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是意外,还是人为?
沉央2018-04-10 17:183,861

  我提及父亲,徐墨白抚在我后背的手便顿了一顿。

  我的心也跟着一顿,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徐墨白的回话,便抬头去看他:“墨白?”

  “嗯。”徐墨白浅浅应声,撤掉领带又松了一颗衬衫扣子,便抱着我半倚到床头:“那你觉得,你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趴在徐墨白胸口调整好姿势,将前尘往事缓缓道来:“我觉得爸爸他是一个好人。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和我发过脾气红过脸,总是笑呵呵的对我有求必应。小时候我觉得爸爸其实是哆啦A梦变身的,他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万能口袋,我想要什么,都能给我。

  后来我知道妈妈不是我的亲生妈妈,又知道了陈娇的真面目,有一段时间就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那时候,爸爸每个星期都会带我去爬云山。他告诉我,人这一辈子,没有谁会一直一帆风顺。就算是白雪公主,在遇到王子之前还会有个一心想要让她吃毒苹果的后妈。

  但是爸爸他还告诉我,我不是白雪公主,因为我还有他这个父亲。他虽然不能保证我一生顺遂,但只要可以,他就会竭尽所能,为我将脚下的坦途铺到尽可能远的未来。以前的时候,我觉得爸爸他是天底下脾气最好性格最好的儒雅先生,那时候我因为有爸爸的宠爱,从没有多想过什么,也从没有意识要去想些什么。但是现在”

  我停下,缓缓换了口气才继续:“但是现在,我开始想以前从没想到要想的东西,才发现对于自己的父亲,我其实并不了解。”

  我将脸颊在徐墨白的衬衫上蹭蹭,用以缓解心中的异样:“爸爸他不过经营了一家二十人的小旅行社,却积累下了与之极不相符的财富。一个星期七天,他有三天甚至四天的时间都在外与朋友交际。可是他这样多的朋友,却从未在家里提及。还有这次的绑架,幕后主使也试图从我这里得到关于爸爸的信息。墨白”

  我叹气,重复刚刚问过的问题,是真的不知道:“我爸爸,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墨白摸摸我的头发:“我首先要告诉你的是,对于你来说,你的父亲,他绝对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好人。”

  “对于我来说?”我抓住徐墨白话里的重点,继而皱眉:“那如果不对于我来说呢?爸爸他又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不对于你来说,他也不是坏人。”徐墨白不紧不慢的眨动眼睛,只目视前方看着对面墙壁上的壁画:“知道政治掮客么?”

  “政治什么?”我疑惑,完全没听懂徐墨白说得是什么。

  “政治掮客。”徐墨白重复,逐字给我解释:“掮,是左边一个提手旁、右边一个肩膀的肩的那个掮。”

  “政治掮客……”我将徐墨白的话重复——政治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掮客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两个单词组合到一起,我算是,似懂,非懂。

  “有繁复且巨大的人脉网,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灰色地带打擦边球,为有需要的人从中牵线搭桥。虽然这种行当有违道德,但如果真要细究,你父亲从踏入这一行开始,也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对于这个世界,我秉承的一贯原则,便是存在,即合理。”

  徐墨白的解释简洁明了,和我预想的大体一致。

  超然的财富和遍布天下的朋友都有了合理解释,我心中的疑惑却更甚——与其他行业的掮客不同,政治掮客,其所拥有的人脉网会更强、更大、也更复杂,而且由于这里面人群的特殊性和敏。感性,这一行,并不好混。

  我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过去这二十四年,我所看到的父亲,并不是一个360度全方位的父亲。但我看到的父亲,却是对我最好的父亲。

  我开始想我的父亲,那个总是笑呵呵把知足常乐挂到嘴边的父亲;那个每次都笨手笨脚把我的麻花辫编得七歪八扭的父亲;那个遇到我生气会毫无形象戳起猪鼻子逗我笑的父亲;那个我从小到大似乎从没见过他发愁叹气的父亲;还有……那个因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的父亲。

  事情的真相看似扑朔迷离却又呼之欲出,我将涌上喉头的酸涩感觉咽下,可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口:“两年前我爸爸的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

  对于我的问题,徐墨白并没有做正面回答:“小好,这些我会处理。”

  “是人为?”

  徐墨白收回视线来看我:“当时的现场勘定包括之后的判断报告,所有的资料证据都显示这是一场由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导致的意外车祸。”

  我不甘心,继续追问:“没办法翻案重新查么?”

  徐墨白嘴角有轻微蠕动,但最终还是沉默。

  我垂下眼睛去看他胸前衬衫上的钮扣,倒是花了没多久的时间就自己想通——如果能查出来,我想徐墨白应该早就查了。

  可是,从那时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年……

  “爸爸生前得罪了人?”我发问,顿住,然后继续:“很厉害的人,所以那场车祸才会是一场证据确凿的‘意外’。”

  徐墨白的继续沉默让我的心一下就沉了底,我眼眶发涨,接下来能做的却仍旧只是无谓的追问:“是谁?”

