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线索意外又不意外的指向西郊疗养院,大量信息同时涌入,我只觉得头大如斗、心乱如麻。
“这、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我喃喃自语,看向徐墨白的时候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徐墨白捏捏我的肩膀,捧着我的脸用两手拇指将我眉心褶皱一点点推开揉平。
我因为徐墨白这动作眨眼,长长叹气:“我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使。”
徐墨白又低头亲了亲我的眉心:“那你就听听我的想法吧。”
我顺着徐墨白的动作重新倚进他怀里,听着他的胸腔因为说话发出低沉的嗡嗡蜂鸣。
“两年前的车祸,发生之后我也查过。肇事的货车司机是个孤儿,父母不详,没有亲人。有个相好的女人是在工地打工时候认识的。那个司机平常有赌博的习惯,车祸发生的前一天,他在地下赌场玩转盘,两千本钱赢了八十万。当晚回去,他就找老板辞了工。但是第二天的活是趟要紧货,老板临时找不到人,他就答应再跑最后一趟。但是这最后一趟,司机却有去无回。”
我虽然没去过地下赌场,但是电影电视看了那么多,这里面的道道,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两千赢了八十万,这可能么?”
“可能。”徐墨白倒是答得认真:“祖坟冒青烟撞大运的情况下,是有可能的。”
我轻笑,本想询问徐墨白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有没有查到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被咽了回去——如果查到了,或者说,如果能查到,那现在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发问了。
我滚动喉咙做吞咽动作,继而改口:“那后来呢?”
“后来我想要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但却遭到了赌场方面的拒绝。”
我皱眉,脑子里瞬间就冒出了一众纹着满身青龙白虎的黑社会和徐墨白对峙的画面。
徐墨白看穿我的心思,伸手捏我的鼻子:“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不理,继续皱眉:“他们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求的是和气生财,日后好相见。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真的撕破脸皮。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银行医院服务业都讲究保护客户隐私,赌场,同样如此。”
“所以?”我发问,因为这极具职业操守的赌场老板哭笑不得。
“所以人家留了话,你有本事,那就从别的地方差,但是赌场这里,只欢迎上门消费的顾客。后来我也派人去找了那个货车司机的相好,但是那女人对这些完全一问三不知,一心只想着如何把司机留下的那八十万搞到手。至此,全部的也是唯一的线索就此中断。再后来这两年直到现在,公司的事情越来越多,我”
徐墨白顿住,先是对着我抿了抿嘴唇才继续:“我又一直跟你生气闹别扭,这件事也就被搁置下来。”
我因为徐墨白这话去捏他的侧腰:“你还好意思说!”
徐墨白捉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一啄一啄,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我指尖潮乎乎的:“从威尼斯回来之后,我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并且因此也将调查重新提上了日程。却不想,有人也在同时行动。”
嘴唇轻而浅的亲吻,带给指尖的是温热又微凉的感觉。我下意识的将手指微微蜷曲,继而因为心头罩上的谜云收紧手掌攥住徐墨白的手指。
“可是……”我喃喃,过了有一会儿才将心中谜云拨开:“可是,他们这两年里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怎么现在就突然要动手了呢?”
徐墨白缓慢眨眼:“你觉得,现在隐藏在暗中的人,和两年前的是同一方人马?”
我张嘴,又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我去看徐墨白的眼睛,看着映在他黑亮瞳孔里的我的脸眉头紧皱,询问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不是同一方人马么?他们不是同一拨人?还有其他人?”
徐墨白捏捏我的手示意我稍安勿躁,开口时仍旧不疾不徐:“这还是我的想法,我说说,你听听。我觉得,这里面除了有两年前的人,还有另一方我们不知道的人马。”
我舔舔嘴唇,实在躺不住,就从徐墨白的怀里坐起来。
“现在,我们把这两方人分为旧恨和新仇,以便区分。还有”
徐墨白在今晚第二次停顿和迟疑:“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在游乐场那次?”
