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白听我说要将过去西郊疗养院的时间挪后,便顿住了绕着我头发把玩的动作:“原因。”
“两天之后就是妈妈的祭日了,蒋医生说安乐这段时间的状况有所好转,所以今年的祭日,我想带着她过去拜祭一下妈妈。反正过去西郊疗养院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等到妈妈的祭日过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我不紧不慢的将心里想法道来,想到早早就离开我和安乐的妈妈,心里便开始不是滋味。
我的妈妈,或者说,是安乐的妈妈,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何锦书。
妈妈在大学里面教了一辈子的古代文学,之前在世的时候,总是会轻声漫语的给我和安乐朗诵古诗词。
我神色有异,徐墨白摸摸我的后脑勺以示安慰:“需不需要我陪你们过去墓园?”
“不用,你忙你的就好。可可已经和我说好了,那天会陪着我过去。”
徐墨白默了有几秒才复又开口:“小好。”
“嗯?”我应声,仰头去看。
“我觉得,从现在开始,你有必要要给自己培养一种全新的认知。”
徐墨白垂眼看着我,黑而亮的眸子里,是不容人质疑的肯定:“你是有男人的人,应付不来或者需要帮助的事情,完全可以都丢给你男人。你得知道,天塌下来,会有我给你顶着。而陆可可,她不仅没我个子高,更是极其的不靠谱。”
徐墨白跟陆可可相互看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两个在我面前提及彼此,十次里面有八次是在数落对方的不是,剩下的那两次,则是在相互鄙视。
所以我听着徐墨白这样说,就只顺着他轻笑应好:“知道了,六少爷。这天上地下,就你最能。陆可可连你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
“我的重点不是陆可可。”徐墨白叹气,满是无奈。
他拉着我坐起来,伸出双手扶着我肩膀让我和他面对面:“安好,你不再是一个人了,知道么?以后酸甜苦辣,喜怒哀乐,都会有我和你一起,知不知道?”
“我不是一个人了……”
我将徐墨白这话重复,看他眸子里的笃定神色,粲然一笑:“是啊,我不是一个人了。我也是有男人的人了。”
我一边说,就一边探身去搂徐墨白的脖子。
他因为我扑过去时候的惯性抱着我后仰倒在床垫上,笑声轻而低。
我怔住,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最终确定——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听到徐墨白这样笑。
没有冷嘲热讽,不是阴阳怪气。就只是最简单的笑,发自内心的、欢愉的笑。
这世上,谁比谁真的过得容易?
我将徐墨白的脖子搂紧,实在是意犹未尽,抬头亲过他的下巴,便开口道:“再笑一个。”
我可以用体重发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只是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想要再听一听徐墨白那样简单欢喜的笑。
但是,从六少爷那抽动的嘴角来看,他已经将简单的事情无限复杂化了。
“怎么?笑得好了,安小姐是有赏么?”
徐墨白深情不到一秒就又开始阴阳怪气,我叹过,就开始头脑风暴,思索该怎样把事情重新化繁为简。
只不过,六少爷对于事情是复杂还是简单,似乎却并不在意¬——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徐墨白已经一个翻身,将我覆在身下。
四目相对,那厮脸上已经又带了笑容,那叫一个色。情:“这两天想我没有?”
“没有!”我呛声,伸手去推徐墨白已经伸进我睡裙下摆的手。
徐墨白反手握住我的手,凑到我脸颊旁边咬耳朵:“可是我想你了,尤其,是你的手。”
“……”
我堪堪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没有将那句“臭流氓”骂出来。
而徐墨白得了我的白眼,就开始没皮没脸的进行下一步骤。
这一晚,我哀叹。
为我那能画画、能煲汤、还能与臭流氓十指紧扣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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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白出差的这段时间,公司里积攒下不少事情。所以即便是前一天傍晚才刚刚从威尼斯回来,他也不得不在第二天一早准时去上班。
早餐玲姐准备了小馄饨,每个里面都包着一整颗鲜虾仁。
我因为虾仁的Q弹口感赞声,等徐墨白也不紧不慢的将嘴里的小馄饨下咽,便开口询问:“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你看着决定吧。”
徐墨白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我撇撇嘴,继续舀着碗里的小馄饨吃。
这两年除了外出应酬,徐墨白基本上就没再外面吃过饭。
而说起这件事情,也算是我给徐墨白惯出来的臭毛病。
想当初,闷骚六少爷还别扭着没有和我表明心意的时候,我还是妥妥的被压迫的白毛女,每次惹了徐墨白发火,除了煲汤,还会做饭。
为了能让家里的难搞少爷开心,每次吵架过后,或者是我,或者是玲姐,都会雷打不动的在早饭时候询问徐墨白午饭想要吃什么。
结果久而久之,徐墨白每天的午饭就由秘书订餐改成了司机从家里给他送过去。
午餐我仍旧给徐墨白煲了汤,一荤一素两个菜再搭配上新鲜的水果沙拉,也算是营养均衡。
明天就是妈妈的忌日,我已经跟陆可可约好,下午的时候去陆可可家里的花店,给妈妈挑选一束她生前最喜欢的白色杜鹃。
所因此今天的午饭,是我亲自给徐墨白送过去的。
中午出发赶往锦程的时候,我在中途遇到了一起交通事故,车子被堵在路上将近一个小时。
因此我拎着保温桶到达锦程办公大厦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即将结束的时段。
站在我旁边一起等待电梯的几个人男人里面有一个是爱说话的活波性子,这个间隙一直在和同事说笑。
约莫半分钟之后,电梯门打开,我穿着T恤短裤,跟在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们身后进入电梯。
站在我旁边的男人见我拎着饭盒,满是惊奇的“呀”了一声:“呦,小妹,哪家的外卖这么下本,用保温桶装?”