  “小好……”

  终于,徐墨白不再沉默,只不过他那带着一声叹息的“小好”,也并没比沉默好上多少。

  他自上而下的轻抚我的后背,是我已经熟悉并习惯的安抚动作:“这些,我会处理。”

  徐墨白是天生的征服者,他一贯的处事风格向来都是直面所有。在徐先生的字典里,是没有类似于退缩或者回避这样的词语的。

  所以此时此景,徐墨白再开口的时候就倍显词穷:“小好,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说,也是无益。你……安心,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

  “我知道我现在没能力去做些什么,但最起码,我要知道是谁。”我执着追问,忽然发现这人生还真是讽刺——我一心想要讨个结果,可这结果出来,我却又无能为力且无可奈何。

  徐墨白抚在我背后的手略有停顿,他重新来看我的眼睛。

  这是第一次,我在与徐墨白的对视中胜利,让我心酸到无以复加的胜利。

  “幕后主使是谁,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将声音提高,完全没想到徐墨白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同样的,又是第一次,我从徐墨白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力:“你父亲经营的这张巨大关系网用错综复杂来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而这张综合交错、纤丝万缕的网,所有的交汇点则都在你父亲身上。如果他这一点有什么闪失,再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那么被牵扯到的人就没一个能全身而退。或许一开始只是某一个人想要永除后患高枕无忧,但后来当其他的这些人看到你父亲出了事情,就表现出了高度一致的默契,让这起车祸成为确凿到不能再确凿的意外,并就此翻过,永不再提。”

  我心口一阵一阵的发紧,不知为什么忽的就想到了安乐——在车祸之前,安乐已经在帮着父亲打理生意。

  “那安乐?”

  “她应该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多少,有没有接触到核心,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之前西郊医院的那个护士长拿的另一方的好处,只怕也是那些人。”

  我手心里瞬间就腻出了一层冷汗:“他们给护士长钱,让她监视安乐,以防安乐哪一天好了、想起来了,会再一次给他们带来威胁?”

  “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大。”

  我又想起来,徐墨白和我说过,他已经在护士长的手机里安装了窃听程序。

  “对了,你不是在那个护士长的手机安装了窃听程序么?有没有监测到是谁指使她的?”

  “我今天就是在处理这个事情。”徐墨白回应,眼神晦暗不明:“这段时间,我们的人的确检测到有一个号码未被护士长标记在通讯录的手机号码联系过她,但是一路追踪下来,却发现那个号码是在境外。”

  “境外?”我将眼睛瞠圆。

  “对,境外。”徐墨白点头,忽的哼声一笑:“意大利,威尼斯,距离叹息桥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

  电光火石,我想到了那一晚在叹息桥下,河道旁那一闪而逝的光。

  看来,他们一早就已经将我和安乐同时列入了计划之内。

  我将手心里的汗湿在睡衣上蹭了蹭:“那然后呢?还查到什么了么?”

  “信号所在的威尼斯民居是做民宿生意的,每年都会在自家的房子里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我们的人过去包房找了一天,才在二楼的卫生间里找到了一个伪装定位装置。”

  “伪装定位装置?”

  徐墨白第二次点头,眼里是我并不陌生的、斗志被激发出来时特有的光:“有人在国内和护士长联系,然后通过一系列装置将信号通过威尼斯,再中转到国内。”

  我的脑细胞开始有些不够用:“如果不想被你们查出来,那完全可以隐藏掉号码归属地,或者干脆隐藏掉号码。为什么,还要这样大费周章呢?”

  “小好,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真。”徐墨白将我散落在后背、被他抚乱的头发理顺:“你所谓的隐藏,只是单纯的指眼睛看不见而已。既然信号发出,那就一定有迹可查。”

  我皱眉,总觉得还是有哪一个点没有想通:“那又是为什么,他们要将信号伪装到威尼斯去?”

  “还记得秃头么?”

  我顿住,想了几秒才想起来,那是我被绑架的伪幕后主谋。

  徐墨白继续发问:“还记得秃头给绑匪的照片么?”

  没有想通的那一点被徐墨白点通,我瞬间恍然——对方想必也知道徐墨白已经查出了秃头,所以将其沉尸水库,并且将所有的线索都引向威尼斯,想要浑水摸鱼、混淆视听。

  现在各种线索繁杂交错,我一时间理不清,就只抓着眼前的问:“那那个在国内的伪装号码,你们查到了没有?”

  “今天晚上的时候已经查到了。”

  徐墨白开口,可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我的预感不是一般的糟糕,只安静等着他继续。

  三秒钟过户,我被徐墨白接下来的话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徐墨白说,国内的信号发出地,在长临路。

  那是一条位于江北近郊的路,环绕于美丽的仙女湖畔,路上那一整座别墅群绿化覆盖达到百分之八十,里面全部是花园小镇式装修,别墅全部是独栋形式互不干扰,中心活动广场每周末晚上都会有音乐喷泉表演。

  那座别墅群,正是江北十分有名的西郊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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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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