两年前,游乐场。
这两个关键词放在一起,我十分顺利的就想到了徐墨白这话指的是什么——两年前,我因为父亲和安乐的巨额医疗费找到徐墨白,并搬进这栋临湖别墅,任由那时候在我看来还是脾气乖张喜怒无常的徐六少爷予取予求。
搬进别墅的第三周,我接受了陆可可的提议,和徐墨白请求周末的时候去游乐场散心。
徐墨白答应,但我却在游乐场的花车巡游开始没多久之后,就被徐卫冷着脸从卡通人偶旁边拉走,并终止了当天的游玩。
当天,徐墨白回家之后大发脾气,并激得我和他发生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激烈争执,也为我后面的割腕埋下了隐患。
再后来,我从宋铭那里知道,当时游乐场里距离我最近的米老鼠,还有围着米老鼠和我一起转圈跳舞的年轻情侣,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削铁如泥的军用匕首。
徐墨白的大发脾气和宋铭的危言从听如今都以这样的方式得到证明,我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两年徐墨白会对我的外出控制这样严格。
我去看徐墨白,带着震惊,和些许愧疚。
徐墨白只捏捏我的手,并未对此多提什么:“那天你从游乐场回来,徐卫在当天下午就带着人去查游乐场里的人偶和那对假情侣。两天之后,徐卫将三个人都找到,但对方却是什么都不肯说。”
“还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对于客户信息绝不泄露?”我干巴巴发笑,等见着徐墨白点头,能做的就只剩下“呵呵”:“这职业素养真让人感动。”
“还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那句话,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拿到了足够让他们抵死不说的报酬,所以才会有这个所谓让你感动的职业素养。人为财死,绝不夸张。”
我叹气,心里有些唏嘘。
这世上只有绝少数人会真的视金钱为粪土,更多的人会为了能多挣一些钱奔波忙碌。
同样的,这世上也还有绝少数的人,会为了金钱将自己的性命视为粪土。
徐墨白因为我的叹息拍拍我的膝盖:“再后来,旧恨们见你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但现在看来,他们这是以退为进,将心思全都放在了安乐那里。”
我的脑子彻底不够用:“他们……是怎么确定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这是人赃并获确定了有人花钱买凶。但事发之后我们只追查了雇佣者,这就已经间接证明了我们这里没有他们的把柄,没办法直接办他们。”
我点头,将十万个为什么进行到底:“但是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两年了,他们为什么又选在这个时候重新动手?”
“因为安乐。”徐墨白开口,见我仍旧不明白,便开口打趣:“隔天就往她那儿跑一趟,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我心里有些着急,伸手去拍徐墨白的大腿:“你别卖关子了。”
徐墨白吃痛倒吸凉气,倒是没耽误说话:“蒋励棠怎么和你说的忘了?安乐现在已经有好转的迹象,再加上他又给安乐换了新药。这个消息被护士长听了再传到对方的耳朵里,他们肯定会着手再做准备。”
“所以……”我皱眉:“疗养院的那个护士长,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在帮着两年前的那帮旧恨监视安乐?”
“八九不离十。那位护士长的丈夫以前不过是个基层公务员,这两年不仅调到了市直属机关,更是一路顺风顺水。要说是全凭她老公个人努力,真是鬼都不信。”
两年前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整理清楚,其中旧恨的动机已经确定了七七八八,徐墨白指使我给他倒了杯水喝下,便开始分析剩下的新仇。
“我之所以确定这其中还有另一方人马,原因也很简单,还是因为你。”
这一次,我没有急于发问。
我将徐墨白的话细细分析,再结合着之前得到的信息,很快就心下明了:“因为如果是同一批人,他们在两年前就已经知道我对父亲的事情并不知情,所以就不会再在两年后重新大费周章的来绑架我追问父亲的事。”
徐墨白点头,满眼赞赏:“看来你还不是太笨。”
我只“呵呵”笑过就算对徐墨白做了回应,过后便将话题转回正轨:“那这些新仇,他们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是什么?而他们如果得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又会做什么?”
“他们想的是关于你父亲座掮客时候留下的各种资料,而这样做的目的,无外乎两种可能。第一,这里面有涉及到他们的信息,他们想要和之前的旧恨一样,永绝后患。第二,他们想利用这里面涉及到的关于别人的信息,整垮自己的敌人。”
徐墨白这几句话又是让我绕了一绕才想明白。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旧恨和新仇虽然都想从我这里得到关于父亲做掮客时候的资料,但是这两方人马却并不是什么友好关系,不然的话也不会分别行动。
其次,我自己觉得:父亲做掮客时应该并没有涉及到有关新仇的信息。因为如果有的话,新仇不可能有那样的耐心等到两年才行动。
所以,我觉得,事情到现在为止,很有可能是徐墨白所说的第二重可能:新仇想利用从父亲那里得来的资料,整垮自己的敌人。
我将我的想法讲给徐墨白,他听了满是赞许:“安小姐,心有灵犀,默契十足。”
我并没有徐墨白那样的好心情,想到事情如此复杂,先是低头捏了捏眼角才继续:“那你说,这些人为什么没有趁着两年前爸爸的事故一不做二不休?而是等到了两年之后?”
徐墨白将手掌搭在我的膝盖上摩挲,又抬了眼去看房间对面的壁画:“大概是因为两年前我回到江北的时候,他们没想到徐家真的是已经东山再起,而不是虚张声势。”
我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一抽,并不太确定我理解的,和徐墨白想要表达的,是不是一个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
“无论新仇还是旧恨,现在想要针对的,都是我和徐家。”
“可是……”我皱眉:“旧恨明明将电话转道伪装到了威尼斯,这分明就是想嫁祸给新仇。他们”
话说到这里,我便顿住没再继续——树大招风,徐墨白这两年在江北这样大刀阔斧,有多少人恨不得将他踩在脚底永世不得翻身。而这其中交错的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如果有机会能顺手多消灭对自己不利的一方,没人会拒绝。
我皱眉沉默,徐墨白却轻声一笑:“安小姐,脑子越来越灵光了。”
“你别笑了!”我打掉徐墨白伸过来想要摸我脸的手,将下嘴唇咬到发痛才松开:“你……你老实告诉我,我爸爸那里,是不是也有关于徐家和锦程的什么……什么黑料。”