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殷下朝回府,一进门,就看到管家站在门边等着。
“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见陈殷下轿,管家忙迎了上去。
陈殷边往里走,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少夫人将楚怜姑娘给抽了。”
陈殷脚步一顿,“……啥?”
“楚怜姑娘现在正在夫人跟前哭呢,就等着公子您回来。”
“少夫人可有受伤?”
管家:“……公子,您该担心的,是楚怜姑娘那头,若是老夫人怪罪下来怎么办,少夫人……只有抽人的份。”
陈殷松了一口气,“祖母那头哪里还顾得上她,至于少夫人,若是楚怜不去招惹她,哪里能惹得她抽人?大抵都是自己找的抽吧。”
管家:“……公子,您这话,日后还是藏着点吧,否则人设要崩。”
陈殷无可无不可地摆摆手,走进正堂的大门时候,已经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里头楚怜正跪在陈周氏跟前哭得梨花带雨,不,也许现在……
已经不能叫梨花带雨了。
陈殷转头去看一旁坐着的云珠,然而自家夫人见他望过去,就抿着嘴,一脸无辜巴巴地看着自己,甚至还眨了眨眼睛,以示纯良。
陈殷有些头疼,要是她不是他夫人,这会子他还真没法昧着良心直接说这事都是个误会,很显然陈周氏此时也是有些尴尬,看着儿子一脸无奈,别看儿媳妇是个软萌萌的一团,这下起手来,还当真是有其父之风。
楚怜这会子哪里还看得出来眼睛鼻子?整个肿成了一个猪头。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陈殷只能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楚怜听见他的声音,哭声微微一停,之后转头看着陈殷,哭得更厉害了。
陈殷:“……”别说他不是个重色之人,即便他当真重色,此时看着楚怜这张脸,估计也什么旖旎的心思也生不起来。
实在是……
太丑了啊。
陈殷悄咪咪地挪到云珠身边,微微低头和自家夫人咬耳朵,“宝宝,你这是……把人毁容了吗?”
“我没有啊。”云珠一脸无辜,“我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过几天也就消了,半点疤痕都不会有。”
“你还很得意?嗯?”陈殷垂眸看了她一眼。
云珠忙捂了嘴摇头,陈殷无奈摇头,“回房再收拾你。”然后抬头看向陈周氏,“母亲可问过事情首尾了?”
陈周氏摇摇头,“这会子怜姑娘也说不出话来,她的丫鬟同儿媳妇又是各执一词,一下子也不知真假。”
“不知楚怜姑娘身边的丫鬟是个什么说辞?”陈殷眸光一转,落在楚怜身旁跪着的一个粉衫丫鬟的身上。
那丫鬟忍不住一颤,下意识地看了楚怜一眼,然后哆哆嗦嗦地道,“回……回公子……我家姑娘今日原是想给……给夫人做盘小点心,谁知道遇上了少夫人,少夫人拦住奴婢同姑娘,问……问里面是什么……姑娘说是给夫人做的点心,谁知道……谁知道少夫人就突然出手打翻了食盒……还……还将我家姑娘给……给打了一顿。”
陈殷面上的神色波澜不惊,转头看向云珠身边的丫鬟,“那你呢?”
云珠身边的丫鬟是从云府跟过来的,这会子见那个楚怜身边的人竟然这般颠倒黑白抹黑她家姑娘,当即便不干了,杏眼微瞪,看向那粉衫丫鬟便骂道,“好你个小蹄子,当着主子的面竟然也敢这般污蔑磋磨少夫人,怪不得和你家主子一个德性!若是换了在别处,这会子我就先撕了你的嘴!”
那粉衫丫鬟哆嗦了几下,云珠眉间一蹙,抬头看着自家的丫鬟,“你现在这做派,待会儿我也抽你一顿。”
“姑娘!”
