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白提“酒吧”的时候不是什么好语气,我进耳朵,就知道逛街吃饭八成是没戏了。
“墨白……”我撒娇,心有不甘。
“不行。”徐墨白开口,无情拒绝:“我是少你衣服还是少你鞋了?还要逛街去买?老老实实在家里带着。想吃什么,让玲姐给你做。”
“可是可可说好了要请客的。”我进行最后尝试。
“她请客?”徐墨白继续哼声:“那就让她把菜钱交给玲姐,你们两个在家里吃,也算她请客。”
我去看头顶慢悠悠飞过的乌鸦,只讪讪应了声“知道了”。
我挂断电话,陆可可就立刻凑上来发问:“怎么样?那徐老六怎么说?”
“他说不行,让我们两个在家里吃。”
“他怎么管得那么宽!还有没有人权!”陆可可声讨,却已经把肩上的背包放下来扔进沙发:“那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让你把菜钱交给玲姐,我们两个在家吃,也算你请客。”我如实回答。
而这一次,则是轮到陆可可头顶飞过乌鸦。
不过,到底之前有了酒吧的事情,所以陆可可抱怨归抱怨,倒也陪着我在家打发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玲姐因为有了陆可可“咱们就买最贵最好的”的交代,晚上的一桌饭菜全都是压箱底的拿手菜。
我邀请徐卫过来一起吃晚饭,再把还要张罗饭后果汁的玲姐也拉着坐下:“好了玲姐,你就别忙了,先坐下来吃饭。”
陆可可看着满座饭菜连连赞叹,接过玲姐递来的筷子便开口询问:“玲姐,你真是太给力了!今天的菜钱一共多少钱?我给你发红包。大红包!”
玲姐从十八岁进城打工就到了徐家做保姆,如今已经整整十五年,即便是徐墨白在外颠沛的那几年,也仍旧不计报酬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家里的六少爷。
玲姐为人朴实,不善言辞,听着陆可可问菜钱的事情,开口时神色就有些不大自然:“菜钱、菜钱一共三千块……”
“三千?!”陆可可险些扔掉手里的筷子:“这总共才八菜一汤,怎么就三千块了?玲姐,你学坏了。”
“不、不是的……”玲姐开始脸红。
“我的好玲姐。”陆可可拉着玲姐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不要调皮,乖乖告诉我,是谁要你这么说的?”
“我、我不能说……”玲姐的脸涨得越来越红,等到了最后被陆可可晃着手臂没办法,就站起来准备开逃:“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能说。”
“玲姐——!”陆可可使出杀手锏:“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把我当妹妹了!”
“不是!不是!”玲姐已经急出了汗:“我真的不能说,不然铭少爷会生气的。”
“宋铭?!”陆可可眼睛瞪得浑圆:“又是那个负情商的狗腿子?!”
玲姐在情急之下说漏了嘴,陆可可就口若悬河的把宋铭那个狗腿子鄙视了一万遍:“小好,你到底还是厚道,只把那个负情商的二百五归为跟班。要是依我看来,那个号称商业奇才的宋铭根本就是跟在徐墨白身边助纣为虐的狗腿子,不是找你的麻烦就是找我的麻烦!”
我听到玲姐提及“铭少爷”,也满是无奈的摇头——果然啊果然,就不该再对宋铭那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二货抱什么期望。
幕后主谋露出了真面目,玲姐又是后悔又是着急,见着陆可可已经拨了宋铭的电话,说话时就开始结巴:“可、可可,有话好好说,别、别又吵架!”
我笑,拉着玲姐重新坐下:“没事的玲姐,他们俩又不是第一次吵架。”
“我知道。”玲姐仍旧皱着眉头:“可是他们这一吵起来就没完没了,这、这国际长途电话费多贵呢。”
玲姐这句话说完,陆可可放了外放的电话就被接通,宋铭的语调和他的人一样二百五,贱兮兮的没个正型:“呦!男人婆!怎么?我这才出差没几天,你就抑制不住对我的思念了?”
“我思念你个大头鬼!”陆可可把眼睛又瞪大了一圈:“狗腿子,一顿饭三千块,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电话那边有短暂的停顿,宋铭再开口的时候满是委屈:“玲姐,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保密的么!”
玲姐又开始着急脸红:“我、我都跟你说了我撒不了谎!”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陆可可继续对着手机瞪眼睛:“三千块!你是不是又皮痒欠收拾!”
“是啊是啊!我不仅皮痒,我还心痒呢!你要不要现在就过来给少爷我挠挠痒啊?”宋铭已经贱出了天际:“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个男人婆知道威尼斯在东南西北的哪一边么?”