“我们这是订制私房菜,价钱贵。”我笑着回应,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男人“哦”了一声,继续和身边的同事聊天:“你们说,咱们那位徐先生到底是怎么了?今天的研发方案一连点出来三处错误,都还和颜悦色的?这要是换做以前,错一处都要上大刑伺候的。”
“估计是遇见什么高兴事儿了吧。”男人的同事甲搭话,语气中也带着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不过这得是遇见多高兴的事情,才会这样和颜悦色?你都不知道,今天徐先生那样和面容和善的对着我说‘错了改对了就行’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后面就要让我卷铺盖卷儿滚蛋了。”
我因为两人的谈话撇撇嘴——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在家里压迫我,在外面就剥削劳苦大众,看看都把这些有为青年吓成什么样子了。
我吐槽的时候,又有人开口,是和男人同行的另一位同事乙:“要我说,这事儿八成跟徐先生别墅里那位有关系。”
“有内幕?”问话的已经又换了人,是同事丙。
我因为这话不动声色的偷偷打量同乘电梯的六人——工牌的袋子都是藏蓝颜色,那是锦程高层管理人员专属的颜色。
高层精英也这么热衷嚼舌头根?
我如此想,继续默不作声的听。
“听说这次出差,徐先生中途就把别墅里那位也接过去了,两个人同游威尼斯,不亦乐乎。而且,徐先生为了陪着那位,连德国人那单七千多万的生意都差点儿推了。”
电梯里的众人听过同事乙这话,相继发出各种感叹词。
“你从哪儿听来的?靠不靠谱?”
“我那助理和顾总的秘书是老乡,从顾总秘书那儿听来的。听说,徐先生陪着那位游玩儿威尼斯的时候,是顾总过去摆平的那帮德国人。”
众人第二次发出各种感叹词,后面的闲谈言语间,多多少少都带着不屑和轻视——对那位被他们徐先生养在别墅里的金丝雀。
只不过这两年嚼舌根子的是非听得多了,我这脸皮也就厚到了无所谓,推门进了徐墨白办公室的时候,仍旧满脸带笑:“您订的外卖到了!”
徐墨白坐在老板班台后面,白色衬衫宝蓝领带都是我今天早上亲自给他挑选的。
虽然现在各大企业都已经进入无纸化办公时代,但一些重要文件,还是需要白纸黑字的签字确认。
我进门的时候,徐墨白正在看手里的文件。他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还没能将审阅文件的眼神完全收回。
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最迷人,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
因此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差点儿就以为,昨天晚上那个臭不要脸非要按着我再来一次的是别人。
现在已经是一点过五分,而徐墨白一点半钟还有会议要开。
等饭菜布置妥当,我就充当小丫鬟开始给六少爷要喝的煲汤扇凉。
饭菜见底煲汤下肚,徐墨白大爷一样的指使着我给他擦嘴拿漱口水,又登徒子一样在我脸上摸了一把,这才离开办公室去开会。
我将午餐残局收拾好,由给陆可可发了微信告诉她我准备出发了,就拎着保温桶也出了办公室。
路过茶水间的时候,我看到徐墨白的秘书正在准备茶点,应该是要送去会议室的。
咖啡饮料都是星巴克的外卖,整整三大袋,而秘书却只有两只手。
我看着正在试图将三袋合为两袋的秘书,伸手敲了敲茶水间的玻璃门:“要帮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