“公子问你话呢,你倒是先骂起人来了,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丫鬟努努嘴,“奴婢今日同姑娘到院子里散步,姑娘本想摘些桂花给公子和夫人做桂花糕,谁知道就碰上了楚怜姑娘同她的丫鬟,拎着食盒就上前来,无端出口冷嘲热讽,甚至说我家姑娘即便是再厉害,最后还不是只落一个要费尽心思讨丈夫和婆婆欢心的下场?姑娘本不想理她,可楚怜姑娘倒是好大的威风,趁着四下无人竟然就想对我家姑娘动手,这若是换了别人家的千金小姐,指不得就要叫她给欺负了去,最后还得被她倒打一耙,可我家姑娘自小就跟着老爷习武,哪里是她能比的?最后自己被我家姑娘抽了一顿,倒是还敢闹到夫人和公子的跟前来,也不知道究竟是给谁没脸呢。”
楚怜听得连连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就像是云珠主仆将她打得无法开口说话,还颠倒黑白污蔑了她似的,一旁候着的其他丫鬟看了都有些心疼,觉得少夫人未免也太过欺人了。
世人本就怜悯弱者,甚至于有些人都不关心事情的始末,只看眼前。
云珠是世家出身,又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少夫人,身边的丫鬟也强势得很,这会子在旁观者的眼中,就是云珠容不下府里还有个未出阁的姑娘,且这姑娘还生得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少夫人嫉妒,这才下手。
然而在陈殷眼中,云珠和楚怜,究竟各自为人如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楚怜是祖母教导出来的棋子,心计手段样样传自祖母,而云珠自小失了母亲,云老爷又一直不娶,府上没有后宅阴私之事,即便是在同世家女相处的过程中懂得一二,可是在云家那样的家庭里长大,相比于在暗地里对他人下手,直接当面就把人揍一顿才更像是她的风格。
要不然临安城中也不会隐隐有云家的姑娘不懂得礼仪进退的说法了。
可是他也知道,若不是楚怜当真惹恼了她,她也不可能会下这么重的手。
楚怜抬头看着陈殷,一双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原谅他还真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又不是那齐天大圣,只不过现在哪怕是齐天大圣,也看不出她现在的眼中是个什么情绪吧?
“此事究竟谁是谁非,楚怜姑娘好歹也是府上的客人,不好逼问,且此时也不便言语,那就将两个丫鬟带下去仔细审问了好,对了,就跟大理寺的人说一声,送过去帮忙审审吧,听说他们那儿审问的手段向来高明,也不怕有人说了假话污蔑他人。”陈殷似假还真地想了想,随后像是想出了一个极好的法子似的,一抚掌就要人将两个丫鬟带下去。
云珠身边的倒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然而楚怜身边的那个一听要到大理寺去,已经吓得浑身哆嗦。
大理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还是知道的,且她一直跟随在楚怜身边,多多少少都听闻了一些不得外传的消息,据说那个地方,当初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那她一个丫鬟进去,岂不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越想越怕,当家丁的手碰上她的臂弯时,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公子!公子!奴婢什么都说!求您不要送奴婢去大理寺!”
楚怜那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猛地还瞪大了点,可见是撑到了极限,然而那丫鬟已经顾不得自家姑娘看着自己的眼神,只冲着陈殷同云珠磕头,“奴婢,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奴婢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处处做事都只有听主子的份,哪里敢说些旁的?方才那些话,都是姑娘要我说的,事情的始末,并非奴婢所言,求公子开恩,公子开恩啊。”
陈殷眸光微冷,看向一旁的楚怜,“这回,楚怜姑娘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楚怜还是只摇头,陈殷倒是没再看她,转身冲陈周氏拱手一揖,“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有劳母亲了。”
陈周氏摆摆手,她本来也不想留楚怜在府上,然而到底是自家婆婆的人,若是无缘无故便将人送走,难免落人口舌,尤其是黄氏那边,定然是要拿这些事来做文章的,她的丈夫又是个一心向着黄氏的,如今有借口能够叫她直接回去,再也不见,倒是也省心。
“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是。”
于是还在自己位子上等着看戏的云珠少夫人直接就叫自家夫君扯着走了。
云珠:“……”她还不想走。
挣扎了两下,云珠还是叫陈殷拉出了门外,云珠有些弱弱地,“那个……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陈殷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似笑非笑,“不想回去,嗯?”
云珠缩了缩脖子。
陈殷看了她半晌,随后无奈一叹,弯腰将人抱了起来,直接就这么抱着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你若是早知道我会罚你,就不该闹得这么大,你要罚她打她也就罢了,私底下悄悄地来,我还能给你将人扛出去藏好,不叫她闹出来给你没脸,你倒是好,将人打了也就算了,竟然还任由她闹大,你在想什么呢,嗯?”
云珠嘟着嘴,“那不是想斩草除根,彻底把她赶出去嘛。”
“哦,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