“臭狗腿子!”陆可可火冒三丈:“有本事你就待在威尼斯永远别回来!”
“哎呦!哎呦!我好怕怕啊!”宋铭仍旧贱的可以,和陆可可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真真是不亦乐乎。
对于吵架这件事情,正常情况下,男人一般很少吵得赢女人。
但是有正常,就一定就有反常,而宋铭,就是那个反常。
几轮交锋下来,陆可可的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熟番茄一样的彤红颜色:“臭狗腿子!有本事、有本事你把刚刚说的再当着我的面说一遍!你看看我能不能把狗腿打断!”
“当着你的面说?”吵了这么久,宋铭在电话那边大气都没有喘一下:“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啊!”
“啊——!”陆可可已经几近失控:“宋铭!你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因为陆可可的尖叫皱眉,先是把玲姐递过来的加了大半杯冰块的凉茶放到陆可可面前,这才从陆可可手里拿过了手机。
“二号跟班。”我不疾不徐的开口:“你这样,你们六哥知道么?”
电话那边在瞬间陷入沉默,我勾勾嘴角,等到手机听筒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就微微张嘴。
我想要开口让宋铭给陆可可认错道歉,却被先一步响起的男声打断:“我知道。”
手机扩音器里徐墨白的声音不疾不徐、四平八稳,我听着,原本预备好挖苦警告宋铭的话,就卡在了喉咙口。
陆可可听着徐墨白居然破天荒的站在宋铭那个二百五那边来非难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就也只怔怔的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电话这边久久没有声音,电话那边又一阵“窸窣”响动之后,宋铭贱兮兮的声音便再次传了过来:“怎么样,安小姐?听到了么,我们六哥他知道!所以陆可可!三千块,一分钱都不能少,知不知道!”
陆可可因为宋铭突然拔高的声音一个激灵,可碍着电话那边还有个听着实况转播的徐墨白,满腔怒火无法发泄,就只能咬牙切齿的干瞪眼。
我拍拍陆可可的肩膀以示安慰,开口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声音:等宋铭回来,咱们再好好收拾他。
陆可可点头。
“知、道、了!三千块,我一分都不会少,等宋副总您回来,一定亲、手,交到宋副总面前检查。”她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字,一句话说到最后,就特意咬重了“亲手”这两个字。
“诶呦喂!你还敢威胁我?!男人婆,我告诉你……”
宋铭又开始在电话那边老大妈一样的喋喋不休,我听得头痛,就从陆可可手里把手机拿回来:“墨白,你还在听么?”
“……你还真以为少爷我是好欺负的啊!我”
宋铭的幼稚挑衅到此被打断,我听着手机扩音器里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嘀”声,就也关闭了话筒外放。
我拿着手机从餐厅离开到了偏厅,这才继续询问:“现在威尼斯那边已经是下午时间了吧?你今天忙不忙,有没有按时吃饭?”
“嗯,吃了。”电话那头徐墨白的回答简单利落,中间稍有停顿:“我今天晚上的飞机,明天晚上到家。”
“是么。”我应声,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大抵是互通了心意,整个人的心态多少都会有些不同。
以前的时候,徐墨白出差在外,比这次去威尼斯时间还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我以前觉得没什么,可这次……
不受控制的嘴角已经又上扬了一些,我将手里的手机又往耳朵上贴近:“那明天晚上我给你煲汤喝,你想喝什么?”
“随便吧。”
这三个字说完,徐墨白又顿了一顿。
我撇嘴,才想吐槽他的敷衍,手机听筒里便重新传来了男人略带慵懒却极其好听的声音:“你煲的汤,都好喝。”
我抿着嘴笑,眉梢微挑:“真的?”
“假的,随便说说客气一下。”六少爷说气话,却带着笑意。
我不再矜持,轻笑出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明天一定给六少爷煲一盅最好喝的汤,然后等着你回来一起吃饭。”
这一句说完,我就等着徐墨白回应,然后结束通话。
可是电话那边六少爷同样一声轻笑过后,却没有要结束通话的意思:“我现在不忙,再说两句。”
“……”
我语塞,完全搞不懂徐墨白这是要怎么样,只得愣愣发问:“那……那你想再说两句什么?”
“随便吧,你自己想。”
“……”
我第二次语塞,缓缓转了一圈眼珠,就开始了没话找话说的时候,惯用的经典开场白:“今天……今天威尼斯的天气好不好?”
我从天气开始问起,一直问到徐墨白午餐时候吃的牛排被切成了几块。终于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后,将所有能想得出来的话题都和徐墨白说了一遍。
与此同时,我和徐墨白的通话,也突然毫无征兆的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