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人拒绝了，不过难保魏姑娘还会做出旁的事情来。”
裴昀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看管起来，连她房中的半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是。”
“若是有什么小老鼠什么的……”裴昀眸光微闪，“直接喂猫吧。”
“是。”
时妤昭挨在床头看着他笑，“那可是你的青梅竹马，你就这么狠得下心？”
裴昀神色一整，“臣只对殿下狠不下心。”
时妤昭挑着嘴角白了他一眼。
“殿下，陛下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裴三姑娘已经会坐着了，让殿下回京的时候，莫忘了带些西南的玉石特产。”粉墨突然闪身进来。
时妤昭闻言一僵，随后抬手挥挥，“白眼狼，一只只白眼狼，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想要玉石？自己来啊。”
粉墨嘿嘿一笑，“殿下您不是都已经挑好了吗？”
“你出去！”
粉墨耸耸肩，殿下就是嘴硬心软，她习惯了。
裴昀倒是有些高兴，小孩子总是长得快些的，待到他们回临安的时候，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是不是已经会走路了。
然后目光落在时妤昭的小腹上，脸上的笑意加深，他也有孩子了，明年他就能看见一个他和她共同孕育的孩子，也许是个小姑娘，长得和她小时候很像，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年少时候进宫的机会太少，至少他当初，从来没见过她。
然而……
裴昀突然想起一件事。
“宝宝，你是不是……还没告诉陛下，你有身孕一事？”
时妤昭一僵，随后眨眨眼，“我好像……忘了？”
裴昀摸摸鼻子，“我也不记得了。”于是他已经能预见，自己要被乾元帝再记上一笔大仇的下场了。
时妤昭传来蓝殷，让她秘密往临安先送个消息，想想到时候自家弟弟跳脚的模样，时妤昭突然有点解恨，让这兔崽子现在只惦记着小姑娘。
而临安城中，待乾元帝收到自家皇姐打西南送回来的消息的时候，愣了片刻，随后自桌案之后跳了起来，“钱公公钱公公！”
“诶，陛下怎么了怎么了？”钱公公自门外匆匆进来，看见自家主子跳着跳着还叫御案给撞了一下，脸色微微扭曲，却还是强忍着先跳了出来。
钱公公：“……”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陛下这么……
欢脱的模样。
“老奴的好陛下，您可小心着点，若是有个什么好歹的，殿下回来老奴可吃罪不起。”钱公公赶紧迎了上去。
乾元帝却是抓着他的手，急匆匆地问，“皇姐出京的时候，可有带着太医去的？”
钱公公一脸懵逼，却还是回道，“带了的，带了殿下一贯用着的林太医。”
“可带了宫人？”
钱公公不知道陛下怎的这时候来问这些，“带了的，连锦衣卫都只在临安城中留了一支，其他的全跟着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钱公公见乾元帝长舒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道，“陛下今日可是怎么了？”
然后钱公公就见皇帝陛下咧着嘴笑得有些傻气，“钱公公，朕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
“皇姐有孕了。”
钱公公：“！！！”摄政王殿下有孕？！
“诶诶诶，钱公公你怎么了，你可别哭啊。”乾元帝突然叫了起来。
钱公公用袖子抹着眼睛，有些哽咽，“老奴这是高兴，高兴啊。”
乾元帝回过神来，抿了抿嘴角，看着面前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家，一时间也有些眼热。
钱公公本是当年元后的近身太监，后来元后去了，他自请留在那个不是冷宫胜似冷宫的地方，一直兢兢业业，数十年如一日，哪怕曾有人嘲讽他跟着两个落魄主子没前途，他依旧笑笑，“皇子同公主乃是元后亲子，陛下的嫡子嫡女，你们说这话的时候，可要想清楚了，小心祸从口出。”
其实当初谁都知道，陛下根本不在意这两个孩子，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后宫的姹紫嫣红之上，哪个妃子得了宠，哪个皇子皇女便能一飞冲天。
是以当时妤昭拥乾元帝登基的那个晚上，当时妤昭踩着一步步鲜血白骨往上走的时候，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牢牢地跟在皇姐身后，当所有人都满眼惊恐，避之不及的时候，还是这个老人家，牵着他，半点都没有回头。
