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陈娇说她在我不在的时候去了西郊疗养院,心里的无名火就“呼啦”一下冒了上来。
我割腕住在西郊疗养院的时候,陈娇和周曼曾以探视我作为借口,去巴结白以烈。
后来被徐卫挡在我的病房外面,就退而求其次的将主意打到了安乐头上。
那时候安乐因为吃药要忌口,有很多不能吃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油炸类的快餐和辛辣食物,一旦吃了,和她正在服用的药物发生排异过敏反应,轻则上吐下泻,重则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陈娇和周曼为了能让安乐按照设计好的计划带着她们“偶遇”徐墨白,就买了辣鸡翅和炸薯条偷偷带给安乐,还给当时负责的护工塞了红包将人打发走。
安乐吃完了第一对炸鸡翅的时候,蒋励棠去到安乐的病房取自己遗落的钢笔,见到安乐已经又拿了薯条,便立即上前制止。
但饶是如此,安乐在三个小时之后,也还是因为过敏排异反应将胃里的酸水儿都吐了出来。
那时候我才刚可以下床走动,到了安乐的病房见着她明明已经没有东西可吐,却仍旧脸涨通红的干呕,怒极之下就给了在一旁不停叽里呱啦狡辩的周曼一耳光。
陈娇见我动手就上前劝架,拉扯间扯到我才刚刚结痂的手腕,鲜血顿时就染红了我整只右手。
蒋励棠见此,再顾不得风度,推搡开陈娇和周曼,就喊着护士立刻准备纱布药物来给我处理。
一间病房分了两拨人,一拨给我处理伤口,一拨照看干呕哭泣的安乐。
等到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房间里已经找不到陈娇和周曼的影子。
后来徐墨白知道这件事情,先是辞退了收了好处的护工,再又安排人去敲打了陈娇和周曼,我和安乐这才得以过上一段清净日子。
而自那之后,陈娇和周曼也再没去过西郊疗养院。
可现在。
我停下脚步,看向陈娇的时候是真恨不得自己的眼里能飞出刀子:“谁允许你去西郊疗养院的!”
陈娇被我看得讪讪后退:“我是去看望朋友,顺便去看看安乐。我没进去,就在院子里看了一眼。结果就看见安乐她哭着喊着要找你,你是不知道,她当时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真是听着都让我心疼。”
一番话说到最后,陈娇就又换上了那副假惺惺的虚伪表情。
我气得眼角都开始跳:“安乐怎么样都轮不到你来心疼,我最后再和你说一遍,以后不准到西郊疗养院去!”
“安好,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这次跳出来做假好人的是周曼:“不是我说你,安乐到底和你是同一个父亲,小时候又对你那么好,就算现在人傻了,你也不该嫌弃她。以前我跟景山还以为安乐在你那儿能受到多好的对待,结果要不是这次你妈她在疗养院凑巧看到,我们哪能想到你就这样把她扔下不管不顾的跑去了威尼斯风流快活。”
安乐已经因为害怕红了眼睛,我拍拍她的手安慰。
而另一边陆可可听了这么久,早就已经忍不住。
她等到周曼说完,就用鼻子哼了一声:“您这殷勤劲儿我也是佩服!不知道的,还真分不清谁是谁的妈呢!”
“你骂谁呢!”
