依旧那么白嫩,况且这几天日夜赶路没空清洗自己,她又避难而来,身上却没什么怪味道,脸上也很白净,实在太奇怪了。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她对这个孤女小夕没什么好感的原因。
“这件事情,暂且观察下去。”宋孤青将沈知瑶的话记在了心里,又道,“宋风歇和宋濂钰都不是什么没心思的人。若不是跶拓云自顾自上前将她拉了进来,怕也没那么多事情。宋风歇和宋濂钰那边,定是会有准备的。只要不是害人的事情,你我不必在意。但……”
宋孤青顿了顿,眯眼,“你毕竟和她住在一个屋子里,凡事小心。怕就怕她伙同旁人。”
“这我知道。”沈知瑶点头,正想离开,却觉得脖颈间吹过一丝凉意,颤栗了一下,扭头看去是那边的窗户没关,外头正刮风下着大雨,拍打着窗户不停做响,边沿湿了一片,沈知瑶立马上去合上了窗户。
‘轰隆隆!’
就在手触及撑杆的一瞬,天上一记亮光闪过,随即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沈知瑶吓得手一抖,虽是合上了窗户,可整个人却害怕的顿在了地上,电闪雷鸣一阵紧接,只见她死死的抱着脑袋,缩在那一处,抖的不行。
宋孤青的屋内因已经上塌,只在床边点了灯,沈知瑶的方位昏暗的厉害,恐惧更是从心中腾起。
宋孤青一愣,本顺着她的动作宋孤青一直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可沈知瑶却忽然顿在地上瑟瑟发抖,让他不免讶异。
沈知瑶总给人稳重而有心思,而如今这样的模样,却是没有见过的。
宋孤青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却听得‘轰隆隆!’‘轰隆隆!’的雷声如同不要命的劈下,忽明忽暗的房间,雨水敲打屋檐的狂暴声,甚至他听见了沈知瑶轻微的啜泣声!
蹙眉,丢书,掀被,踏鞋。
宋孤青的动作快速,立马上前蹲到了沈知瑶的身侧,忽想起那日晚上他如何依赖她的模样,面上微红。
黑夜总给人暧昧的感觉,孤寂中最容易产生惺惺相惜的爱怜。
‘轰隆隆!’
“啊!”沈知瑶一声尖叫,想也没想就扑入了宋孤青的怀里。
她平生最怕打雷,无论是前世的原因,还是进宫后打雷夜里发生的那些恐怖的事情。
每当雷声一响,似乎所有的鬼魅都朝她扑来,再也没有平日里的坚强,泪水不经控制的流下。
宋孤青因她的动作而瞪大了眼睛,女人不要命的死抓着他的衣服,甚至抓到了他背上的肉,有些疼痛,可那身子一颤一颤的,颤的他的心也跟着颤啊颤。不由自主的就搂住了她,轻轻拍抚着沈知瑶,目光不觉的变得柔情起来,总是被压跪的贴在冰冷的地上让他的身子有些难受,却不知为何,今夜的一切似乎都很合他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