即便是不忍直面这遍地的残骸鲜血，乾元帝依旧记得，那天夜里，皇姐不曾回来的时候，他抱着自己在乾清宫中，一遍遍安抚着自己的模样。
他说，“从今日起，殿下您便是这天下的王了，老奴该唤您陛下了，今夜的事情，您若是害怕，便哭一哭，待天明了，陛下就是再怕，都不能哭了，昭阳殿下还在外头，殿下为您做的一切，老奴希望陛下切莫忘记，虽说老奴的心愿不过是看着殿下同陛下安然长大，可是老奴也知道，在皇家，要活下去，总是要有这一遭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陛下千万莫忘了，仁德虽为治国之本，可是有时候，心里软不得，这也是当年皇后娘娘想告诉陛下的，自今夜后，这话，老奴便再也说不得了，还望陛下珍重。”
那个满是惨叫声的夜里，鲜血四溅，他记得皇姐那天夜里被染红了的白衣，记得那天夜里皇姐漠然的神情，亦记得东城的滔天烈焰，更记得，那个始终牢牢牵着自己的，一只宽厚温暖的手。
皇姐给了他天下江山，而钱公公，给了他承这皇位的意志。
这几年皇姐终日囿于裴昀这堵围城之中，钱公公焦虑的模样他也见得不少，如今皇姐终于修成正果，若说高兴，乾元帝丝毫都不怀疑，钱公公的高兴，只怕是比他更甚。
不过很显然，这两位丝毫都没有想起，摄政王殿下还没出阁的事情。
待之后钱公公终于回神过来，想起这件极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眨了眨，这……
怎么办？
即便是摄政王殿下，未婚先孕这事情……说出去也不大好听啊。
更是难堵悠悠众口。
然而，当摄政王殿下怀孕的消息不知几时泄露出去，眨眼间便传遍了整个临安城的时候，他们二人才发现，白担心了。
原本因着这事传扬出去，乾元帝正勃然大怒，刚要下令彻查此事，就见温序自门外进来，“陛下，临安城中的百姓都已经知道摄政王殿下怀孕的消息，此时正……”
“朕知道！让人下去能把消息压下多少是多少，朕不想再听到那些人妄议摄政王！”
“不是……陛下，临安城中的百姓吧……在宫门口摆了一地的红鸡蛋……臣是想说，这些鸡蛋都快让宫门没有落脚的地方了，陛下您看着这该怎么办吧？”
乾元帝：“嗯？嗯嗯？？？”
钱公公也有些愣，红鸡蛋？
温序无奈地点点头，可不是红鸡蛋吗？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边走漏了消息，临安城中一大早便骚动起来，街头巷尾都是在谈论摄政王殿下有了身孕的事情。
熟人见面的时候，第一句话都是，“诶，你听说了吗？摄政王殿下有孩子了，是相爷的。”
“哎哟，真的假的啊？当真是有了？”
“那可不是？都传遍了，哪里还能是假的，且殿下跟着相爷千里迢迢到西南，这数月间可都是在一块的啊……”
而就在温序路过这些人，闻言眉间微紧，刚想上前阻止这些人随后要说出难听的指摘之言时，就突然看见那个得知了这消息的大婶一拍大腿，“哎哟那我得赶紧回家告诉我婆婆去，她老人家可是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
“诶，别忘了弄些红鸡蛋。”
“哦对！还有红鸡蛋！”然后匆匆就想走，之后脚步顿了顿又回来，“不对，我家已经没有鸡蛋了。”
“你家不是养鸡的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我家大郎刚刚才跟我说过，今日的鸡蛋卖得特别快，全没了，那些人都是一篮子一篮子买的。”
“嘿，瞧我，他们都已经做好红鸡蛋往宫门送去了，正巧我家好像还有几个，你跟我回去拿。”
温序在一旁：“……”什么情况？重点是不是不太对？
忍了又忍，温序还是没忍住，掺杂在人群中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们都没在意到，殿下还未出阁成婚啊？”
有人听见了连头都没回，挤在人群中嚷嚷道，“殿下那能一样吗？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肤浅呢？殿下同相爷之间的事咱们看了这么多年，谁不是在盼着这一天呢？是成婚先还是有孕先就那么重要吗？年轻人呐，还是不要太迂腐咯，我家老娘如今都已经七十岁了，听见这消息可都是乐坏了。”
对，就是乐坏了，在全临安城都知道摄政王殿下有了身孕的时候，百姓间出现的言论，不是对摄政王殿下的指摘和谩骂，而是前所未有的，全都在忙着催鸡下蛋，宫门前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一幕，偌大的宫门前，一片红通通的鲜亮颜色。
全是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