周曼气急尖叫,安乐被这冷不防一声尖叫吓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喊了一声“可可”,跟她一起将安乐哄好,就和她一左一右的带着安乐大步离开。
“安好!我还有话和你说,你等等。”陈娇穿着细高跟鞋在后面“哒哒哒”的追,没一会儿涂着艳红指甲的手就搭上了我的肩膀。
陆可可自从死磨硬泡的拜了徐卫为师,就经常去找徐卫过招学习。我得了白看的热闹,有时候也会跟着学两招。
如今陈娇从后背搭上我的肩膀,我便回忆着之前学的那些三脚猫功夫,扭着她的手将她推开。
乔佳佳上前扶住陈娇,虽然对我瞪了眼,却是敢怒不敢言。
我顺着乔佳佳的视线回头,看到徐卫正顶着那张面瘫脸往我这边走,后面跟着眉头紧皱的蒋励棠——徐卫应该是见着陈娇他们过来,看到我这么久还没有回去,就过来找人。
而安乐见着蒋励棠过来,就松开我的手小跑着奔向了他。
陈娇仍旧踩着高跟鞋跟在我身后,她不敢再搭我的肩膀,只一叠声的喊我名字。
陈娇这种精神,说好听点儿叫锲而不舍,说不好听,那就是没皮没脸。如果这次不让她把心里那些小算计说出来,她后面一定会狗皮膏药的一样黏着。
此时安乐在蒋励棠的安抚下已经平复了情绪。
我停下,对着徐卫点了点头,就去看陈娇:“你还想说什么。”
陈娇也去看徐卫,眼神闪躲:“都是些女人家的私房话,所以……”
“你到底说不说。”我皱眉,随即转身迈步。
“我说我说!你等等!”陈娇追上来,见着我不肯让徐卫离开,又扭捏了一下就拉着我背对了徐卫。
我冷着脸撤手,陈娇不以为然,开口时倒真是个慈爱母亲的模样:“安好,我知道你这两年跟在徐墨白身边忍气吞声的伺候,过得一点儿也不容易。我刚刚责怪你,也是想起了安乐那嚎啕大哭的样子,一时情急。我其实知道,你这次去威尼斯,只怕也是身不由己。毕竟安家这一家子都仰仗徐墨白,他让你过去,你又哪能说个不字。”
临近中午十一点,万里无云的天空上,日光垂直落下来,已经带了炙热温度。
空气变得燥热,我的呼吸也跟着加重:“再给你三分钟时间。”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和我说过,长大之后是要做画家的。你从小有志气,爱画画,肯定不会甘心一辈子跟在徐墨白身边没名没分的伺候。但佳佳她不一样,那孩子没你有本事,也没你有志气,这辈子干不成大事,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呵。”我发笑,去看一旁偷瞄的乔佳佳:“她还没本事?我看她挺有本事的。”
“小孩子年轻气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虽然嘴巴上不饶人,可心眼儿可没有嘴巴活分。更何况,你和她,终究都是我的女儿。你这个当姐姐的,总归要帮衬帮衬妹妹。”
两轮对话下来,我已经知道陈娇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两年,她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把乔佳佳往徐墨白身边塞。这次,只怕也不例外。
我不说话,陈娇就得寸进尺的再次挽上我的手臂:“安好,正所谓忠言逆耳,所以你也别怪我说话不中听。徐家的家世,徐墨白长房长孙的身份,以后娶妻结婚,即便是不要求门当户对,那也得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闺女。徐墨白现在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可他却这么不清不楚的耗着你,只怕也是玩玩儿图新鲜,没打算给你名分。当然了,我也知道你有志气、要做画家,是不屑靠着男人的。我听说陆可可已经研究生毕业,还被一家大公司录取了。可你这两年却已经虚度了不少光阴,所以,既然你不甘于此,那不如放手一搏,为自己活一把。”
陈娇这套说辞我是第一次听,还真是有些好奇她后面还能胡诌出什么来。
我哼声,却是顺着她的话说:“你说得倒是轻巧!我为自己活,留下我爸和安乐喝西北风么?还有我那亲爱的二叔二婶儿,他们可是巴不得我把徐墨白伺候得舒舒服服,好给他们那破公司不停扔钱投资。我要是真放手了,你不怕他们找你算账?”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都帮你想好了!”
陈娇异常兴奋,将我的话信以为真:“我刚刚和你说了佳佳了,她不是个有志气能干事儿的人,但好在脸蛋儿还争气。所以既然你不甘心这样,不如把找个机会把佳佳接到徐墨白的别墅去。”
这次我是真的笑出了声:“陈女士,你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居然想着让我把乔佳佳弄去徐墨白的别墅?难道没人告诉你,大清早就亡了么?”
我的最后一讽刺,陈娇并没明白。
而对于她听明白的前两句,陈娇也不以为然:“你啊,归根到底还是太年轻,太理想化。这男人,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有钱男人,哪个不是左拥右抱,小老婆一堆?还有,你啊,也别瞧不起我。我是不懂你们那些抱负、理想,我就知道,想过得舒坦,那就得有钱,别的什么都是扯淡!”
“所以为了钱,你跟乔佳佳就能这么不知廉耻的上赶着往徐墨白身边凑?还有,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乔佳佳能入得了徐墨白的眼?”
陈娇还是那副“你太年轻”的表情:“安好,我原以为你经过安家的事情,应该早就懂了,怎么今时今日,你还是这么单纯?廉耻?道德?当你穷得连明天的午饭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在金钱面前,什么廉耻道德,统统都不值一提!你觉得我说话粗,但我的话却全都在理。这男人,再怎么道貌岸然,背地里,为的也不过就是那档子事。只要在床。上被伺候舒服了,但凡不是歪嘴斜眼儿的丑八怪,那就无所谓。”
我摇头咋舌,是真的慨叹:“所以,你这么多年教给乔佳佳的,就是摒弃了廉耻道德的‘在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